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水未央
秦嬗左右看了看孟淮,伸出手来,放平在瓶瓶罐罐旁边,道:“驸马,帮我擦。”
孟淮顿了顿,伸出手那起一把小银勺,挖了一点子药膏,在红肿处涂抹开,而后用手在伤口处轻轻的揉搓。
他的手很凉,秦嬗一直都知道。
前世某夜,他从宣室出来,脚步虚浮,一头栽进秦嬗的怀里,秦嬗惶恐不已,握住他的手想要把人扶起来。
掌心相触的那一刻,也是如现在一般凉。
怀里的人明明就孱弱不堪,但他仰起脸来,嘴角还是带着迷人的笑。
“唐突了,公主,”那时的孟淮说,“我怕被人看见,劳烦您帮我上药好不好?”
在深宫里锻炼多年的孟淮果真有蛊惑人的本领,秦嬗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回了玉堂。从此,两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秦嬗回过神,感受到现在的孟淮他手很软,除了中指和食指有写字留下的一点茧外,肤质细腻,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消肿药中活血的成分,经过揉搓,温度上升。秦嬗眼睛湿漉漉的,星眸闪动,她道:“驸马方才很英勇。”
孟淮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能被人亵渎。”
“只是这样?”
孟淮愣了愣,道:“我与公主成亲了,当然事事以公主为重。”
“可李悟身体健硕,且会武艺,驸马就不怕吃亏吗?”
“吃亏吗?”孟淮再剜一点药敷上,接着之前的动作循环。他认真地用掌心按压秦嬗的手腕
,“是,我不会武艺,手上也没有刀。但我也有要保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本来李悟这辈子可能不搞事的,被公主一逼,他还真得搞点事才能把公主抢过来。
但是,长得帅又听话的小狼狗谁不喜欢啊~
我觉得这章是甜的,大家觉得呢?
第27章 约定
突然地,秦嬗眼中涌出热意,“驸马,”她哽咽着问:“你喜欢我吗?”
孟淮抬眸,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就这么望着,似乎能看到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似乎能看到天荒地老。
“…喜,喜欢。”喉结滑动,孟淮吞咽了一下。
秦嬗胸口一疼,她收回手,低头放下袖子,“驸马,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孟淮也收回手,静静地听秦嬗说道:“你我都清楚,我们联姻,是各取所需。所以我不强求驸马能喜欢我。但我有约法三章,驸马必须遵守。”
“我知道了。”孟淮抬手,请秦嬗继续说。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想知道秦嬗与自己成婚,到底想所需的是什么。
“第一条,”秦嬗道:“第一条,驸马要永远服从我,不能违逆。”
“是。”孟淮点头。
这是肯定的,做了皇家的女婿,孟淮早有此觉悟。
“第二条,驸马要永远保护我。”
“是。”这是自然,亦是做丈夫的基本。
已经两条了,孟淮还没有听到实质性的要求,有些奇怪,最后一条,他有些走神,没听清秦嬗说了什么。
他有些尴尬,抱歉道:“公主能否再说一遍?”
“第三条,”秦嬗重复道:“驸马要永远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
片刻静谧,孟淮呆坐房中,这不是政治同盟该谈的条件,也不是上位者该有的要求,听起来不过是一个女子对丈夫最简单的期盼。
“驸马,”秦嬗打断他的思绪,“很难做到吗?”
难或不难,孟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面对秦嬗,他越发搞不清楚了,这个公主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公主无所图,可她处心积虑要促成这幢婚事;说公主有所图,她想要的又是如此单纯。
孟淮到底年少,九曲心肠还未长全,病弱的体内少的是筹谋算计,多的是一腔热血,百般思索既然无用,他便不再思索。
秦嬗在对面等着他的答案,孟淮当下抛开所有,从心回答:“公主所求的,都是我身为丈夫该做的。”
#
秦嬗求什么?
她求的是一个爱她的人,一个真正关心她,不带任何利益纠葛的人。
前世,秦嬗短短一生的轨迹都被人设计。从出生到死亡,她是被母亲厌恶的意外,是被父亲放弃的棋子,是被丈夫背叛的多余,是被人哄骗的蠢人。
故而她期望能有一份真挚的爱,她提前谋划,尽力避免前世的悲剧,但仍旧渴望一份轰轰烈烈,奋不顾身。
可惜,人活于世没有轻松可言,活在皇家没有清白可言,今生她已非良善了。如此,她的婚姻必定带着因果利益交换,再无纯粹了。
就拿孟淮来说,他心里想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他对自己温顺,一是性格如此,二是想利用这幢婚姻逃脱魏帝的魔爪。至于让秦嬗相信,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她还没这样傻。
新婚之夜,秦嬗又失眠了,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时候睡着了,可净是做噩梦。一觉醒来,她不仅没觉得解乏,甚至更加疲累。
秦嬗闭着眼坐在梳妆台前,侍女进来伺候,一波伺候她装扮,另一波伺候孟淮穿衣。
有个小宫女是从尚宫局新调来的,看什么都新奇,双手托着木盘左右看看,发现屋子里有两张床,她咦了一声,嘀咕道:“怎么分开睡呢?”
繁星正在指挥众人干活,这句话落在她耳朵里,立马回身把人抓到一旁,数落道:“公主不好入睡,驸马体弱,睡在一起会互相影响。再说了,分床睡影响办事吗?”
宫女年龄小,明明怕又忍不住问:“办什么事啊?”
繁星撩开喜床上的百子千孙帐,只见上面一片干净,心里一沉,不容细想,她背着人把那床面叠好,放在小宫女托着的木盘上,骂道:“问什么问?多大就打听这个,还不滚去干活。”
经过繁星教训这个典型,剩下的没人敢说什么闲话,老老实实地做事。这新婚的床面虽然脏了,但不能扔。按照魏国的规矩得用火烧了,洒在石榴树下。石榴多籽,象征子孙绵延。
繁星盯着人把这些事一项项都干完了,亲眼看着床面烧干净,埋在树下了,她才安心回到卧室。
刚跨进门,正好看到孟淮坐在窗下,就着光给秦嬗画眉。方才还怀疑公主与驸马关系的人,现都悄咪咪地躲在一旁,带着无比艳羡的目光看着。
“真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有人花痴地感慨,繁星揪起那人的耳朵,赶到房外,叉腰训话,娇蛮味十足,“看够了?眼里没活是不是?”
繁星是玉堂的大宫女,也是后院的大管家,她的话其他人哪敢反驳,只能赔笑道:“姐姐,公主和驸马感情好,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啊。”
“对啊,现有很多人家夫人和家主各过各的,底下的人很难办呢。”
“难办?”繁星冷笑,“再偷奸耍滑,我告诉你什么叫难办。”
费尽唇舌,赶走了光看热闹不干活的人,繁星回身进去,只剩下秦嬗和孟淮用早饭。
秦嬗瞥她一眼,道:“大早上的谁给你气受?”
“还不是!”繁星心直口快,她说了半句,偷瞄孟淮一眼,把下半句咽了下去。
秦嬗擦擦嘴,起身到屏风后面穿外袍,繁星嘟着嘴进去伺候,孟淮识相的坐在门外廊下,去看那只笼中的金丝雀。
“有话要说?”秦嬗问。
“还不都是公主,”繁星委屈,“昨夜您与驸马没有圆房。”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公主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下,幸好我跑得快,自己去收拾了那床面,要是被别人看到,我怎么堵住那些人的碎嘴子。”
秦嬗轻笑,“我这不是陪你做戏了吗。”
“你是指驸马给您画眉”繁星道:“这我当然知道了。所以让他们看了一会儿就赶出去了。”
经过两世的相处,秦嬗对繁星很是放心,她拍拍后者的肩头,道:“我好容易回绝了皇后,不让她派那些尚宫局的老嬷嬷来我府上,就是信任你,你可要帮我好好管住后院中的事。”
繁星扯扯嘴角,道:“这是奴的职责。但公主您也得跟我句准话,这婚事你是怎么想的啊?
”
“什么怎么想的?”秦嬗比对着不同的长袍,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
“就是,就是,”繁星看一眼外面,回身低声问秦嬗,“您对驸马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何您要跟一个没权没势的侯爷成婚。您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图什么啊?”
秦嬗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别的驸马,你我要说话,他能乖乖的坐在外面吗?”
繁星更加疑惑了,“那也不能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啊。”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幸福呢。”
秦嬗将挑中那件衣裳递给繁星,嘴角勾起一缕笑,“两生两世,我再没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之后,秦嬗和孟淮在府中喝茶看书,真如模范夫妻一样。时间一晃而过,某天是出嫁的女儿回门的日子,秦嬗与孟淮一起进宫。
魏帝还未下朝,秦嬗去椒房殿拜见皇后,放孟淮去看阿姐。
椒房殿中,秦嬗还是习惯为皇后烹茶,皇后接过她送来的杯子,道:“没了戚氏,果真没这么聒噪了。”
秦嬗恭顺低着头,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没有说话。
皇后侧目细细打量她。今天秦嬗穿着杂裾垂髾服,上身对襟宽袖,下身为多褶襇裙,裙长曳地,腰间玉佩、璎珞、禁步配饰丰富,不似姑娘时的清淡,越发显得端庄华贵。
“灵蛇髻,”皇后笑道:“三国时甄夫人梳一头灵蛇髻,艳名远播,我看宜春也颇有此味。”
皇后甚少夸赞秦嬗,她对秦嬗如同上司对属下,总是严厉严肃,软和话没几句。
可能是少了戚氏,孟氏姐弟走了一人,后宫消停了很多,她心里也愉悦不少。
“听说李悟还找过你。”皇后转了话题,秦嬗再次打起精神,道:“找过,但被儿臣气走了。”
皇后轻笑,“想不到他是个情种,陛下给他指一门亲事,他居然回绝了。”
“定了谁?”秦嬗问。
皇后挑眉,“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自然,”秦嬗眉眼低垂,“儿臣只是问问。”
“他拒了婚事,说刚晋了安夷将军,一心只想着怎么帮陛下守好宫门,暂不想其他的,陛下也没再提。”
皇后慵懒地靠着,秦嬗若有所思,此时外面有人报魏帝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