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点水/顾鑫
孟欣然无法,哭丧着脸悄然往前。
越往前,细细的碎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徐彩儿一个激灵,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也不害怕了,踮起脚尖趴在窗檐下,侧着耳朵偷听。
徐小姐显然没有干过偷听的“勾当”。孟欣然无语地看着窗檐下大剌剌趴着偷听的徐小姐,觉得这位小姐怕是把别人都当瞎的。
徐彩儿细细听了一阵,屋内却不再发出声音,她烦躁地蹙了下眉,扭头看见孟欣然畏畏缩缩地不敢过来,忙冲着她做嘴形:快点!
孟欣然想找个地方掩藏自己也没办法,只好压着怦怦乱跳的心往徐彩儿身边来。
屋里与屋外只隔着头顶的一扇纸窗。
徐彩儿全身心的在偷听,孟欣然却是紧张的后背发冷。
屋内许久没动静,就在孟欣然和徐彩儿以为十九姨娘是不是准备歇息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孟欣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倒是徐彩儿瞪圆了眼睛,半是尴尬半是埋怨地揪着指甲尖尖。
孟欣然眉头一挑,不由想到了徐府内还未露过面的徐员外。
“大晚上的你还跑我这来干嘛?”里屋十九姨娘语气颇为嫌弃。
徐员外呵呵笑了两声,讨好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十九姨娘不为所动:“不必了,看完就滚吧。”
徐员外也不生气,又是呵呵笑了两声。
孟欣然听着屋里人的调情,心下一阵尴尬。徐彩儿却是气红了脸,眼中满是责怪。
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不知徐员外做了什么,十九姨娘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质问道:“干什么?谁让你碰的?”
被十九姨娘一再的拒绝,徐员外似乎也有些恼了,语气微微冷了点:“我怎么不能碰了?在我的府里,你就得听我的。”
十九姨娘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徐江河,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徐江河重重地一哼:“我的身份就是徐府的主人。倒是你,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十九房侍妾,理所当然的要服侍我。”
十九姨娘显然动怒了:“徐江河!”
寥寥几句,窗外偷听的孟欣然却听出了一身冷汗,连呼吸也乱了一拍,徐员外和十九姨娘不是普通的老爷和通房关系。
就是徐彩儿,眉间也似乎不解,像是在思考她爹和十九姨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屋里静了几瞬。
孟欣然和徐彩儿耳朵贴在墙上,不敢有任何动作。
徐江河知道事情不能做的太绝,他和十九姨娘只不过是听命于一人的合作伙伴关系,激怒她,对自己也没好处。
徐员外自认不好同女人斤斤计较,往后退了一步,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府里闹鬼的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九姨娘也不想和徐江河撕破脸,只是怒意难消,听见徐员外的询问,没好气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你到问起我来了。”
徐员外沉吟了片刻,道:“是不是你这里泄露了什么?”
“你怀疑我?”十九姨娘厉声反问,随后顿了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前几天偷摸进我的院子,被徐夫人禁足,如今才解了禁,又偷偷跑过来趴在我院外偷听我们谈话。”
话音刚落,孟欣然头顶的窗户被人猝不及防地打开,十九姨娘那张娇艳的笑脸露了出来,不怀好意道:“我说的对吗,徐小姐?”
孟欣然和徐彩儿立时僵住了身子。
两个黑衣人从后方冒出,扣住孟欣然和徐彩儿,将人押着进了屋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徐彩儿被发现时还有些心慌,然而现在她像犯人一样被人扣押着,站在十九姨娘面前,感到了一阵羞辱。
她手臂扭动想要挣脱,可身后的人却越发用力,将她往下压了压。
孟欣然瞧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心如擂鼓。她抿了抿唇,眼神惶惑不安地望了一圈周围,脸色惨白。
徐员外看到徐彩儿时惊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没给徐彩儿说话的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似乎震住了整个屋子的人,唯有十九姨娘笑眯眯,宛如看戏一般看着徐彩儿。
徐彩儿被打蒙了,捂着脸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
徐员外看到徐彩儿流着泪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后悔,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宠了好些年,父女间的感情做不得假。然而他又想到自己和十九姨娘的对话被徐彩儿听了去,那份父女之间的感情还是被秘密发现时的恐惧压了下去。女儿固然重要,可涉及到徐员外的身家性命,徐员外不得不狠心。
“爹,你打我?”徐彩儿哽咽道,“你竟然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打我?!”
徐彩儿越说越悲愤,黑衣人松开了她,她指着十九姨娘哭着质问徐员外:“这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爹,十九姨娘不简单,你清醒点吧!”
在徐彩儿眼里,十九姨娘是罪魁祸首,她怪徐员外,但是和徐夫人一样,她更加痛恨的,仍是十九姨娘。
听见徐彩儿的话,十九姨娘却不合时宜地轻笑起来。
徐江河本就心中有鬼,如今不仅被徐彩儿说的落了面子,又被十九姨娘的笑声刺激到,对徐彩儿仅剩的怜惜瞬间消失干净,甚至看向徐彩儿的目光也变得陌生冷酷起来。
徐彩儿的心渐渐发凉。
徐员外冷声道:“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还有一个呢?”十九姨娘嘴角勾起,视线落在毫不起眼的孟欣然身上。
孟欣然一凛,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徐员外顺着十九姨娘的的视线看过来,眉头不由得皱起,他迟疑了一会,道:“把她和小姐关在一起。”
十九姨娘这次却没有妥协,她往前走了几步,食指堪堪碰上孟欣然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看到孟欣然慌乱无措又带着恐惧害怕的神情,兴味盎然:“老爷,你家这丫头货色不错,要不……”
十九姨娘回头一笑,暗有所指。
徐员外果断否决:“不行。”
十九姨娘眯起眼睛,不满道:“为何,不就是你家一个下人,有何不可?”
徐员外烦躁道:“我不想横生枝节。你若是想被人发现,我可不帮你垫背。”
十九姨娘暗暗想了想,觉得徐江河说的有些道理。徐彩儿刚出事,再加上一个丫鬟没了,保不准徐府的那位夫人和她死磕上,虽然一个丫鬟不见不是什么大事,可和徐小姐沾上关系,就容易麻烦了。
十九姨娘可惜地叹息,放下手指,让黑衣人递过来一块布,好好擦了擦手。
孟欣然的内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后背,听到十九姨娘的叹息,她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徐彩儿脸色灰败,眼神像木偶娃娃一般呆滞。孟欣然颤抖着身子,白着脸,两腿直发软,似被吓破了胆。
屋里的黑衣人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十九姨娘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欣赏徐彩儿的失魂落魄。一晚上的破事让徐员外胸闷,他朝外喊了一声:“把徐来给我叫来。”
片刻,徐来匆匆进来,低着头恭敬道:“老爷,您找我。”
徐员外嗯了一声,沉声道:“把小姐和这个丫鬟一起关进祠堂,一天一餐,不得放她们出来,就是夫人也不行,听见了吗?”
徐来虽感到诧异,面上却不显,他用余光一扫,看到软在地上的孟欣然,瞳孔骤缩,忙压下心里的兴奋,应道:“是,老爷。”
徐员外没再看徐彩儿一眼,摆摆手,道:“下去吧。”
徐来正要动作,冷不防屋外一声厉喝:“我看谁敢动我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徐来出场,暗暗地搓手手~
第19章 019
徐夫人大力推开房门,怒容满面地走进来,声音冷的像冰渣子:“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人敢动我女儿。”
徐彩儿见到徐夫人眼睛亮了亮,哽咽着叫了声娘。
徐夫人一眼就看到自己宝贝的女儿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眼眶一下就红了,感觉心尖都发疼,她忙走过去,护在徐彩儿身前,怒视站在正中央的徐员外。
徐夫人的突然出现让徐员外怔了一下。
对于这个发妻,徐员外心情很是复杂。他和徐夫人之间已经名存实亡,就算碰面也是无话可谈。甚至他来十九姨娘的院子都比去徐夫人的房间来的勤快。
徐员外想,曾经也许是有感情的,可徐夫人娘家太强势,他虽受惠于林家,但更重要的他是个男人,他的尊严让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成功被人说成是妻子的功劳。
唯一反应过来的十九姨娘敛了看戏的神态,正襟危坐起来。
她是不怕徐夫人的手段,却忌惮徐夫人身后的林府。林府乃安京书香门第,林老爷一辈子教书育人,德高望重,且还是钟大人的老师,十九姨娘再胆大妄为,不敢随意开罪钟大人。
屋内众人心思各异,孟欣然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以她对徐夫人的了解,今晚这事儿徐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小惩难免,不过她这条命,应该能保下来。
孟欣然松气之余不由想到让她陷入如此困境的楚靖祺。她改主意了,若是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好好“感谢”楚靖祺一番,这样才不愧于他的赏识。
沉默与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徐夫人和徐员外都不说话,十九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展颜一笑,恍若一切没有发生过,开口道:“姐姐,你怎么来了?姐姐应该提前告知一声,好让妹妹我款待姐姐一番,哪像现在,弄得这么匆忙。”
十九姨娘说到后来面上露出自责与愧疚来,好似一位对客人招待不周的主人。
徐夫人看着十九姨娘的装模作样,未置一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徐员外。
十九姨娘指尖微微蜷缩,徐夫人无视她的态度让她心中有气,可到这份上,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委屈娇柔地喊了徐员外一声:“老爷。”
短短一声却令人听着她才是受欺负的人。
徐员外咳了咳,试图打破他与徐夫人之间的沉默对峙,缓了口气,道:“夫人,有话我们回去说。”
徐夫人闻言冷声道:“有什么话不在这儿说?”
徐夫人目光如炬,看的徐员外莫名心虚。他下意识地往十九姨娘那边看了一眼,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眼神里带了丝求助。
徐夫人嗤笑一声,道:“徐江河,你看她干什么?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就是这么报答我林家的恩情的?”
徐员外最恨有人拿林府曾经对他的资助当做谈料,平常人说一句徐江河都会冷了脸,更何况这话由徐夫人说出口,仿佛是直接扒了他的脸皮放在地上踩。
种种情绪最后化为烦躁的怒气,以及被人轻视的羞辱,可徐员外不敢直接冲徐夫人发脾气,只好借着躲在徐夫人身后的徐彩儿指桑骂槐:“你躲什么躲?半夜三更闯到你姨娘的屋子里来,你还当我是你爹吗?我看你就是被人宠的无法无天,没人教训你,爹今天就好好罚你,看你还敢不敢仗着宠爱身份胡作非为!徐来,去,把小姐关进祠堂。”
“徐江河,你敢!”徐夫人厉喝,她哪里不知道徐员外借着女儿来指责自己对女儿的放纵,当下不甘示弱道:“徐江河,你今天要是把彩儿关进祠堂,我就让你宝贝的人明天出不了这个屋子。”
被威胁,徐员外气的脸发白,低声怒吼:“林容,你不要太过分,明明是你把孩子溺爱的胆大包天,我作为父亲,罚她天经地义,让她懂懂什么叫尊卑有伦!”
徐夫人气极反笑:“为了一个戏子教训嫡亲女儿,徐江河,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以为你干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十九姨娘,哼,怕是虚名吧。”
徐员外神色一变:“你!”
徐夫人看徐员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从她没有见过十八位姨娘的面容,以及西南院子谁都不能进来开始,她就隐隐怀疑这些人被徐江河给控制了。之后十九姨娘的露面,却是唯一的例外,这让她心中越发笃定。
十九姨娘皱起了眉,委屈又故作坚强道:“夫人,我知道您瞧不起我。我虽然是戏子出身,身子却是清清白白的,虽然比不上您和老爷的明媒正娶,可好歹也是正经进的徐家门。夫人,林府德高望重,门楣清正,夫人你何必像市井妇人一般,同我一般计较。”
“十九姨娘,你也别同我装可怜。”徐夫人不为所动,继续说,“我林府如何你没有置喙的资格,况且林家绝不会有姨娘当府,和你一样主次不分。我虽不知你们在底下干什么事情,不过徐江河,我可不是傻子,你当我没有你的把柄么?”
这下不止徐员外坐不住了,连十九姨娘都忍不住流露出危险的神色来。
“你想怎么样?”徐员外咬牙切齿,他既不能对徐夫人下手,又不知徐夫人手中的把柄是何物,只能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