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荆山长公主由美貌郎君伺候着,闲散听了几耳朵,听到小胡子说请他们想办法将林福调离工部,不由微微坐直了些。
“林福怎么又惹了燕王了?”荆山长公主问。
“此人掌屯田司,每月下发文符,问扬州曹仓与屯官稻麦等实验一事,不胜其扰。长此以往恐露了马脚。”小胡子说。
荆山长公主秀眉微蹙:“以林福如今之功绩,想动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我家王爷说,公主定有办法。”小胡子说:“若是能将这位员外郎外放出京更好。”
荆山长公主冷笑:“他倒是上下嘴皮一碰,轻松得很,苦差事都由我来替他办了。我这般为他尽心尽力,有什么好处啊!”
小胡子笑道:“我家王爷说,公主是他最喜爱的妹妹,自是无上尊荣。”
“呵……”荆山长公主回以一声讽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把小胡子打发走了。
小胡子走后,她再问面具文士:“先生如何看此事?”
文士道:“公主若是问那位员外郎之事,在下只想说,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荆山长公主懒懒靠在榻上,纤白的手指抚过身旁美貌郎君柔顺的长发,边把玩着边说:“世间少有女子能如林福,便是许多男子也难望其项背,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儿不忍心呢。”
“公主打算收手吗?”文士问。
“不!”荆山长公主五指猝然收紧,用力拽着手中长发,那美貌郎君“啊”的一声吃痛,被她一脚踢开,暴怒道:“来人,把这个犯上的贱人关入静院。”
美貌郎君跪地求饶,很快就被力士拖走。
待水阁内又恢复了宁静,荆山长公主拿着一块浸湿的绢帕细细擦着每一根手指。
“我如今这般境地,都是拜秦渊所赐,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荆山长公主恨恨把绢帕掷于地上,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终有一日,要叫秦渊追悔莫及。”
文士不语。
二十年前的事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愿赌服输,皇帝尚能留得公主封号与体面,已经是兄妹情深了。
而且,文士心中动摇——皇帝如今民心在握、天下归心,公主与燕王所思真能成?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手下败将,如今还真能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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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暂且还不知道有一群人摩拳擦掌要把她外放出京,入秋后小麦收割,各地屯田的收成也陆续上报,她特意叫班阴留意淮南道等州的收成情形,尤其是扬州。
拿到扬州的报牒后,她仔细对比了近二十年扬州屯田的卷宗。
扬州的稻米亩产在一石五斗上下浮动,一直都没有太多变化,直到八年前,扬州稻米开始减产。
开始减得不太明显,这几年才变本加厉,去年大水,前年把锅扣在了她林福头上,再往前说是虫害严重,总是借口许多。
且不仅仅是扬州地界,淮南道大半州县都粮食减产,单独来看难发现其中问题,合在一起看就猫腻十足了。
“扬州……”
林福思忖着,扬州刺史须永寿出身西南望族,家族势力在朝中可谓盘根错节,前年的税粮案他不仅全身而退还保住官职,恐怕也跟他须氏不无关系。
而西南那边有……燕王!
太子与燕王勾结,所以须永寿是太子的人?
不对,燕王帮太子的目的还不一定就是只想要个从龙之功,若他是剑指地位呢?
那须永寿就应该是燕王的人。
但无论如何圣人还在,太子就始终是储君,若按照猜测,燕王是想扶持太子登基好放松京城的警惕,然后干掉太子自己上位,那他现在就是太子的人。
所以,须永寿如今也算是太子的人。
林福把淮南道官场的人一一在纸上列出名字,除了扬州刺史,滁州刺史乃前太子宾客,而之前滁州全焦县县令等六人不明不白自尽。
还有和州刺史,是太子母族韩家的远亲,虽然韩家早就败落,大宗男丁几乎死绝。
只粗粗这么一看,就觉得太子几乎控制了淮南。
皇帝岂能容忍自己的江山脱离自己的掌握,连接派出了观察使和察事听子。
淮南道越发波诡云谲,林福想着,要不换一个实验地,将稻米的实验地安排到洞庭湖附近也是挺好的。
扬州的浑水她是不敢蹚,等圣人把扬州收拾清楚了再去做实验也不迟。
不过扬州的情报还是可以多多收集一些,有备无患。
第124章
长安城里忽然有了一种传闻, 东平侯之女千方百计入朝是为了嫁入天家,可惜太子不要她, 她就把主意打在其他皇子身上,无论魏王、吴王、楚王都行, 哪怕是还没有封王的六皇子她都没放过,要不是九皇子年岁小恐怕也难逃她的魔爪。
“去年那些高门大户里就传遍了, 哪还有假!”
“不能吧, 林员外何必要这样做?”
“怎么不能, 圣人都亲口说让她不要嫁人, 就是不想皇子们因一个女人生出嫌隙。”
“可林员外巾帼不让须眉,哪里需要这样做。”
“什么巾帼不让须眉, 你以为那些什么农药肥料是她制的啊, 都是别人!那些田地都是她种的啊,都是别人!她就会揽功罢了,沽名钓誉之徒!”
传言多不堪入耳, 且仿佛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长安城, 与去年只在高门大族间私下窃窃不同,市井中尽是这样的言谈。
有人信, 也有人不信。
“一派胡言!老夫看你是肚子吃太饱, 脑子都不清楚了!”
“可是外头的人都这样说,一介女流,哪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想嫁个好人家。”
“外头的人都这样说,外头的人都蠢, 你也跟着蠢?女流怎么了,你连一个女郎都比不上,女郎能做官能造福百姓,你能干嘛?”
“阿爹,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谁知道她这官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考科举考上的。嘿,平时让你下地干活你叫累,跟着别人胡说八道你倒是不累了,我……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又懒又蠢的不肖子!”
“阿爹,阿爹,我错了……”
“你错了?我看你半点儿都没觉得自己错!若非有林员外首举,天下间能人异士哪会管我们庄户人种地辛苦不辛苦。若非圣人恩泽,二十年来从未加赋,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哪里还有力气在这里胡说八道,饭都吃不饱!”
庄户人多朴实勤劳,甭管外头如何说,这几年增产的粮食是实实在在存在家中粮仓里,农药是实实在在帮他们省了许多力气活,让他们有精力精耕细作更多的土地。
庄上的里长跺着脚,痛心疾首斥道:“不感激天恩,是不忠;以讹传讹,是不义;口出恶言,是不仁。不忠不义不仁,是狗鼠辈。你们,听了外头的无赖胡吣几句就跟着胡说八道,你们这样的,都该罚去服苦役,明年征力役就让你们这些多嘴饶舌的懒汉去!”
被点到的人大惊,疯狂认错,求里长网开一面。
里长摇摇头,不管这些人的认错求饶,径直回家去,真是吃饱了撑的安生日子不过。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流言中心的人倒不像人们想象中的苦恼慌乱,愤怒是有的。
从古到今性别歧视就没有消除过,就算是20xx年了,职场的性别歧视依然有,女性想要获得成功需要付出比男性更多的努力。
已婚女性拼事业,会被说成是不顾家,而男性却是赚钱养家辛苦要多体谅;功成名就的女性若是未婚,则会被说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照样没有幸福的家庭”,而男性却是钻石王老五被人追捧。
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然而普罗大众眼中的幸福却只有一个模板,跳出这个模板的人都被视为异类。
林福不愤怒有人拿她身为女性来做文章,她只愤怒这些人竟然把秦崧都牵扯进这种不堪的流言里。
秦崧亦是怒火滔天。
幕后之人这是要毁了林福!
“给我查,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来!”秦崧吩咐下去,魏王府的探子接到命令,一日之内在京城中散开来。
秦崧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但是没有凭据。
“大王!”长史曹双匆匆进来,低喊着说:“臣得到消息,吏部要上牒于中书,将林员外外放,极有可能是外放到甘州。”
秦崧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吏部岂敢!”
曹双忧虑道:“这几日的传言定是专门针对林员外的。如此,圣人就算想保林员外却也不得不考虑民议,只能先将林员外外放。若外放到西北下州,岂不是明升暗降,一任期满再回朝,几年过去朝中情势瞬息万变,林员外她……”
曹双能想到的,秦崧自然不会想不到。
幕后之人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恶心却有效。
林福在屯田司能挡谁的路,让他用这种龌蹉手段来对付她。
太子……
燕王……
老三老四……
扬州?!
秦崧一下想起前几日林福悄悄让人传来的消息,言说扬州钱粮有大问题。
若是林福挡了谁的路,只有扬州最有可能。
或许是她无意中查到了什么,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幕后之人却心虚了,想办法要除掉她。
“不能让她去甘州!我进宫一趟,你再着人去吏部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通知我。”秦崧边大步出府边吩咐曹双,“还有,去将此事告知东平侯府。”
曹双快步跟在秦崧身边,边应喏边叫人去唤典军来,护送王爷进宫,再叫人去东平侯府传信。
东平侯府。
林福接到口信,去外书房找到父亲。
“果真是用心险恶!”林尊愤怒地将一只瓷瓶扫落在地,尤不解气,把配对的另一只也摔了。
“这是打算要你的命呐!去了西北,再想回京恐怕就难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全焦县那六人……”林尊觉得不吉利,吞回了倒嘴的话,呸呸呸了几声。
他转身拍着女儿的肩膀:“你且宽心,为父定不会让你离开京城的。”
林福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过阿爹,外放也无妨。”
“你这是什么话,你想外放?”林尊皱眉。
林福给父亲倒了一盏茶,让他消消气,微微一笑:“有人大费周章要把我弄出京城,这次不行,定会有下一次。既如此,那就遂了他们愿,只不过要外放去哪里却不是他们说得算的。”
林福之前想不通那些流言的目的,她纵然不爽有人如此恶心她,但说实在的,流言也并不会影响她吃饭睡觉上朝下地,等找到机会报复回去就行。
如今得知了那些恶心流言最终指向的目的,她却不会让幕后之人全遂了心愿的。
“扬州。”林福说:“我这就进宫向陛下请旨,允我扬州长史一职。”
扬州?
“不行!”林尊断然拒绝:“扬州水深,你这是……你别胡来,为父定然不会让你外放的!”
林福把凉掉的茶倒了,再给父亲倒了一杯热茶,“阿爹,朝廷要顾及民议,虽不能真因这种流言将我革职,但弹劾我一个私德不修也是可以的,阿爹,你也会被弹劾教子不严。而且牵扯到诸位皇子,即使我无意,陛下也不能不多思。陛下启用我,并不是想看我变成一个……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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