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阳葵
这会儿天还黑着,姜杏之坐在仪架中,听着外面傅坤与旁人的谈话声,脸上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安和焦躁,这时车架传来响动,她忙抬头看去。
陆修元推开车门,进入车厢,外面自有侍卫把门带上,阻隔了寒气。
陆修元坐在姜杏之身边,让她靠着自己,温声道:“再眯一会儿。”
姜杏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掺着红血丝,但她摇摇头,这会儿哪里还能睡得着,水嫩的肌肤因为起得早,显得有些苍白。
陆修元看得眉心微皱,弯腰拿过对面垫子上的毛茸披毯,单手抖开搭在她肩上,把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
姜杏之被他按在怀里,但小脑袋还仰着,细脖梗着,眉眼间略带倔强。
陆修元叹息一声,暖和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放心,我不离开。”便是她不要求,他也不会让她再离开他半步,他承担不起再失去她的风险。
姜杏之松了一口气,脖子软下来,没力气似得靠在他心口,最近内宫外城巡查严密,太子越发的放肆,惹得朝中臣工哀声怨道,而那位康王也在慢慢地靠近汴京城。
就算早就从陆修元那儿得知,今夜有动乱,也知道他有安排,但姜杏之还是没有来的不安。
姜杏之嫁给陆修元的小半年里,与太子相处的太少,她们之间说的话,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在她印象中太子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听到太子联合康王逼宫的消息。
而康王,姜杏之想起他便觉得委屈和冤枉,上辈子自己真是太无辜了。
姜杏之不清楚上辈子他们是不是也是狼狈为奸,勾搭在了一起,但她知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姜杏之面颊鼓鼓,偎靠着她的报仇恩人、暖烘烘的陆修元,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陆修元低语,让她小憩一会儿。
这次姜杏之听了话,慢悠悠地阖上眼睛,直至汴京城城门,被街道的吵嚷声吵醒。
这会儿天色虽然才蒙蒙亮,但城门口早已成了一个小集市,有卖纸钱的,有卖早点,还有卖果蔬的。
姜杏之面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小声说:“去年随大伯父他们去祭坟,路过这儿吃了一个极好吃的炊饼,是桂花糖陷儿的,也不知那个老伯今日有没有过来。”
陆修元弯唇,敲了敲车门。
姜杏之好奇地看过去,见车门开出一条缝儿,一只手伸进来,黝黑的手里提溜着一个小包裹。
陆修元接过来,在姜杏之不解的目光下拆开,里头竟是带着焦香味的炊饼,递到姜杏之唇边的时候,还有些烫:“吹一吹再咬。”
姜杏之傻愣愣地呼呼吹了吹,再咬上一口,手心大的小炊饼,表皮酥脆,味道和去年的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咬的第一口就吃到了甜丝丝的溏心。
姜杏之眸色闪亮,把嘴里的吃食咽下之后,急忙问:“道长怎么知道这家炊饼的?”
陆修元把她嘴角的饼碎捏去,道:“初一买的。”
姜杏之点点头,是她傻了,不禁在心里感叹初一可真聪明,只吃过一次,初一就记得这家铺子了。
不过她是用了早膳再出发的,肚子饱饱的,只吃了一张便不吃了,剩下的收好,嘴里嘀咕着:“剩下的带给子晋吃。”
姜杏之和子晋都喜欢吃甜腻腻的食物。
陆修元嘴角一翘。
虽然才眯了一刻钟,但姜杏之已经不困了,轻声细语的和陆修元说着话:“晚上暖炉会想吃大块大块的烤牛肉,还有鲫鱼……”
陆修元听她报了一串儿的菜名,弯唇笑,她是每一样都想吃,但又都只能吃一点:“昨日已经吩咐他们备下了,杏之想吃的都有。”
“那我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早点回来。”姜杏之认真地说。
陆修元嗓音低沉坚定:“嗯。”
·
这个季节,天色已经黑的很早了,汴京城内,路上行人两三,街道房屋内灯火通明,屋子里不断地传来欢声笑语,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寻常百姓家都在办暖炉会,香喷喷的烤肉味从巷子中飘出。
而皇城内,却是一片死寂。
陈氏一反以往素净的打扮,穿戴华丽,花钗翟衣装扮整齐,从寝殿中慢慢地往外走,柔声道:“二皇孙安置妥当了?”
秋兰低声说:“都安排妥当了,二皇孙从皇陵中出来后,车架忽然出现了问题,今夜便暂居在临近的都亭驿,有侍卫保护,不会有问题。”
陈氏点头,陆望裕安全了,她才能安心,“那边呢?”
“康王的回信说是会派人将他们堵在洛阳皇陵……”秋兰声音更低了。
陈氏满意了,却不知两人的信件都经过了陆修元的篡改。
殿外忽然响起侍卫们整齐的步伐,陈氏一听加快步子,往外走,迎面撞上一身铠甲的太子,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容:“妾身给殿下请安。”
“爱妃快起。”太子行走间发出重重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身后跟着数十位卫兵。
陈氏笑眯起眼睛,满眼爱慕:“殿下今日真英俊。”
太子骄傲地挺直胸膛:“外面都安排好了,爱妃随孤一同前往明章殿。”
听到他的话,陈氏状似大喜,低眸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激动地回握上去,另一只手藏在宽袖中,握紧袖中的短刀,下巴微抬,甜蜜的脸上,眼神毫无波动。
今夜格外的寒冷,东宫通往明章殿的这条路,漫长幽远。
太子穿着厚重的盔甲,走了没多久,便开始气喘吁吁。
陈氏听着他的声音,压下心底的恶心反胃,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这一夜就好了。
望着远处被汉白玉踏跺堆在高处的明章殿,太子手上用了力气,陈氏蹙眉:“殿下可给康王发信号了?”
太子哈哈笑起来:“孤做事,爱妃尽管放心,你且等着皇后之位吧!”
说着天空就窜出一道烟花,在黑夜中十分炫目。
陈氏望着烟花,也笑起来,皇后之位?她要的可是太后之位。
踩上踏跺,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太子推开明章殿的殿门。
殿内到处都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龙纹,太子只带着陈氏和两名近卫进内,其余人皆在门口等着。
雕栏画栋,是宫中最富丽的宫殿,太子看够了正殿,才带着他们拐入内殿。
奇怪的是殿内守卫的侍卫也全都不见了,连侍女内监都没有,陈氏清醒了一瞬,顿住脚步:“殿下把这里都安排好了?”
太子脸上还挂着痴笑,闻言,慢慢地收起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忽然放开陈氏的手,往龙床跑去,掀开低垂的床幔,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殿外喧嚣声忽然也停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就在这时,床后慢慢地走出一人:“太子殿下是来找臣吃酒的?”
高衍握着长剑冷眼看着他。
太子还没有从变故中反应过来,门口一阵巨响,随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逆子!”
陈氏回头,看着本该在病床上躺着的皇帝精神矍铄地站在门口,腿一软,整个人连带着袖中的短刀重重地砸在地上。
·
城外,康王高坐马上,看着空中的烟火,皱眉:“这是何意?”
参将摇头:“许是宫中有变故?”
康王厉声:“安静。”
和信中所说的信号不同,康王纠结再三,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带着兵马原地等待,随着夜色深浓,赶了一夜路的士兵们开始有了躁动。
康王神经紧绷,捏紧缰绳,目光灼热的盯着城门。
忽然城门之上,五只灯笼飘上空中,康王狠狠地泄了一口气,朗声高喊道:“太子逼宫,众将士随我入城,以清君侧!”
康王声音难掩激昂。
士兵们瞬间打起精神,一边高呼“清君侧”,一边往城门逼近。
恰在此刻,情形突变,十三道城门蓦地齐齐大开,数千名骑兵,驾马而出。
城墙周围的燎火瞬间点燃,光芒格外刺眼,康王偏头避了一下,再抬头时,城墙上已经架起弓箭。
这时探马一路狂奔而来:“将军,西边,西边有部队包抄而来!”
西边?康王心中咯噔,明显有些慌了神,西边正是洛阳方向。
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听着震耳的马蹄声,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夜情况之危急,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但这在史书中不过寥寥几笔:盛德四十年,十月初一,夜,太子康王意图谋反逼宫,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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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十月初一当夜, 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平头百姓,都在家中与亲友相聚,举办暖炉会, 喜气洋洋地迎接冬日。
谁曾想半夜府门被敲响,宫中传唤, 酒还没有醒的臣工们乘着夜色赶入宫中,这才知道汴京城变天了。
太子联合康王里应外合, 发动宫变, 好在皇帝早有准备,太子当场被捕, 康王垂死挣扎之余放纵士兵四处逃窜,大肆杀戮。
城门被殿前司指挥使傅坤与步军都指挥使邵介牢牢守住,不曾放进一个叛军。
不过不幸的是,叛军罔顾人性,无差别杀人, 冲进了位于城郊皇陵旁的都亭驿,暂居于此的二皇孙遇害。
而康王被从洛阳赶回京的皇太孙当场射杀。
陆修元弯弓射杀康王时, 姜杏之也在场。
陆修元原先还担忧姜杏之会因此留下阴影或者觉得他残忍, 谁知她不仅不害怕,然而还十分的亢奋。
平定叛乱之后, 陆修元把善后事务交给了邵介,带着姜杏之连夜赶回奉宸宫,姜杏之饶有兴致地办了暖炉会,吃得小肚子撑撑, 钻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陆修元坐在床榻旁,听着她平稳轻浅的呼吸声,无奈又心软,帮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换了满是烤肉味的衣袍,出了寝殿。
这会儿太子与他的太子妃陈氏被关押于天牢之后,等待发落。
陈氏自从得了陆修元特地让她得知的消息,陆望裕死在了叛军手上,在这之后,整个人都疯癫了。
拉着太子撕扯咬打,看守天牢的禁军迫不得已把她和太子分开关押。
陆修元望着眼前形容狼狈,毫无风仪的太子,温润的眉眼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太子手掌用力地拍打木栏,身上的铠甲早被除去,肥壮的身体套着白色的单袍,只可惜白袍被天牢中的污垢染上脏斑,而他毫不在意,只是在大声质问陆修元:“是你给我布下的陷阱!一定是你!陆修元我可是你的亲父,你罔顾人伦,陷害亲父……”
陆修元原本不打算过来的,只是他听说太子一直在嚷嚷着要见他,这才来瞧一瞧。
来了之后,一如既往的失望,他是为何想不通,要来天牢听他无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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