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客水
至少这大半年过了,他说不会动她,便是真真切切从未僭越半分。
时而到了晚间与姒琹赟共眠时,锦甯自然难免想到,古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今有姒丞烜同寝不紊,这般想着,自个儿竟便把自个儿逗乐了、
听着枕边人似乎在笑,姒琹赟自是心中好奇,“甯儿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不妨说予丞烜听听。”
心里如何想总归都只她一人知晓,可这话若传到姒琹赟耳中,指不定便要被她气着了,锦甯自然不会蠢到那般,便微微侧了侧身,面向他,“只是今日去禾府,一晃垣儿都大婚了,感慨良多。”
去。
这个“去”字用得妙,是去而不是回,听她此言,显而易见是早已将忈王府当做了她的家,她的归属,姒琹赟心里头乍然便柔软得厉害。
除却一个总在暗地里伺机而动妄图陷害的庶妹,忈王府里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熟悉的地方,没有她留恋的草木,可她如今将王府当做她的家,姒琹赟深知,定是因他,自然欢喜。
天色暗得不算彻底尽了,内室里又点着灯,姒琹赟望着心悦的女子昏昏暗光浮动下,显得格外素净而纤弱的面容,手情不自禁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抚上她的脸,“你阿弟长大了,是该高兴的。”
锦甯嘴角轻轻抿起笑,清亮的眼眸仿佛漫起了湿气,如流水般温柔,“自然。”她温温吞吞地慨叹,“恍惚间,阿弟也大了啊。”
姒琹赟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一般,思绪却不禁飘远,恍惚间又不禁想到,他的甯儿,也还是十四岁的姑娘啊。
这般想着,心里头愈加怜惜得厉害,便不由自主长臂一神,将锦甯揽入怀中。
见姒琹赟神色轻柔,锦甯便顺势挑起话头,不经意般提了嘴,“丞烜先前同我说的外邦觐见,可是快到了时候?”
姒琹赟拥着她微微颔首,皱了下眉,“不过是小国藩属参拜,何须你说的那般客气。”
锦甯闻言心思转了转,也不藏掖,柔声直言问,“王爷不喜那藩属?”
听着锦甯口吻中的笑意,姒琹赟好笑拍了拍她的背,“倒不是不喜,只…不过区区藩属小国,总是借着参拜的由头打秋风,着实是脸皮厚了些。”
大珝势大,四周的小国早便臣服被大珝一口吞下,因而若真要说这藩属国,其实只有一个,便是西北的辽丹。
辽丹作为大珝藩属国已有数十年,每隔三年便借着“参拜”的名义来大珝打秋风,分明身为藩属,可这年年贡献的竟比之大珝赐下的少数十倍,若是这般的藩属,不吃力而讨好,只要不是傻子,谁又不愿当?
可偏生当今愿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姒琹灏一向好面子功夫,且依他所见,他们大珝乃大国,辽丹不过区区小国,正因如此要好好展示一番主国的风度才为上,况且这外邦前来,又哪有扣扣索索吝啬小气的说法,岂不教外人看扁了他们?
姒琹赟显然同他意见相悖,他自是以为这藩属乃小国,身为主国,又何须在乎区区小国如何看法了?
锦甯默了默,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一茬,语气难掩疼惜,“王爷本不喜那些人,又何苦吃力不讨好揽下礼部尚书的活计?”
姒琹赟微愣,轻叹一声,下巴抵在她发顶上,“算不上揽。”他向来不瞒她,声音微微带着笑,“前些日子我不是同你说了,礼部尚书犯了几个错,如今皇帝不敢将这般‘大事’单独交付他,如此大好时机,谁不愿咬下礼部一口肥肉来?”
锦甯却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向来提防着你,又如何会轻易将此事交予王爷?”
姒琹赟笑了笑,温声,“纵使不是我,却还有旁人。”他这话说得含糊,却已是暗示不浅了,依锦甯玲珑心思,如何听不出。
左右不过是纵使不是他,他那一派之人也不是吃素的。
锦甯轻轻靠在她怀中,低低道,“丞烜……”她沉默良久,开口劝道,“皇上既欢喜那般铺张布置,你若同他各执一方岂不会惹他大怒?”
“我……”锦甯犹豫了一下,紧咬着嘴唇低声,“我不是个如世人所想,那般纯洁无瑕之人,也辜负了你所想…我很自私…很自私,丞烜。”
她倏地抬首深深对上他的眼,眸里满是忧心忡忡焦急紧张,那是为他的担忧,“我不愿你涉险。哪怕此事不是你做还有别人去做,那便……”她咬了咬牙,“那便让旁人去做好了…哪怕那么一分的危险,我也不敢,也不愿教你去受……”
锦甯倏地苦笑一声,自嘲喃道,“抱歉,这样的我,是否太令人厌恶了。”她的语气极其小心翼翼,仿佛怕她说出这般“自私”的话,他就会厌弃她一般。
姒琹赟忽然心疼地厉害,可在疼惜的同时,心头却又仿佛由蜜糖化作了羹水,热乎乎的,又满是甜丝丝的。
听罢她这一袭话后,他竟然奇异的,倏尔间便想依她所言,不再做这事了。
“我的甯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姒琹赟轻轻掐了掐她的面颊,“下回可不许再这般轻贱自己了,明日我便同皇帝请辞此差,左右他巴不得我不做呢。”
姒琹赟轻轻吻了吻锦甯的额心,笑着替她压了压被角,“睡罢。”
锦甯惊喜地笑了起来,闻言点点头,温顺地闭上眼。
她心中可有可无地想到,若是姒琹赟成了皇帝,那大抵会是个愿博美人一笑不爱江山的昏君罢。
作者有话要说: 没几个副本啦
但是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更速,觉得长路还是漫漫的哈哈哈
第117章 合离
礼部尚书府这几日闹得鸡飞狗跳, 说起来也是头一回,这事还真算是禾锦瑟挑起来的。
当日她回府后还压抑着心思,过了约莫四五日,收到锦甯传来的信书后心便稳了,虽说那信中瞧着不过是泛泛姐妹妯娌间的唠叨家里长短, 可她们却是以此信定了暗号, 只要锦甯一来信, 便是暗喻已然打点好了事宜,示意她可以安心行事了。
禾锦瑟自然刻不容缓便找去尚书夫人强硬着要合离,她如今是怕了,是如饥似渴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尚书夫人自然大怒,要说禾锦瑟大婚那日锦甯随了礼,送的还是皇后娘娘亲赐下的佛珠, 尚书夫人也闻弦歌便知雅意, 自然再如何轻贱禾锦瑟也算是还留了那么一丝丝情面,于她而言还算是“心慈手软”了。
女儿嫁到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了, 她禾锦瑟生是他们崔家人死是他们崔家鬼,本便不过是一个庶女, 嫁到他们嫡子院里当主母已算是高攀了, 给她几分好脸那是她的福分, 得叩谢,便是打了骂了那也是她该受的!
如今她怎敢…竟怎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要烂嘴巴的话!
“你…你……”崔李氏气得胸口起伏个不停, 她抓起身边滚烫的茶水便掷到禾锦瑟身上, 破口大骂, “混账!畜生!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茶盏还是崔李氏最喜爱的一套,翡翠制成的,砸到地上四分五裂,自然比白瓷花的金贵,她眼皮也不禁狠狠跳了跳,头愈发疼的厉害。
要说女儿家嫁到婆家哪有不受磋磨的,安常静有禾致远护着自是不一般,可便是崔李氏嫁到崔府时,她那个婆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谁又不是忍气吞声好生侍候着,这时候自然要熬,熬着熬着,媳妇不便成了婆。
可单看崔李氏这等粗俗举止便知她这家世搁京城里头也不过是三流往下罢了,要说她当年嫁来时这崔府还不是尚书府,自然也不是多高贵的人家,要真说起来那些一等一的世家老夫人,又哪一个不是端庄大气慈善祥和?拿禾府说,纵使当年禾致远不护着安常静,老夫人再气也不会明面上耐她如何的。
说白了这崔家还是底蕴不够,到了尚书这一代才跻身上层贵族的新贵罢了。
禾锦瑟再跋扈也不敢在长辈面前忤逆,纵使心里头再如何骂死这老妖婆身上却还得受着,她只觉胳膊上烫得厉害,烧着了一般的痛。
“还请母亲成全。”禾锦瑟压抑着心头的怒,再叩了叩首直起身,嘴角扯出了抹似笑非笑,“这尚书府是我高攀,如今锦瑟有自知之明,深觉高攀不起。”
她突然笑得讽刺,“何况母亲不是向来欢喜您那小侄女儿,由着锦瑟离开成全他二人又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