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水
两人并未走多远,过会儿就要拜堂了,若是空了席那禾府脸上便不好看,怕耽搁自然也不敢走远了。
“殿下!”只待拐到一旁小道,借着层层叠叠假山石的遮掩,禾锦瑟便猛地下跪叩首,“大姐姐!求求您救救我吧!”
她再抬头,已然泪流满面,“大姐姐!求求您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嫁到那尚书府后,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啊!”
锦甯侧身两步躲过她这一拜,忙弯腰去扶她,“锦瑟,快起来!”她紧皱眉头,抿了抿嘴,“尚书府的事我听说了,你……”
禾锦瑟闻言顿时泪如雨下,满眼的空洞绝望,“不…大姐姐…你不知晓……”她就默默地流着泪,满面的泪,“您不知晓,那一家子畜生还做了何等猪狗不如之事?!”
她的泪像是流不尽似的,停歇不下来,“我自嫁过去便孝顺公婆,谁知那畜生一心只想着他那卿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捧到那女人面前?!尚书爷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谁知那老夫人也一心向着那侄女儿!这便罢,罢,人总有喜好偏颇……”
禾锦瑟猛地攥紧拳头,额角蹦起青筋,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住自己,“可,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作践我至斯!什么叫女子只是用来传宗接代?什么叫娶我只是为了养一头母猪诞下崽儿?!是!女子是低微,可他们再如何也不能这般!”
这世上,女子是较之男子卑贱,可如这般蛮横不讲理,侮辱、粗鄙、谩骂、恶心的言辞却是从未有过的。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当着堂堂正式夫人的面,和那个汤妇行那等…行那等苟且之事?!”禾锦瑟近乎嘶吼出声,眼睛血红得仿佛真真要滴出血来。
她从头到尾都在克制地压低嗓音,可最终似乎是怒急攻心,压抑太过忍不住猛烈咳嗽了起来,她不停地咳嗽,仿佛要将心都呕出来。
似乎是觉着实在太骇人听闻,锦甯甚至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捏紧手绢,“岂有此理!这…这成何体统?!”
“怎么可以…怎会有这般,这般下作这般糜烂这般猪狗不如的人家?!”她不住兀自喃喃,浑身都气得颤抖,“渣滓!渣滓!他们不配为人!”
禾锦瑟泣不成声,她又猛地下跪叩首,仿佛头不是肉做的,磕在坚硬冰凉的青石板上察觉不到同,细碎的小石末浸入血肉里也不疼似的。
她如今只庆幸,庆幸听了那人的话,加上了那一家败类说过的不是人的话,虽说她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可到底这些话相比其他太过九牛一毛,若是不听那人所言她也不会说这些,想来大姐姐也不会这般气愤得近乎晕厥。
只要锦甯多一分愤怒,禾锦瑟便心知,她便多一分活路。
“求您!大姐姐!求求您救救我!我只求合离,不求旁的!但请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帮我罢……”
锦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外头突然传来迎亲的高呼声,敲锣打鼓也渐渐逼近,整个禾府一下子便活起来了,震耳欲聋的热闹间,更衬得她嘴角柔柔的笑淡得出尘不染。
禾锦瑟听不见她倏而说了什么,但她却看懂了,瞳孔不可置信地一缩。
锦甯只盯着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本宫为何要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猜猜郡主帮不帮呢
第116章 商议
锦甯同禾锦瑟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作, 赶回席座时鞭炮声正放得震耳欲聋, 新娘子正被喜娘扶着跨马鞍步红毡, 被邀来席厅的都是禾府相熟的,起哄闹腾的厉害。
宝念和珠忆正在锦甯席座边守着, 见主子终于归来险险松了口气, 倒也不怪她们小题大做夸张了些,说来也怪,锦甯次次遇害多是在筵席上, 虽说禾锦华是就此安静下了,可她们却不敢不提防, 就怕有个万一。
眼见赵盼儿被闹得羞个不行,姒乐耘便连连抚掌大笑,一面提着袖摆同锦甯笑道, “多亏你,盼儿如今才这般无忧无虑。”
锦甯眉心微动, 笑着摇摇头。
姒乐耘只当她不愿承下这份情,笑着道了句,“罢罢罢, 知你不愿居功。”便又转过头, 随着众人一并哈哈闹腾新郎官。
待瞧着二人拜好堂,赵盼儿被送入洞房,锦甯便借着家中有事的由头跟相熟几人道了别,临行前又同禾锦瑟盈盈颔了颔首,才笑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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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忈王府, 宝念瞧着今日时辰尚早,想着日子转凉殿下又体弱,沐浴时候若是久些也能愈加暖和些,便借着这般缘由打发了珠忆去早些接水准备打点着沐浴事宜。
眼见珠忆被支会走了,宝念便给白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在门口守着,白嬷嬷会意,瞧了眼今日面色显然不大好的主子,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出了门。
“你倒是聪慧。”锦甯倏地轻笑了声,眉眼晕着笑意。
“奴婢不敢。”宝念恭谨福了福身,“只是身为奴才,为主子分忧天经地义。”她说着一面夹了两勺大红袍茶叶拎着水壶高冲低泡,也不久等,当下就着热气腾腾分了茶便敬给锦甯,低声道,“奴婢斗胆,敢问殿下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锦甯眼尾轻挑,笑着睨她一眼,“也没什么。”她端起茶盏,用瓷盖拨弄着茶梗,掀起茶面的一圈圈水纹,“白嬷嬷先前不是多嘴说过一句,锦瑟那丫头嫁的不好。”
她呷了小口茶,微烫,清淡的大红袍香,不若珠忆沏得浓郁,也不比那甘中带苦的韵味,更不似珠忆把握的火候,恰巧入口温凉。
锦甯兀自笑了起来,隽婉的眼眸望着宝念,忽然很深很深。
可若说身边人谁最像她,谁最懂她那么三分,却是宝念不错。
大红袍浓郁为妙,可锦甯却偏好清淡口;甘中带苦固然艺精,可她却更喜淡苦微甜;温凉入口虽得众人夸赞,可她却分明喜爱那滚烫的水,从口中到胃里头,都是暖极了的。
锦甯轻轻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锦瑟丫头也却是嫁的不好。”她一面起身,搭着宝念的手悠悠走到了贵妃椅上半躺着,由着宝念为她按压微酸的腿脚。
“这礼部尚书家里头的腌臜,可不止那家儿子。”锦甯抿嘴一笑,把玩着腰间的三阳开泰翡翠佩,这是忈王爷前几日送来的,料子水头极好,澄亮剔透,饶是锦甯向来喜玉,也难免对这精致东西欢喜几分。
只是这含义…羊阳同音寓吉祥,“三羊”喻“三阳”,开泰即启开,预示交好运。这三阳开泰的寓意…却是驱邪保平安吉祥用的。
想来这王爷如今,是将那天可怜见儿的妹妹当做脏东西了。
心里头杂七杂八想着一遭儿,嘴上却因心情好了几分,倒颇有耐性地同宝念温声细语,“这一家子啊,可真真是有眼无珠…也算是凑上了。”
“凭甚么。”锦甯不由自己失笑,语气像是反问,低眉敛目的模样显得格外人畜无害,说出的话也是声音极轻,仿若哼笑随着气音发出来的,“女子便合该被轻贱么。”
宝念背脊倏而发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快它一步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她只觉脑后勺顿然冒出了冷汗,冷到甚至连那个“么”是主子当真说了还是她的错觉都分辨不清,而那汗滴自发梢掉落脖颈,再滑下衣襟,后背,最后不知是被衣服浸干了还是滑落哪里了,激起一阵战栗。
她听到了不该听的。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回 ,竟听到主子这般带有强烈情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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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间姒琹赟回府,吃过晚膳便同锦甯共寝了。
此人是否正人君子还有待商榷,不过他所言从未有虚倒是却是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