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江点水/顾鑫
沈自知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女儿和你一样,也喜欢看这些美丽的景物。”
孟欣然怔了怔,这是在说她?
孟欣然没有接话,沈自知兀自接下去说:“可惜我当初一直忙于朝中事物,倒是不曾带她出来一起游玩过。直到后来她走了,我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沈自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孟欣然太像小茹的缘故,让他想借一个人来吐露埋在心底的那些话。
孟欣然沉默,半晌才哑声道:“您是在怪你自己吗?”
沈自知点头,语气中满是怅然与后悔:“我错过了她的成长,如今却没有弥补的机会。”
孟欣然喉头有些哽咽,她努力克制,想安慰沈自知,却不知道怎么说,嘴巴张了张,到嘴边的话还未吐出,沈自知自嘲一笑,“让你见笑了。只是……”顿了顿,沈自知的神色有些黯淡,“只是你太像她了。”
孟欣然死死扣住手指,才不让自己眼眶中眼泪流下来。沈自知在河边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孟欣然回头看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父亲在这一刻又苍老了许多。
沈自知离开,孟欣然却有些困在自己的情绪中,独自找了一处略显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却是越走越深,直到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喧嚣声,她才发现自己走的远了。
眼前月季花开茂盛,色彩艳丽,茂密的花丛中,还种着几棵桂花树。桂花还未开花,走的近了,似乎还能闻到残余的花香,淡淡的又显得悠远。
孟欣然走的远了,正想往回走,一声“孟姑娘”突然横空出声。
孟欣然下意识地回头,却又一块白色的绢布先一步捂上她的鼻端。
鼻中不知吸入什么东西,孟欣然的意识渐渐模糊,身子晃了几下,便倒入了一个陌生且泛着油烟的怀抱。
陷入黑暗之前,耳边响起的是一阵阵桀桀的笑声,熟悉且又令人作呕。
第45章 045
只是一次简单的郊游, 楚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人会突然不见。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孟欣然,只是在看到她和沈自知交谈时避开了一会儿,不料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 孟欣然直接不见了人。
白色的绢布掉落在地上, 沾上了零星的泥土。楚刀拿起闻了闻, 面色倏然变得凝重, 上面有蒙汗药的味道,而且量下的很大。
锐利的目光扫视周围, 然而一眼过去,四周毫无孟欣然的动静和踪迹。
“大人。”有一暗卫突然出现在楚刀身后,冷声道,“没有发现孟姑娘的踪迹。”
楚刀眉间皱出一个川字,身上的冷意越发的浓重, 他偏头,沉声道:“继续找, 务必把人找出来。”
暗卫领命而去,楚刀也继续往深处寻找。
沈自知见天色不早,将学生聚集到一处,点了点人头, 随后便发现不见孟欣然。他找了找, 又问了几个学生,大家都是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她。
沈自知有些不安。他与孟欣然接触不多,但他看人很准, 知道孟欣然不是那种会随意任性的人, 否则凭楚靖祺的放纵,她想干什么不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沈自知让身边的小厮将学生送回去,自己则亲自往月季花丛这边来。
沈自知没想在林中会遇到楚王府的人,尤其还是楚靖祺麾下一支神出鬼没的暗卫。偶然碰见楚刀,沈自知诧异的同时又有一阵强烈的预感,能让楚刀来寻找,说明孟欣然真的不见了。
楚刀看到沈自知,微微颔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孟欣然毕竟是在他手里不见的,沈自知心有愧疚,留下来帮忙一起寻找。
云心赶来的时候沈自知找了有一会儿,她定定地望着花丛中脸色沉重的人,忽然有些怔怔的。
孟欣然不见的消息几乎是立马就传到了楚王府。彼时楚靖祺正在卧云居中睹物思人,却见福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楚靖祺不满福源的打断,不悦道:“慌什么?”
福源来不及摸额上的汗水,急急忙忙道:“王爷,孟姑娘不见了!”
手中的书画立时掉在地上,楚靖祺站起来失声道:“什么?!”
……
孟欣然再醒来时身上一个哆嗦,然后她便感到身后有一个温暖的热源靠过来,贴在她的后背。孟欣然本能地往后挪了挪,然而挪到一半,脑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谁?!
猛然回头,孟欣然便看到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国字脸,四白眼,尤其那双眼睛中满是浑浊不堪地笑意。
“孟姑娘,你醒啦!”
徐来!
孟欣然惊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然而身上蒙汗药的药性还未过去,她只觉得四肢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再低头,她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在一张破旧的床上。不仅如此,孟欣然看到自己身上套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衣服做工粗糙,袖子上的针线还未完工,然而上方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红色的布料上金丝熠熠生光,刺痛了孟欣然的眼睛。
无可置疑,这是一件嫁衣。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孟欣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徐来,一边努力远离他,一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徐来靠在床头,嘿嘿一笑,乐此不疲地看着孟欣然微不足道的挣扎:“干了什么,当然是让你嫁给我啊。”
孟欣然从未痛恨过一个人,可如今面对徐来,她真是有杀了他的心,“你做梦!”
徐来不以为然,眼看孟欣然就要掉下床,一把将她搂过来,无视孟欣然的挣扎,仿佛在自说自话:“怎么会是做梦呢?你不知道,我已经抱着你拜过天地,你现在就是我的娘子。”
“放开我!”孟欣然拼命挣扎,“我不是你娘子,你给我滚开!”
“娘子,你干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徐来像是入了魔障,对孟欣然的话不为所动,“哦,你那么生气是不是没有喝合卺酒?娘子,你等着,我就去拿酒,咱们喝了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冷汗一点点的冒出,孟欣然现在万分确定,徐来就是一个疯子。当初在徐府的时候他还能克制,还残留着一丝的理智,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尤其是有关她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徐来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酒,孟欣然忍住那股反胃的气息,看着酒水倒进缺了一个口子的白碗,死死拽住了手指。
她必须得逃,否则接下来等着她的,将会是无尽的深渊。
徐来注意到她的视线,忽又腼腆害羞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穷,只有这一个碗。不过没关系,倒是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一个碗,算是交过合卺酒了。”
孟欣然闻言狠狠瞪他,冰冷的目光犹如冰刺一般要穿透徐来:“你想都别想,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碰一下。”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到徐来,“啪”一声碎响,他手里的酒壶被扔在地上,瓷片满地,酒液溅的满屋都是。
就在满室的酒香里,徐来面色狰狞,端着酒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赤红着眼睛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宠你都来不及,你竟然想死?!”
徐来不正常,孟欣然不停地后退,然而后方是墙壁,退不可退,前面的徐来却在一点点的逼近。
膝盖跪上床,徐来目光一厉,掐住孟欣然的下巴将她往自己这边拉,狠声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唔。”孟欣然痛的脸皱起,就在下一秒,冰冷的液体大量地涌进嘴巴,不一会儿就顺着下颚往下流淌。
晶莹的液体顺着白皙漂亮的下巴往下流,在一对烛火的映照下显出一团暧昧柔和的光。徐来目光越来越暗,越来越肆意。
瓷碗被他扔在床下,碎成几瓣,他压上孟欣然的身体,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欲望。
孟欣然挣扎,怒骂,然而都无法阻止徐来的动作。大红的嫁衣被撕开扔在床尾,徐来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腰带。
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孟欣然埋藏在心里的噩梦再次浮现。
徐来和赵老三的面容来回切换,最终又变成同一个人。
孟欣然仿佛又回到了在草丛中的那日。浑浑噩噩,她双眼望着床顶,手臂垂落在地上,无意识地摸索,手指碰到瓷片,她捏在手里,垂眼望向在扯衣服的徐来。
脑中一片空白,孟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到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手指流向手臂,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来双手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欣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孟欣然到底是如何将自己割喉的,就那么一瞬,脖间一凉,死亡朝他逼来。
身体慢慢倾倒,徐来脖颈间鲜血汨汨流出,嘴巴大张,他想说话,然而发出的却是咯咯的声音。生气流失,徐来头朝地,坠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门被人撞开。
楚靖祺看着床上失神的孟欣然,还有倒在血泊中的徐来,瞳孔皱缩,心脏也是一阵揪紧。
他一个箭步跑到床边,无视地上的徐来,一把将孟欣然搂在怀里,脸上是浓浓的自责与悔意。
“没事了,乖,没事了。”楚靖祺紧紧抱住孟欣然,然而怀里的人却在不停地发抖,身上也是一阵冰凉。
楚靖祺只看了她一眼,心就发疼。
孟欣然没有回应,也没有哭,只是一双眼睛空洞的厉害,身子也一直在微微发颤。
楚靖祺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人搂在里面,脸贴着脸,想要将温暖传递到她的身上,连声安慰:“不要怕,小茹,我在这里,不要怕。”
孟欣然无知无觉,也没有听到楚靖祺喊她的名字。
楚见比楚靖祺晚来一步,脚刚跨进屋内,便看到楚靖祺抱着孟欣然,脸上满是痛楚。
楚靖祺试图唤醒孟欣然,可她依旧是呆呆的模样。楚靖祺怕她继续下去会出什么事情,狠了狠心,将她打晕了。
“王爷。”楚刀以及身后楚王府的侍卫一排排的站在屋外,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
今天孟欣然失踪,楚靖祺几乎是将整个京都翻了一遍,才将人从这个贫民窟里找了出来。
楚靖祺抱着孟欣然站在门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杀,让人看着不寒而栗,他头也不回道:“把他给我挫骨扬灰。”
楚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看到屋里死的干脆的徐来,觉着未尝不是一个好死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女主最惨的一章了,下面开始就好啦~
谢谢读者“梓毓紫芋”,灌溉营养液
第46章 046
楚王府里的动静声势浩大, 自然没有瞒过皇宫中的眼线。定元帝和楚靖蓉几乎是同一时间知道了楚靖祺在找人的消息。
定元帝好奇藏在楚王府中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楚靖祺那么看重,为了她把王府中的侍卫全部派出去, 差点没把京都闹的人心惶惶。定元帝招来魏公公, 低声在他耳边吩咐, 让他务必帮定元帝看看楚靖祺身边的姑娘。
梨棠院里的楚靖蓉很早就知道孟欣然的存在, 不过她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总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县城来的姑娘, 掀不起什么惊天大浪。不过这次她却想错了。
楚靖蓉诧异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对孟欣然的重视,但是有一个人的态度,却是让她不得不把孟欣然放在心上。
下面探子得到的消息经过层层暗道,终于交到她的手里,珐琅护甲套在纸条上滑来滑去, 楚靖蓉眼眸越来越沉,长长的护甲套在上方刻出几条深深的印字, 再一用力,指套戳破纸条,露出几个洞来,将上面的字戳的破碎。
“沈自知。”楚靖蓉一字一顿的念着沈父的名字, 似缠绵又似怨念, 然而那双凌厉的凤目中,竟透着丝丝的恨意。
“去。”楚靖蓉面部表情,语气高高在上且不容拒绝,“把那个女人的身家来历全部给我查清楚。”
楚靖蓉的心腹——梨棠院的大宫女柔儿, 犹豫又小心地看了眼长公主, 迟疑着开口:“可是,王爷他……”
楚靖蓉扭头, 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泛着冷意,叫柔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怕什么?”楚靖蓉道,“怕他发现?怕他把你杀了?”
“杀”让柔儿几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下一秒,她便听见楚靖蓉带着毫无温度的语气说:“你怕他把你杀了,就不怕我把你埋了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