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第100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盛煜放重脚步,踩得地砖轻响。

  章念桐被这动静惊醒,听得出这脚步与观中小道童的迥异,诧然抬头,便见有道魁伟的身影站在数步外,如山岳矗立。屋舍建在树荫里,加之窗扇紧阖阻断光线,满屋昏暗中,那张脸愈显得神情阴鸷,森冷骇人。

  她下意识后缩,神情戒备,“是你?”

  盛煜不语,忽而抬步近前,手指撩起衣袖,隔着层布帛扼住她的脖子。

  “有事问你,最好如实交代。”

  声音冷沉森然,手指关节稍稍用力,扼得章念桐呼吸一紧。

  章念桐似欲反抗,伸手去抓开盛煜的手臂,却见他左手猝然出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她胸口。对于章氏之人,盛煜原就深怀恨意,更何况章念桐在镜台寺设局埋伏,欲取他和魏鸾的性命,心肠歹毒狠辣。那匕首毫不迟疑地刺破衣衫,划破皮肉。

  锋锐冰凉的痛感传来,章念桐大惊失色。

  因章太后和周令渊母子尚且在位,定国公仍手握重兵,她哪怕被废了太子妃之位,软禁在此,也不过是被新安长公主蓄意磋磨折辱,却从未真的动过兵刃。但此刻,盛煜那等阴鸷森冷的神情,分明是不惧取她性命的。

  更何况,数番争杀搏命,他有足够的理由杀她。

  恐惧汹涌袭来,她霎时僵住。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了手,声音被卡得沙哑,“想问什么。”

  “太子擒了内人,会藏在何处?”

  “他擒了魏鸾?”章念桐怀疑是听错,瞧见那副神情,心知不是说笑,一时间五味杂陈。

  数年夫妻,她当然知道周令渊对魏鸾的执念有多深,亦知当时永穆帝下旨废太子妃,周令渊不曾出言维护,也是因她谋害魏鸾。章念桐竭力不在乎夫妻间的感情淡薄,被困于此,只暗祷章家能力挽颓势。谁知这等节骨眼上,周令渊不想着速战速决,竟还有心思去想女人?在魏鸾明摆着倒想盛煜时,还念念不忘?

  一个有妇之夫,比东宫荣宠和他们的孩子还要紧?

  真是荒唐又可笑。

  她咧了咧嘴,疼得眉头紧皱,却哂笑道:“我怎知道她会被藏在哪里。”

  “东宫。”盛煜沉声。

  章念桐对上那双阴沉森寒的眼睛,霎时明白了盛煜的意图——东宫里有六率防卫,玄镜司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东宫放肆,去查魏鸾被藏在何处。而她曾是东宫主母,熟知东宫的一切,何处有布防、何处有密道、何处能藏人,她甚至比周令渊还清楚。

  事实上,章念桐也很快就猜到了魏鸾的藏身之处。

  那一瞬间,她竟觉幸灾乐祸。

  脑海里浮起周令渊孤身坐在空荡金殿的情形,勾起熟悉的嫉恨与悲凉。她曾为周令渊的温润端贵而动心,也恨他心有所属,丝毫不顾她的颜面,却奈何不得周令渊半分。所以她将嫉恨都转到魏鸾头上,明着温厚亲和,暗里恨不得杀之后快。

  如今魏鸾竟落到了周令渊手里。

  虽然这于她而言很讽刺,但若魏鸾被周令渊糟践,盛煜定难容她。届时红颜祸水,为夫君所弃,为章氏所厌,周令渊又没足够的能耐护住她,下场可想而知。没了盛煜撑腰,想摆弄魏鸾简直轻而易举!

  章念桐忍不住想笑,眼底涌出讥嘲。

  盛煜微怒,右手用力,骨节轻响。

  强劲的力道加在细弱的脖颈,霎时扼住章念桐的呼吸。脖颈间传来骨血爆裂般的疼痛,仿佛要被拧断似的,她惊恐地瞪大眼,笑声被卡在喉咙,嘴巴张了张,如同涸泽的雨,讥嘲的神情亦迅速褪去,代之以慌乱挣扎。

  盛煜手指停顿,在她窒息前,稍松手指。

  章念桐惊恐到了极致,一口气猛吸进去,差点呛住,她眼前昏黑,趴在短榻上大口喘气。生于富贵之乡,享尽优渥尊荣,谋算旁人性命这种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几步棋。她的手上沾过不少血,却还是头回离死亡这样近。

  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盛煜目沉如刀。

  “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便是将你关紧玄镜司严审,章家也奈何不得!进了玄镜司大狱,章家死士的嘴都能撬开,你想试试?”他冷笑了声,神情冰寒,牙齿森白。

  章念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盛煜再度伸手时,求生的欲望终归战胜了傲气,她背抵墙壁,看得出盛煜的肆无忌惮,连谎都不敢再说,只哑声道:“琉璃殿。东宫里殿宇甚多,能藏人的也不少,但魏鸾若真被太子捉住,定会被安置在琉璃殿。”

  见盛煜眉头微动,似在审视,章念桐忍着脖颈剧痛,哂笑道:“那是太子给魏鸾筑的金屋,太子做梦都想让她住进去。何况,他也不舍得让魏鸾受委屈。”

  盛煜沉眉审视,片刻后朝她摊开手掌。

  “东宫里定还有你的眼线,给个信物,供我驱使。”

  章念桐稍加迟疑,老实取下绣了徽记的香囊,又说了个东宫侍女的名字。关乎章家存亡的事情上,她自不会轻易跟盛煜透露消息,但若只是为魏鸾的事,章念桐可不想因两个男人的荒唐而到玄镜司狱中吃苦。更何况,只是给个能探东宫消息的眼线,容易得很。

  她给得爽快,盛煜也没再耽搁,当即潜入京城。

  而后,命人拿信物到东宫找那侍女,探查琉璃殿的动向,很快就有了回音。

  那侍女是掌食内官,出入东宫方便,因身负照顾各殿饮食之责,在内走动也极便利。见着章念桐的香囊,她哪里想得到背后的人会是章家死敌?还以为章念桐起复有望,欢喜之下,当即往琉璃殿周遭走了一圈,而后出宫回禀。

  据她所言,三日之前,向来空置的琉璃殿里忽然安排了人住,周遭派侍卫把守,不许旁人擅入。典膳局也在那时得了太子亲自传下的命令,供给琉璃殿的饮食须格外精心,只是食物皆由侍卫来取,不用她送。今日奉命窥探,倒远远地瞧见殿前站了位华服美饰的女子,据说太子近来得空便往那边去。

  盛煜听罢,且喜且忧。

  所喜是魏鸾果真身在东宫,既能在殿前逗留,想来性命无碍,未遭章家狠手。所忧者,周令渊自朗州之事后性情大变,已非昔日温和内敛的做派,能做出劫夺官眷后将她藏在东宫这种枉顾人伦的事,只怕魏鸾这两日过得很是艰难。

  盛煜哪里还能等,既已有了确切消息,当即纵马杀向东宫。

 

第106章 闯宫

  东宫, 琉璃殿。

  魏鸾这两日过得很艰难。

  衣食起居上, 周令渊确实不曾亏待她,每日三餐皆是合她口味的菜肴,做得极为精致,满满当当地摆在那里,丰盛而诱人。此外,亦有甜点酥烙、蜜饯零嘴, 当中并未掺旁的东西, 可放心吃。她来时的衣裳蹭脏褶皱, 周令渊命人暗里买了满箱子衣裳,连同首饰也是早就备好的, 分毫不差。

  论用度奢靡, 自是甚于曲园, 但魏鸾却迅速憔悴。

  被困东宫内外隔绝,她探不到半点盛煜的消息,周令渊又口口声声地说盛煜早已摔死在悬崖底,令魏鸾愈发担心。便是装病自伤,周令渊也只请心腹太医来琉璃殿照看,仍不许她踏出半步。想从周围人嘴里探消息, 更是难比登天。

  漫长的夜里,她无数次地摸过盛煜给她的鸣哨。

  而后,无数次地缩回手。

  她不相信盛煜会死。

  他吃了那么多苦,自幼苦读习武,逆境磨砺, 从遭人白眼的外室子到如今站在风口浪尖的玄镜司统领,流血受伤无数。他明明是皇室子嗣,却担着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恶名,与章家生死较量,带头冲锋陷阵。为的不止是深藏的仇恨,更是令朝堂清明的雄心抱负。

  这样的男人,翻遍海内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怎么可以死?

  魏鸾不信,也不愿相信。

  且玄镜司消息灵通,与永穆帝的关系远超君臣,倘若盛煜真的有失,永穆帝定会迅速知晓。届时天子震怒,于公于私都不会轻饶章家,更不会轻饶从中作梗的周令渊。朝堂一旦起风浪,东宫必会有动静,周令渊亦须应付雷霆震怒,不暇他顾。

  可她被困琉璃殿已有数日,东宫内外却平浪静,周令渊更是屡屡踏足此处。

  从他的神情举止里,看不到半点身处旋涡的焦灼。

  魏鸾以此反推,觉得盛煜还没死。

  只要盛煜未被伤及性命,一切皆有转圜之机,她即便被困在此处也无大碍。便是用鸣哨求救强行了东宫,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反会暴露盛煜埋在宫中的暗线,怎么算都得不偿失。

  她唯有竭力镇定,耐心等候时机。

  然而即便如此,那份担忧亦足以灼烧内心。

  魏鸾这两日食不下咽,坐卧不安,既担心盛煜的处境,又怕性情大变的周令渊一时发疯做出荒唐事来,全力应付之余,昼夜提心吊胆。如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那张脸迅速憔悴了下去,不复昔日明艳飞扬的神采。

  这样的变化,周令渊自然看在眼里。

  这日晌午,从詹事府回到内宫,周令渊脚步不停,径直往琉璃殿去。

  临近重阳佳节,琉璃殿前的花圃里,菊花开得正盛。沿着摇曳的湖波,花圃在柳荫下逶迤,内里栽种的皆是名品,四时不败。近来秋高气爽,除却花圃的成片的淡紫冶黄粲然盛开,花匠们几乎将整个东宫的花卉皆搜罗过来,玉盆里花姿娇艳,游廊下自成风景。

  周令渊过去时,魏鸾正在廊下发呆。

  她的身旁是两盆紫微金装,舒展的花瓣层叠繁复,妖娆多姿,她披了件单薄的妆花缎织孔雀纹披风,将身段藏住,只露出简单挽着的发髻。暗绣的金丝银线被秋阳映照,粲然生辉,鸦色高堆的发髻间不饰金钗花钿,侧脸的轮廓却姣好清丽。

  周令渊急促的脚步不由放缓。

  百花凋尽后,菊花素有“芳熏百草,色艳群英”的盛誉,这东宫里没了旁的女人掺和搅扰,魏鸾亦可再无顾虑,恣意张扬,有了她绽放于殿前,这座金屋也该凭添辉彩。然而此刻,即便看不清她的神情,那侧影也是落寞的。

  她伸手抚弄花瓣,宽袖覆盖之下,愈显得手腕细弱。

  周令渊心里似被狠狠拧住。

  他知道她过得不开心。

  这两日碰面时,魏鸾的态度始终冷淡而疏离,甚至暗藏戒备。据琉璃殿里伺候的侍女禀报,魏鸾不知是从哪里翻出了把尖锐的银剪,藏在枕头底下,夜里也睡得极轻,稍有动静便能惊醒——只因前天夜晚,他一时失控,险些将她压在榻上。

  本该是金屋里的鸾凤,如今却成了惊弓之鸟。

  但他没有旁的选择。

  当初两人青梅竹马、交情笃厚时,魏鸾的眼里唯有他,玄镜司的盛煜连根蒜都不是。在魏鸾初入曲园时,夫妻间也是仅有名分而已。谁知一年过去,魏鸾竟会对盛煜愈来愈上心,反倒与他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纵容疼爱无济于事,他必须设法把她拉回身边,哪怕是令她不快的软禁。

  如同她当初不情不愿地嫁给盛煜那样。

  周令渊望着她,轻咳了声。

  不远处魏鸾听到动静,回头见时他,神情纹丝未动,只起身行礼道:“拜见太子。”

  “早朝后去麟德殿时我跟父皇提了,姨父正当盛年,且才能出众,赋闲了许久,也该重授官职,仍回兵部做事,将敬国公府撑起来,父皇已允了。鸾鸾——”他在魏鸾跟前驻足,清秀的眉目间浮起温和,“去岁是我疏忽,往后我会护着你。”

  这样的消息,若是换在平常,魏鸾会为之欢喜。

  然而如今这处境,却未能激起太多波澜。

  毕竟,从盛煜的言辞和永穆帝先前的态度里,魏鸾能猜得到这结果,只是时日早晚而已。周令渊拿这件事来邀功,着实不痛不痒。从前世事安稳是,她瞧着周令渊身居太子之位,帮永穆帝打理政事,还挺有模有样,后来见过盛煜的杀伐决断、深谋远虑,这点把戏着实不太够看。

  论心胸,论手腕,两者堪称悬殊。

  她淡淡“哦”了声,再度屈膝,“多谢殿下。”

  周令渊没瞧见期待中的欢喜笑意,也不气馁,伸手去揽她肩膀时,被魏鸾轻轻避开。他的手臂僵了一瞬,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而后道:“进殿吧,陪你用午饭。”

  日头正当晌午,午饭确实摆好了。

  魏鸾默然随他进屋,坐在那桌丰盛的菜色前。

  气氛有点沉闷,侍女奉命退下,殿门掩上后唯有两人相对,魏鸾吃了几样合胃口的东西垫垫肚子,旧话重提,“重阳将至,该是阖家登高的时候,殿下打算就这样困着我,幽魂似的不为人知?”

  “我会让你做太子妃。”周令渊搁下筷箸,“只要你肯回心转意。”

  熟悉的目光,却比从前添了阴沉。

  这样的话,自她进了琉璃殿后,周令渊已或明或暗地说过许多回。

  魏鸾哂笑,“即便外子真死了,我也不打算改嫁。更何况——”她将眉目微抬,觑着周令渊的神色,“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