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暖茶
甚至,窃国之乱那八年,也是旧事。
元帝扯了扯嘴角,看了眼已经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上的负责人,哼声问:“关于藏宝图之事,可有线索?”
第108章 屠平
说什么线索,其实就是想要知道,夜深人静楚老辅国公有没有不小心说出什么关键来。
负责人倒是希望这位老大人能痛痛快快的直接说出来呢,可惜,并没有。
不仅没有,这么老大人除了追忆往事掉眼泪,就是咬牙切齿拍大腿骂自己的子孙……
其中,元帝这个孙子被骂的最多!
元帝见负责人一脸菜色的摇头,便彻底没了继续停留的打算,他很快上了马车,而后沉入浓浓的夜色中,恍若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外表普通,内里宽大又奢华的马车上,一封盖着暗卫曙红戳的密信,正摆放在案几上。
元帝眸光骤然沉了几分,而这份沉,在一目十行看完密信后,就变成了凛冽寒光,很快,这寒光又被隐匿在了眼底,他冷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来。
“蠢货。”
只可惜,这两个字,此时此刻,除了元帝,谁也不知道骂的究竟是谁。
而一声嘲弄的唾骂,却像是彻底掀开了一直藏匿在阳光下的暗潮,长安,就这么的乱了起来。
许多年后,有不少老人总会念叨着开元十二年的事情,那一年的夏天……
这一年的夏天,四皇子中毒身亡不久,堪比皇寺的白马寺,一夕之间,被京畿卫,奉旨屠平。
那是一个发生在夜幕下的事情,在晨光熹微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有早起去白马寺求第一炷香的人,被满地的血腥,活生生的给吓去了半条命。
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个早晨前几个时辰,那位已经被载入史册中死去的仁信皇后,吐血身亡。
更没有几人知晓,段如烟在死前,对闲王嘱咐了一句后,便与长孙墨,沉默相对。
许久后,久到长孙墨以为对方看来要像前世那那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直到断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段如烟却突然开口了。
她说:“你……和她,和穆大哥的孩儿,过得好吗?”
“好。”
“很好?”
“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段如烟面上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容灿烂的好似昙花,绝美又短暂,她那凝聚的眸光,一点点涣散,涣散,到最后,她双唇微微开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去寻楚爷爷,他老人家还在,你想要的,想知道,都可以问他。”
长孙墨轻轻的“嗯”了声,然后看着对方好似彻底放下了所有的负累和牵绊,缓缓闭上眼睛的同时,唇角嚼着一抹愉快的笑容。
似乎是,死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直想要看到的人,而对方的到来,让这个女人,终于可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委屈的掉下眼泪的同时,又禁不住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怎么样,她——”
长孙墨对上闲王那双担忧又害怕的目光,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离开……”闲王浑身一颤,而后踉跄着冲了进去。
那一瞬间,长孙墨分明瞧见了闲王眼中滚落出来的一滴泪。
长孙墨心情有点复杂,还有点说不上来的迷茫,他脑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段如烟说过的那些话。
问他过得好不好?
问他和穆盺过得好不好?
然后,告诉他,他想要的,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去问楚爷爷。
长孙墨知道这个被段如烟叫做楚爷爷的人是谁,是太·祖时期留下来的唯一一位老臣,也是大夏历史上唯一的辅国公。
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吗?
更没想到的是,段如烟竟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个女人既然知道,为什么上一世没有提到过,又为什么,这一世却开口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长孙墨神情怔忪,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段如烟那藏在话中,被刻意加重的“穆大哥的孩儿”六个字。
也就更不可能发现,那可以加重的语气中掺杂的担忧欣慰与愧疚……以及浓浓的祝福。
“消息快要瞒不住了,快走——”侍卫首领快步进来,在长孙墨点头颔首后,立马进了内殿,然后敲晕了嚎啕大哭的闲王。
夜深人静,这一队人离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白马寺因着圣驾莅临,乱哄哄一片。
而没多久后,帝王一怒,便注定要用鲜血来抚平。
穆盺前日送嫁了宝贝妹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未曾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却被来喜慌慌张张的惊呼声给吵醒了。
“怎么了?”穆盺声音带着几分不快,很显然,若是来喜不能给个好的理由,月银是又要减半了。
“主子,爷!爷!白马寺,白马寺……没了!”
“没了?”
“都、都、都都……”
“都什么都?”穆盺急了,正要发飙,却见着来福正在小厮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
“来福叔。”
“少爷,出大事了。”
穆盺“嗯”了声,随便套了件外套,便与来福去了偏院。
一路上,两人俱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到底什么事?白马寺出了什么事?”
“段如烟,死了。”
“段如烟?怎么会?她——”穆盺突然想到昨日晚膳前,突然被闲王接回王府的瑶光郡主,心中一个咯噔,知晓这件事情必然是真的了。
只是。
“她死了,白马寺……”
“鼠部递消息过来说是,元帝迁怒,让人直接屠了白马寺几百人。”
说到这,来福长叹一声,又加了一句,“一刻钟前,京畿卫……死了一半。”
“为何?”
“看守不利。段……仁信皇后的尸体,不翼而飞。”
穆盺一怔,继而瞳孔一缩,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抿了抿唇,正想要说什么,却听来喜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又怎么了?”
来喜道:“姑爷,姑爷来了——”
穆盺皱眉,下意识问:“小姐呢?”
“小姐没跟着,就姑爷一个人,说是有急事。”
穆盺骂了句“靠”,却还是站起身,往花厅那边走去,走了一半,又想起来自己没洗脸,便索性在路过厨房的时候,打了一盆水,一抹了事儿。
于是乎。
徐长林见到的就是一个半个脑袋都是湿淋淋的大舅兄,他一肚子的话就那么梗了下,差点没忍住扭头就走。
可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大哥。”
“嗯,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大哥,长林有一事,想要与大哥确认一二。”
穆盺眯了眯眼,冲着来喜比了个手势,然后目光在徐长林身上转悠了一圈,嗤道:“别以为跟我妹妹结婚了,我就会手下留情,懂?”
“……大哥,长林明白。”
“既然明白,那可还要确认?”
徐长林沉默了一息时间,最后还是用力一点头,说:“要。”
“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倒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棺材”两个字,被加重了语气,威胁十足。
徐长林神情不变,显然是摆明了不肯退缩的意思。
事已至此,穆盺只能磨了磨牙,吐出一个字:“说!”
“大哥和阿芮的父亲,尊讳可是穆博远三字?”
穆盺还有点懒散的坐姿,瞬间变了变,连带着本来浮于表面的怒意和不满,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打量。
徐长林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不说,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是也就仅仅只有这半步。
他再度开口道:“大哥,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么?徐长林,我的好妹夫,你想要做什么?新婚第二天,跑到我这个大舅兄面前胡言乱语一通,目的为何?”
“……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
“什么样?天真又单纯,好骗好套话,但是偏偏又不蛮横,怎么,这样的妻子,你还不满意?”
这话堵的徐长林半晌都没能找出可以辩驳的话,毕竟,他昨儿个确实没少套话,还……
一套一个准!
彼时徐长林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可是,越是与自己的新婚妻子相处,就越觉得……
穆芮,她是真的……有点蠢。
不不不,怎么能说自己的妻子蠢呢,应该说单纯,说天真。
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如此相信自己,徐长林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可是,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愧疚。
而这一愧疚,就更想要找大舅兄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