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水未央
说到这里,吴王脑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道光里。
吴王茅塞顿开,有个念头他不太敢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项蒙看出异样,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我在想,”吴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这一回合最终的赢家究竟是谁。”
“是谁?”项蒙沉思片刻,道:“可算是打了平手。”
“平手?”吴王摇头,“应该两败俱伤。而最后得益的,怕只有驸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夜思
项蒙还是抓不准病灶所在,他道:“驸马?他失了公主的信任,又没得到美人,他得了什么益处?”
“那若是他在乎的根本不是美人呢。”
吴王眯着眼想了半日,与项蒙道:“燕国有一密炎司,有武艺不凡者,有擅探情报者,两军交战时可以一抵百。我记得有十余人现就在豫州服苦役。”
“密炎司?”项蒙摆着胸脯道:“断然不会!那女子就是一般的燕国小民,我用人之前将她的身家背景排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那女子在魏国期间,其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异样,绝无卧底的可能。”
“她若真是密探,能让你查到底细?”
“不能够吧?”项蒙听了吴王的分析,他失笑道:“那女子弱质纤纤,连个蚂蚁都踩不死,能担什么大任?”
“可她现在已经脱了奴籍,行动并不受限制…”吴王喃喃着,“荒唐啊,居然还是我们将这把刀递给了驸马。”
“卑职看就是您想多了,燕国早已经覆灭,驸马又是个少不更事的,成不了气候。”项蒙刚说完,对上吴王狠厉的眼神,又立刻道:“那要不卑职立刻派人去跟着那女子?”
“她若真是从密炎司出来的,定擅反追踪之术,人已经出城你去哪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项蒙干脆缄口不言,等着吴王吩咐。
“一切都是猜测,但愿是我想多了,”吴王沉思半日,道:“你去排查一下,那些密炎司的人在哪个劳工营服役。到时候守株待兔,岂不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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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提议他与秦嬗分居一段时间,让吴王等人的眼线看看,他们确实因为丝丝的原因起了隔阂,也趁这段时间休整一番,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秦嬗同意了,于是二人回府,孟淮便去了书房。
急传太医倒并不是作假,这几日劳累孟淮确实犯了旧疾,咳喘不止,刚踏进书房便吐了一口血,众人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忙了一通。
孟淮吃药躺下睡了半日,醒来时黑夜里传来隐隐的梆子声,他去看房中的滴漏,已过了子时。
榻边的书案上放了一碗水,还是热的,应是下人新换,孟淮拿来抿了一口,思绪回到他与丝丝见面的那几日。
白纻舞中夹杂了燕国特有的舞姿,孟淮便知领舞的人与燕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项蒙处打听到了楚月坊,他便隐瞒身份偷偷去探查。
而丝丝对于与项蒙的合作直言不讳,她告诉孟淮,项蒙就是想用美人计挑拨夫妻二人的关系。
孟淮便有些弄不明白了,项蒙选人自然得找忠诚靠谱好拿捏的,丝丝怎么会如此容易就反水,他察觉有异,就要离开。
哪知丝丝突然跪在他跟前,拉开了衣服一角,孟淮大怒,背过身去,“你这是做什么?”
丝丝红着眼道:“王子不认识我了,我却认得您。”她指着锁骨处画着一朵蔷薇纹身,道:“王子该知道,凡燕国密炎司的人都有炎火的图腾。”
她说:“那时燕魏两国正在战乱,上司得知魏帝好女色,所以招了一批年轻女子研习歌舞,准备潜入魏国,可惜我还未学成,燕就灭了。”
孟淮道:“你既非寻常女子,为何不逃跑自保?”
丝丝将衣领拉好,跪走到孟淮跟前拽住他的衣摆,眼含热泪,偏又恨咬着唇道:“我同王子一起入关,亲眼看着您进了长安城。我本是想逃跑的,可得知来的地方是豫州,我便又动摇了。王子,你知道的,豫州在魏国就叫做中州,四通八达,是消息、人员集散之所。我进了教坊,此地鱼龙混杂,能更好的刺探情报,我便想在这里潜伏下来,以期有天能帮到王子。”
她正说着,蹭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从妆奁匣子的底层拿出一张绢帛,复又跪下呈给孟淮,她道:“王子,你看看这个。”
孟淮盯着丝丝,将绢帛打开来,只见上面画的是豫州地图,并标注了十几座劳工营的位置。
“王子...””丝丝唤了他一声,眼中是隐隐爆发的渴望和恨意,她道:“这是我这两年来所得的,想必对王子是有用的。”
可孟淮拿着那份图,久久不说话,丝丝道:“王子,你,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孟淮不想吗他当然想。
只是...
他眼前浮现出了秦嬗的身影。
丝丝毕竟是女人,追着孟淮的眼神,揣摩到了一丝犹豫。
“还是王子,爱上了现在的富贵生活,爱上了那个魏国公主。”
她这话刚说出口,孟淮的眸子忽而冷了下来,绢帛在手指间收紧,他眼尾有些发红,浑身的温润被肃杀之气盖住。
丝丝看到这样的孟淮,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很亢奋,狂热的光在眼中肆意徜徉。终于,孟淮在地图上点了点,道:“这里画错了。”
丝丝低头去看,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对对,这里离西县该有五十里,不是八十里。”
她很是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孟淮这样说,表明他心里早有盘算。
“这里有武将十数人,还有我们密炎司的人,”丝丝扬起脸来,“王子,我去这里,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孟淮反问她,“你出去后,这儿就出事了,旁人不会起疑吗?”
“那....”丝丝紧抿着嘴唇,精神极度亢奋且紧张,生怕孟淮随时会心软改变主意,正在这时,孟淮将那地图执与油灯之上,火舌在一瞬间舔了上来。
“王子,你做什么?”丝丝大吃一惊,准备去抢,孟淮伸手拦住她,直至着绢帛全部化为灰烬,才缓缓道:“我记在脑子里了,以后这种东西不可留,以免落下证据。”
孟淮想将丝丝救出来,但户籍那边卡得紧,进展并不顺利。那日,他与丝丝在楚月坊中接头,
刚好秦嬗撞见,引起了之后一番波折。
此次,孟淮将所有人的反应和后招都猜算到了,他先借项蒙的手将丝丝改为良籍,又借着秦嬗公主的威仪,顺水推舟将丝丝赶走。
一切孟淮的掌控之中。
唯在城外他与丝丝告别时,有些为难。
丝丝问:“王子,你怎么了?”
孟淮坦言,“此次利用了公主让我心有愧疚,蜚短流长犹如利刃,这滋味我深有体会。她并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可我所作所为….”
他停了一会儿,道:“可我所作所为,自己也看不起。”
“驸马千万不要这么想,”丝丝有些着急,“她是魏国公主,本就是我们的仇人,你不迁怒她,不杀她,已是理智克制了。”
孟淮沉默不语,丝丝道:“王子,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我的父母兄弟都是在魏国人的铁蹄下,我是肯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孟淮又何尝不想,“只是从这次起,我为人行事也不再光明磊落。”
“那怎么能一样呢。”丝丝抢白,“我们并不是欺负弱小,而是顺应天意,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们做的是对的。”
孟淮听着,突然想到秦嬗那句,“…这世间的善恶对错本就难以分辨…”他仰起头,冬日灰蒙,阳光始终藏在厚厚的云层里,照不到他的身上。
罢了,既然踏出了这步,便不能回头,那就大胆地走下去吧,最终时间会告诉世人,他们当年的选择究竟如何。
初冬的凉风吹来,吹散了几分犹豫不决,孟淮伸手摘下一根柳条,递给丝丝,叮嘱道:“保重。”
丝丝湿了眼眶,她接过柳条,小心翼翼放在心口的位置,奔着夕阳西下的方向,打马远去。
但愿她再回来时,能对得起老天恩赐的希望和王子的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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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重重,孟淮端着那碗水顿了许久,直至听到窗户那边咔地一声响。
他起先没有在意,可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一声,孟淮放下陶碗,披着外衣,走到窗前,哪知窗户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孟淮试探着问:“…公,公主?”
“是我。”
孟淮打开窗户,只见秦嬗站在月光下,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挽着,白色曲裙笼着朦脓的光,夜风吹拂,整个人美的不真实。
孟淮当下都看愣在原地了,秦嬗蹙眉,提醒他,“我得进来。”
“好,好的。”孟淮缓过神来,一只手支起窗户,一只手扶着秦嬗,不想他大病还未恢复,身体浮软,手上发抖,秦嬗支撑不够,撞到他的胸口上。
孟淮吃痛地唔了一声,顿时脸色发白,额上疼出了汗珠,秦嬗快速起来,低声道:“傻啊你,不会找个凳子吗?”
他还真没想到,病得一塌糊涂,再看到如此这般婷婷袅袅的公主,脑子都不好使了。
秦嬗站起来整理衣裙,瞥眼看出他的委屈,道:“我来看看你,你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劳烦公主关心。” 孟淮问,"那公主为何不走正门?而要翻窗?”
“正门?”秦嬗道:“你我还在吵架,我怎能走正门。”
孟淮没接话,而是瞅着她的额头。额上一块红印,多半是刚才爬窗的时候磕到的,他转身拿了一个药膏,本想伸手给她涂药,可又想起丝丝的事,满是愧疚,无心无脸做亲密之举。
他将药递给秦嬗,秦嬗疑惑地接过来,顺着他的眼神,摸到额头,她嘶了一口气。
“公主长了个犄角。”孟淮道。
你才长犄角!
秦嬗想瞪他一眼,然而对上了孟淮明亮如星的眼睛,宽大的白色睡袍包裹着高瘦的身子,他一面握拳咳嗽,一面看着她笑,透着满满的少年气。
她挪开眼睛,道:“都怪你笨手笨脚。”秦嬗一面说着,一面坐到了榻上。
孟淮跟着秦嬗,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坐下,温声道:“我不知是公主,还以为是哪只睡不着觉的夜猫。”
秦嬗懒怠与他斗嘴,长话短说,“那你知道我为何睡不着吗?”
孟淮摇头,秦嬗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公主请讲。”孟淮道。
“我在想,驸马与那丝丝会不会串通好了,利用我哄骗过吴王等人,好叫她脱了奴籍,帮你办事?”
袖中的手條地握紧,可面上还要滴水不漏,孟淮说得谨慎,“丝丝不过一介平民,之前与我没有半点交情,哪能随便一个人就能当探子呢。”
“可如果你骗我呢?”
“我怎会欺骗公主。”
秦嬗与孟淮并肩而坐,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驸马该知道,若是没有我,你早就不知到何种境地了。”
“...我明白。”
秦嬗向前探身,低低地说:“你若对我设防,结果会如何,你清楚吧?”
孟淮梗着脖子,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道:“我前程性命都在公主手上。”
秦嬗没有说话,还是看着孟淮的眼睛,良久,别过头去,“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既不在乎前程,更不在乎性命。我几次三番折腾你,还在众人面前扇你耳光,辱你尊严,倘若有一日你真能翻云覆雨,我怕是死的最惨的那个。”
秦嬗起身要走,孟淮突然拉住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