作者:山有青木
季听哭了许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申屠川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身子也不住的晃,他撑着的一口气总算泄了,整个人倒头朝地上栽去,季听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抱住他。申屠川察觉自己被她抱住,眩晕不已的大脑再不受控制。
被她抱着,将全身重量都托付与她,这一刻仿佛就是地久天长。
他不甚真实的笑了一声:“季听……若我可以有不被印记桎梏的性命,若我身子健全,若可以……跟你做一对寻常夫妻,该多好……”
第154章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季听愣了一下蹙眉问:“你说什么?”
然而申屠川已经没了声响,彻底昏死过去。季听急忙抱住他,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背,以防他突然跌在地上。正当她叫人来帮忙时,突然感觉到手上似乎有了些许潮湿之意,她来不及深究,等宫人来了后立刻一同搀扶申屠川,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把他扶到了偏殿的床上。
“太医呢?什么时候到?”季听一边蹙眉问,一边挽起袖子要绞手帕。
“娘娘,您的手……”嬷嬷惊呼一声。
季听愣了一下,一低头看到自己指尖上染了一点不明显的血迹,她怔怔的看向还在昏迷的申屠川,意识到什么后急忙道:“赶紧将他翻过来。”
“是、是!”嬷嬷不知原因,但还是急忙上前帮忙,和季听一同把人翻了个面,申屠川顿时面朝下趴着了。
季听看了眼他后背汗湿一样的痕迹,一脸凝重的去解他的腰带,嬷嬷急忙道:“娘娘,这等粗活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不用。”季听沉着脸,细致的帮他宽衣。
嬷嬷见状几次欲言又止,想要提醒她别跟申屠川太过亲密,可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扭头叫其他人都退下了。她在深宫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如今也能大概猜到季听和申屠川的关系了。
嬷嬷暗自心惊,却又不得不帮他们周旋,因为一旦事发,整个凤栖宫的人都别想活命,包括她自己。
季听不知嬷嬷心思,只是专心的帮申屠川解衣裳。外衫很快被褪了下来,倒是里衣被血黏在了身上,有些不好去脱,稍微动一下,便能感觉到申屠川的紧绷。季听不知不觉中出了一头的汗,半天都没能将衣裳撕下来点。
她沉默片刻,蹙眉看向嬷嬷:“端盆热水来,再拿把剪刀。”
“是。”嬷嬷扭头便去做了,很快便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
季听用帕子绞了热水,塌在了申屠川的后背上,热水将凝固的血渍融化许多,季听再掀时便容易了些。她用剪刀将掀起的衣裳一点一点的铰了,很快便将他身上所有粘连的碎布都取了下来,申屠川血肉模糊的后背也彻底暴露。
季听看着他的伤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嬷嬷,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是。”
嬷嬷转身走后,她便看到申屠川的指尖似乎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她忙跪坐在脚踏上,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唇:“你说什么?”
“有些冷……”申屠川低喃。
季听唇角抽了一下:“我将你衣裳都脱了,自然是冷的,你且等着,等太医帮你包扎好,便能穿上衣裳了。”
申屠川眼睛微睁,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当季听以为他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时,他却闭上了眼睛。季听无语一瞬,只好坐在一旁等着,好在太医很快便来了,后头还跟着李公公。
趁太医给申屠川包扎的空当,季听跟李公公到了外间,二人刚一站定,她便迫不及待的问:“我父母现下如何了?”
“娘娘就只担心季尚书季夫人,却半点不担心督主大人?”这段时间的麻烦事都是季家引出来的,李公公心气十分不顺,对着季听时也没了好脸色,“也是,督主大人在娘娘眼中,不过就是个奴才,奴才哪及得上家人重要呢。”
季听顿了一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若是觉得申屠川有什么委屈之处,想替他抱不平,那直说就是,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他做了什么,何必这么阴阳怪气的?”
再说申屠川受伤已经是她亲眼所见,如今太医在里头医治,她想问什么直接问太医就是,再不济等到申屠川醒了,也能亲自问他,何必要问李公公呢。
“奴才若是说了,娘娘便会心疼了?”李公公嗤了一声,“那奴才便好好跟娘娘说说,督主大人为了保住你季家上下几十条性命,撕了二皇子一党的口供,毒杀所有参与谋反的同党,皇上以为督主大人办事不力,便赏了他几十板子,他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稳定大局,还要帮季家遮掩,身上的伤未曾有一日好好养过,娘娘见了奴才,却半点不问他这伤是哪来的,奴才还不能替督主委屈一下了?”
想他们司礼监如今的权势地位,莫说一个小小的宫嫔,即便是朝中宰相,那也是不放在眼里的,他此刻还愿意跟季听好好说话,完全是看在督主大人的面子上,否则说出的话比现在定还要难听百倍。
季听怔怔的看着他,倒是没想过申屠川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心绪一时间也复杂起来。
李公公看着小姑娘无措的站在原地,尖酸的气息顿时一收,半晌还是放缓了声音:“罢了,季尚书一时糊涂的事,说到底你也不知情,督主受伤也并非你所愿,你就当我方才是发发牢骚吧……不过督主这伤确实是为你受的,你多少也要负责才行。”
“那、那我该如何负责?”季听忙问。
李公公扫她一眼,半晌咳了一声:“他操劳国事,总不爱惜身子,不如你将他留在凤栖宫几日,天天盯着他换药喝药如何?”
“我也想将他留下亲自照看,只是他若是不回司礼监,会不会有人传闲话对他不利?”季听目露担忧。
李公公有些不屑:“放心,宫里没有人敢传督主的闲话。”
季听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李公公的脸色好了些:“那便这样定了,今日你我的对话不必让督主知道……我今日来了一事,你干脆就别跟督主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督主就交给你了。”
骂也骂了说也说了,他现在总算想起了眼前这位不是什么普通宫嫔,而是督主大人放在心尖上护着的女人,他刚才那些话若是被督主知道,恐怕是十条腿也不够被打断的。
季听答应之后,李公公便转身走了,她也回到里间等着。申屠川这会儿已经醒来了,身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将伤口都给覆盖了,样子说不出的好笑。他扫了季听一眼,显然也不怎么满意现在的自己。
季听笑笑,走到太医身旁问了问情况,太医擦了把汗道:“督主大人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势没有得到尽心照顾,如今有些发炎,之后还得勤加换药才行。”
太医又叮嘱了些别的事宜,季听便叫嬷嬷把人送走了,屋里顿时只剩下她和申屠川两个人。
许久没有见面,季听静静的看着他的眉眼,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申屠川还在不满身上包的白布,刚要动手扯下,就听到季听不悦的声音:“我看你敢动!”
申屠川顿了一下,蹙眉看向她:“动了又如何?”
季听扫他一眼,往他身上盖了层薄被,把他身上的白布给挡住了:“你若是敢动,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小孩子心性,看来是个能与孩童相处的。”申屠川似乎十分不屑,但看到她认真的眼神,本来要扯白布的手指动了动,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季听无语:“……你前后句能搭得上吗?”
“怎么,你不喜欢孩子?”申屠川扬眉。
季听耸耸肩:“那倒也不是,孩童挺可爱的,我向来喜欢。”
“如此便好。”申屠川趴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