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暖茶
他说,“楚大,诸葛说我们中就你最长寿,我琢磨了下,日后我小弟指不定要跟你碰见,如果他来问你,你就把我藏宝贝的地方跟他说吧。就说——”
“见面礼。”
此时此刻,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和楚老辅国公的干哑粗嘎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楚老辅国公那张已经老得堪比橘子皮的面容,抽动了下,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是想要模拟出记忆中那个人的表情。
只可惜,皱巴巴的老脸,再怎么努力,也依旧皱巴巴的。
“……你,您是说,那些宝贝,算是……您给我的见面礼?”长孙墨诧异,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
“……原来是我误会了。那——”
“那些东西,是夏爱党……太·祖,给小弟的见面礼。”楚老辅国公说到这,深深地看了眼长孙墨,“我只是告诉你藏宝的地址,至于能不能拿到那些东西,要看你——是不太·祖的小弟。”
“辅国公这是何意?莫非,还有什么考验不成?”
“刚才不是说了吗?刀山火海问心路,这就是考验。”
长孙墨一条眉毛高高的扬起,似是诧异,又似是了然,最后,才意有所指的问了句,“莫非,这藏宝地……与登闻鼓有什么因果关系?”
“哈哈哈,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
“不知是何关系?”
“当然是因果关系啊。小子,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哎,你啊,瞧着是比太·祖俊了点,可惜,脑子就差远了,差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老辅国公站起身来,杵着拐杖,就这么慢悠悠地从长孙墨眼前走出了房门,一直到站在院中央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回过头来,那双被时光浸染的过分睿智的双眸,带着种考量和挑衅。
他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就去走走那刀山火海问心路。若是你还能回来,你想知道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若是不能回来……”
后面的话,楚老辅国公没说,他慢腾腾的转过身,抬头,看着旁边的那颗桃树,嘟囔了句谁都听不清的话后,慢慢抬脚,进了自己的厢房。
琳琅小丫头死了,段小子也早就没了,如今……如烟那小丫头,也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挺好……
只是,他,还不能死。
还不能死……
长孙墨从宅院侧门离开后没多久,被引开的宅院负责的一行人,就迅速赶了回来。
然而。
负责人看着正躺在床榻上呼呼睡去的老大人,嘴角抽动了下,然后一招手,大伙儿又呼啦一下撤了出去。
最后一个出去的人,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房门。
“怎么回事,老大人……怎么没走?”
“头,老大人腿脚不便,怎么走?”
“蠢货!”负责人没好气给了说话的兄弟一巴掌,自言自语道,“这来人没带走老大人,回头要怎么跟上面交代?上面可是说了,让我们故意放老大人走,然后在顺藤摸瓜,将计就计来着……”
负责人的烦恼,很快就被传了上去,而后,半个时辰后,清华殿中,暗卫就将宅院那边的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通。
正闭目养神的元帝听罢,哼了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示意暗卫不用管,退下。
暗卫自是听令,悄无声息的掩去了身形。
清华殿,就这样再次恢复了安静。
袅袅的安神香中,元帝那张严肃到刻板的面容,若隐若现。
轻巧推门而入大太监,飞快地瞥了眼元帝,迟疑道:“陛下,您要的东西,查到了。”
“呈上来。”
“是,陛下。”
大太监脚步无声却又极快地上十来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准备好的密折。
元帝知道伸手接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目十行,不过数十息后,就已经看毕。
“陛下,可要……准备?”
“准备?哦,你觉得朕要准备什么?”
大太监一听这话,两腿就意思一软,膝盖“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颤声道:“奴才,奴才该死……请陛下恕罪!”
“你有何罪?”
“奴才,奴才僭越……僭越之罪。”
元帝目光沉沉,注视着大太监战战兢兢的,快要抖成筛糠一样的身体,好半晌才道:“朕突然觉得,你方才说的挺对。”
“……陛下……”
“不过呢——”
“……饶、饶命……”大太监整个身体已经趴伏在了地上,若非是还有一丁点的理智在,他都有几个恨不得用力磕头,磕个头破血流,或者自己磕是了过去,也总比被元帝下命令处死来的幸运。
然而。
元帝瞧着大太监这模样,反而更不想要让他死了,甚至,他还突然就生出了点,玩一玩的心思。
也许,会有什么让他不那么无聊的事情,发生呢?
就是不知道,最后能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突然一声惊恐的高呼声传来进来,继而是小太监们的奔跑声,还有侍卫的呵斥声,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元帝却动也不动的靠坐在软榻上,许久许久,久到外面的杂乱都平息下来后,他才轻笑一声,起了身,对已经跪趴在地大太监道:“随朕去坤宁宫。”
“是,是是……是的,陛下。”
“什么?这个时候……皇后竟然怀孕了?”说这话的是刘怀恩,他穿着龙虎营最低等的士兵服,脸上因为带着特指的猪皮面具的缘故,震惊的表情那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就冲着他这都惊的都变声的调子,也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穆盺瞥了眼这位义兄,看向米老鼠道,“这么看来,四皇子之死,怕是与太子一派脱不了关系了。”
“少主英明,老夫也这么认为。不过——少主,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调查登闻鼓的事情了?”
“怎么,查出了什么?”
“登闻鼓,这东西……有点邪性。”
“怎么说?”
米老鼠沉吟片刻,正要开口,不想一旁的刘怀恩却先一步开口了,“那个,能先告诉我,四皇子的死,怎么就跟太子一派扯上关系了吗?不是说岳岐年下毒……”
“当然,我是不相信堂堂镇国侯世子会突然对一个皇子下毒的,不过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这……这……呃,你们做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刘怀恩侃侃而谈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完,甚至因为小腿突然被人踹了下,差点整个人都给蹦起来。
踹刘怀恩的不是别人,正是穆家军中如今年纪最大的,以谋士之名跟过来的蔡先生。
蔡先生咳嗽一声,冲着少主和鼠部首领比了个手势,然后拽着又委屈,关键还迷茫的刘怀恩,走出了屋子。
门一关。
蔡先生就忍不住又要抬脚给刘怀恩一下狠的,只可惜,这脚才抬起来,刘怀恩就先一步跳开了。
“蔡叔——”
“别嚷嚷,里面少主正在谈事呢。”
刘怀恩闻言只能闭嘴,跟着蔡先生又往远处走了十来步,估摸着距离差不多够了后,才开口道:“蔡叔,我刚才也是为了弄清楚四皇子的事情,究竟牵扯了些什么人,这样才有利于我在龙虎大营的行动!”
“得了吧,答卷都送上门了,你还要问?唉,怀恩啊,你说说你,平日里瞧着也是老成持重,沉稳的住啊,怎么这——”
蔡先生面上的嫌弃那是明晃晃的,好在他还记得给刘怀恩面子,最关键的是,要在鼠部那边,少主那边,保住穆家军的面子。
第111章
蔡先生缓了口气,分析道:“四皇子之死,应该是太子一派人做的手脚。不过,依这个形式看,只怕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来,或者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三皇子脱不了关系了。”
“此话怎讲?这怎么又牵扯到三皇子了?”
“……当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陷害!为的就是那龙椅!这么说,怀恩你听明白了吗?”
刘怀恩皱眉,他自然听出眼前蔡叔的暴躁,连带着他也有些暴躁了,好在他忍住了。
“蔡叔,我当然知道太子若是害死四皇子,再陷害三皇子,是为了成为皇帝。我只是不明白的是,你和少主他们,为何会认定四皇子之死和太子脱不了关系呢?就因为,皇后怀孕了?”
“对,就因为皇后怀孕!”
“为什么?”
蔡先生闻言,向来暴躁易爆的神情,少见的展露出愉悦来,他轻笑一声,道:“因为龙椅上的这位窃国之帝王,已经先一步查清楚了真相,所以,最了解他的枕边人,就做贼心虚了。”
“做贼心虚好啊!她这一心虚,也就到了我们动一动的时候了。”说这话的是孙谋士,这位谋士,风尘仆仆的从金陵一路赶来,如今面上还带着倦色,可是一听发生了此等大事,立马又振奋起来。
孙谋士目光在在场的另外三位装扮各异,却还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人身上扫过,恭敬的起身,先作了一揖表示礼貌,而后眸光再度落在长孙墨身上,建议道,“主君,如今的长安的浑水,正是吾等下脚的好时候!”
“小孙所言,正合老夫之意。主君,浑水摸鱼,正当时候啊。”
“我倒觉得未必,元帝这人刚愎自用还多疑,最关键是足够的狠!继后王氏想要用所谓的怀孕来保住太子和她自己,呵,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做场空啊。”
“继后可不仅仅只是国母,她背后还有王氏!王展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借着当初王家在龙虎大营的暗手,毒死四皇子;又能在岳岐年离开前的第二天,就把罪名栽赃到岳氏头上,那么下一步呢?”
说这话的是坐在最靠窗户,穿了身黑色长袍,让人连身形也无法分辨的人,他声音听起来十分古怪,但是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引得在场的人认真倾听。
“下一步,必然就是要来反转。把毒杀四皇子和栽赃陷害岳氏的罪名,一股脑的都砸在三皇子身上。毒杀四皇子,是为了争储;陷害岳氏——”
“是为了他的真爱岳氏嫡女,岳明珠!”
说到这,男人低笑了声,一双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缓缓落在了一直未曾开口的长孙墨身上,问,“主君,您说我说的可对?”
长孙墨眉眼不动,只是微微眯眼,似警告般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才开口将话题引入正轨,“吾等先前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如今时机已到,确是时候下水了。”
而要怎么下水捉鱼,这就是接下来需要细细讨论的问题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书房中的人陆续退出,孙谋士留了个心眼,发现最先离开的竟然是那个黑袍人,而最后……
最后离开的当然是他自己。
孙谋士犹豫再三,人都走到了门口,最后还是一溜烟的撤了回来。
“主君,主君——”
长孙墨正在看手札的目光抬起,看向孙谋士,示意对方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