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淳
“.....”
江时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偏偏小姑娘还在叨叨絮絮:“说起来你母亲也是挺可怜的,养个儿子养到十二三岁,正是要舒心的时候,儿子就一溜烟跑了。她费尽心血地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儿子还不认,临了临了,儿子还要怪她。你说,哪有做娘做的这么麻烦的?”
“......余琨瑜,你不要忘了我是为了谁才非要离这个婚的。”
“得了吧。”余琨瑜烦躁地皱着鼻子,“难不成没有我这个人,你就不离婚了吗?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拿我作筏子罢了。不婚主义这种新鲜的理由说出来,老人们定然是不理会的,现在好了,有了个我,活脱脱的借口一下就出来了。”
她恹恹地倒在榻子上:“我可真倒霉,什么都没做,就成了那个祸水的红颜,勾搭有妇之夫的姘头。”
江时很想让她闭嘴。
这段时间,“姘头”这个词几乎成了余姑娘的口头禅,隔几天就说隔几天就说,简直要把自己这段婚姻贬低到泥土里去。
江时听了真的非常难过。
他觉得自己光明磊落的一个小酷盖儿,怎么就变成了瞒着嫡妻在外头与人苟合的垃圾淫贼?
“花着我的钱,睡着我的身子,还要诋毁我的名声。”
他吊儿郎当地往后一仰,语气懒散又惆怅,“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最毒妇人心。”
——要不是手里没有刀。
毒妇人余琨瑜发誓,要不是没有刀,她一定会在这个热热闹闹的年节,手刃亲夫。
碎尸万段。
......
年节很快就过去了。
农历立春第二日,顾长英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裹着一件披风,敲响了柞灯巷27号的黑漆大门。
这个时候是午后日头最晒的时候。
杂志社上六休一,今天正好休息,江时想要拉着余琨瑜在院子晒太阳,但余琨瑜嫌弃日头太亮刺的眼睛疼,就搬了张小桌子躲在杂物间里收拾书稿。
所以门被敲响的时候,开门的是江时。
春日明媚,屋檐外的早樱开的羞涩又妩媚。
男人大半张脸都被樱花的阴影挡住,剩下一半又被过于璀璨的日光盖住,其实看不太清相貌。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的隐约和模糊,才越发突出了身姿挺拔,气质清朗。
凭感觉就知道,这一定是个极英俊的少年。
顾长英仰着头,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发丝是凌乱的,身上的披风拖了一半在地上,露出里头被刮得破烂的衣裙。
幸好天气冷,旗袍里头还穿了棉衣内衬,所以只显得狼狈。
看见江时的那一瞬间,或许是这高大的身影给了人极大的安全感,又或许是他的气质也足够正义凛然。
所以她眼泪控制不住往下砸,满腔的惊惧和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就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
江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余琨瑜听到动静从杂物间出来。
落在她眼睛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这般动人又暧昧。
门外送顾长英过来的晏汪苦笑一声:“江夫人你放心,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遇到了些波折。那......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三人叙旧了。”
夫妻......三人?
余琨瑜的视线落在还揪着江时衣角哭个不停的顾长英,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姑娘以及这段婚姻的判断都有些失误。
她先对晏汪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这件事儿别往外说,一旦外头流出了风声,我谁都不问,只找你的麻烦,知道吗?”
“是,属下绝不会往外吐露一个字的。”
晏汪走后,余琨瑜看向江时,眯起眼睛,语气很淡:“江时,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江时叹了口气。
而后拎起死揪着他的衣服不放的姑娘,眯起眼睛,语气很淡,“喂,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长英哭了一阵,也从那股子惊惧里头缓过来了。
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正是自己唾弃过千万遍的渣男,立马止住抽泣声,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嗓音的冷静:“我是顾长英......”
江时笑了,打断她:“你是顾长英?”
什么意思?
顾长英微微一怔,蹙起眉:“是,我就是顾长英。”
“你真的是顾长英?”
顾长英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嘲笑,还是知道了什么。
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她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色厉内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是顾长英还能是谁?难不成你没见过我吗?”
“见倒是见过。”
男人淡淡勾起唇,“只是我记得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连我的头发丝儿都不敢碰一下,怎么三年不到,你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幅、样、子。
四个简简单单的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硬是带上了不一样的味道,再配上那似嘲弄似冷漠的神情。
比起陈述更像是在羞辱。
仿佛是在说:怎么三年不到,你就变成了这么个投怀送抱,搔首弄姿,伤风败俗的样子?
轰的一声,彻底把顾长英心底的怒火勾了起来。
第43章 我喜欢的少年挺拔而灿烂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让你难以想象的危险。
意外究竟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你身上, 你根本无法预判。
顾长英之所以哭成这样, 就是因为她刚下火车,连口热茶都还没得及喝到, 就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抢劫。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由于江时的宅子离火车站还有些距离,顾长英行李又多, 所以下火车后,晏汪决定先去车马行租辆马车。
然而车马行的老板见他们衣着打扮不似一般人家,顾长英的口音又非常奇异,便以为他们是不懂行的外地人,故意开了个高价, 想要狠狠宰他们一顿。
这可把机灵小少年晏汪给气着了。
他让顾长英在旁边等一等,打算跟这个老板好好说道说道。
而顾长英呢,说实话,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好好观察众生百态。
不论是街头巷尾的青砖瓦, 还是穿着厚棉袄行色匆匆的路人, 亦或者女人头上或时髦或守旧的发式,以及他们糯糯的金陵软调, 对于她来说,都新奇的不得了。
于是在晏汪不注意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旁边,打算买几串旧时代的糖葫芦,尝尝是不是那个熟悉的味儿。
然而还没等她从钱袋子里把铜板子掏出来, 一只脏污的大手就从旁边猛地伸过来, 一把抢走了她的钱袋。
甚至还顺带着把她的耳坠子给扒拉走了。
用力一下, 拽的顾长英耳垂火辣辣的疼。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喊“抓小偷啊”,然后气势汹汹地朝抢劫的两个人追过去。
按照顾长英的想法,青天白日的,周遭全是人,更何况这两个小偷瘦骨嶙峋,跑的也并不是很快,怎么也能不可能逃之夭夭。
但是她忘了两件事。
第一,她是个小脚女子,人家跑的慢,她跑的比人家更慢。
且跑了没一会儿就脚底生疼,靠在巷子口喘气。
第二,这个时候的治安远不比后世,这个时候的路人也远不如后世大胆,哪里敢随意就掺和进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里。
所以,当她追人没追到,又是沮丧又是愤怒,最终还是自认倒霉打算回到车马行门口找晏汪的时候,又是一张脏污的大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死命把她往巷子深处拽。
顾长英真的惊慌了。
她拼命大喊,嘴巴却被人用力捂住。
她能感觉到膝盖弯被狠狠一踢的疼痛,能看见到压在身上的人脸上恶心的笑和穷凶恶极的眼神。
对方用一只手钳制住她,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肆意地游走,毫无章法地扯开她的衣领......
顾长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没事吧?顾小姐?你还好吗顾小姐?”
直到晏汪焦急又不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顾长英睁开眼,才发现身上的钳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刚才挟持她的两个人躺在地上握着胸骨□□,她这才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卷席整个心脏,要不是当着晏汪的面还要注意形象,她可能立马就哭出来了。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顾长英都是个没出过社会的懦弱宅女,心理素质其实算不得有多好。
所以压抑了一路的惊惧,在看见江时的那一刻,彻底倾泻而出。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丈夫,也是她从记忆里,在这陌生城市唯一能找到的一张熟悉面孔。
——然而江时冷漠的反应完全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冷冷地望着他,脸上的泪也没擦干净,整个人显出一种冷傲的倔强,“犯罪者对受害者这么趾高气扬冷嘲热讽的我倒是第一回 见,怎么,在你心里,你还觉得自己厉害的很是不是?”
“我哪有您厉害啊。”江时嗤笑一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小爷的面点头点的好好的,爷一走就巴巴儿地嫁进来,如今还大大方方一本正经地过来协商赔偿。这要是派你去跟洋人商谈,说不准人家还要给我们割地赔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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