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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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日,林福身着一袭紫色襕衫常服终于来了刺史府,班阴同行,一群护卫手上皆拿了东西,刺史府阍室的门房询问是什么东西,答曰送与须刺史的土仪。
刺史府的仆役将林福班阴引至正堂,退下后,正堂里除了他二人就再无他人,没人来,连杯水都没有送来。
等了约莫两刻钟左右,须刺史没来,茶水点心也没有来。
“须刺史这是……没空?”班阴先头来刺史府还有些紧张,难得安静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等得渐渐口渴了,紧张也渐渐消磨了,敢说话了。
他其实想说的是“要我们也等三天”。
“大概吧。”林福四处张望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朗声道:“看起来刺史府挺忙的,听闻须刺史夙兴夜寐,很不容易。”
一直守在外头的仆役立刻跑去后头把正堂里的情形描述给须永寿听。
须永寿:“哼!让她给本官等着!”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班阴有些坐不住了,十分口渴,苦着脸看林福,林福就招手把自己的护卫叫进来,把送给须刺史的土仪打开,挑出里头吃的喝的,把手边案几放得满满当当。
那些土仪瞬间就缩水了一半,而林福班阴二人则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外头的仆役立刻跑去将此事告知须永寿。
须永寿大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冉旭说:“姐夫,现在我出场吧。”
须永寿手背向外挥手:“去吧。”
胡尤启欲言又止,这种拙劣的戏耍意义在哪里?就为了一时开心?
林福和班阴吃吃喝喝正开心,忽然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唔咳”,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模样阴柔的男子穿了一身紫色官服走进来,往主位上一坐,剐了林福班阴各一眼,才开口说:“你就是京城来的那个女官?”
林福把手上的酥糖放下,站起来盯着主位上的人,对班阴说:“去把护卫叫进来。”
班阴虽不明了叫护卫做什么,但林福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没一会儿,护卫就小跑进来,等着林福的命令。
林福一指主位上的人,大喝道:“此人冒充扬州刺史意图不轨,把此贼给本官拿下,送法推鞠!”
护卫们齐齐一声大喝,上前就把主位上的人团团围住,两人捉住他把人押住,队长一踢人后膝窝,迫使他跪下。
“你你你你……”冉旭大惊,没想到林福竟敢如此对他。
守在外头的刺史府帐内卫们听到正堂里的动静,纷纷手执兵器跑进来,刀刃相向,对着林福班阴与其护卫。
林福迎着刀刃,毫不色变地说:“你们来得正好,此贼冒充刺史意图不轨,须刺史恐遇害,你们快些去救须刺史。”
帐内卫们八脸懵逼,看看林福,再看看被捉住的冉旭,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快去!”林福怒目圆睁,一声喝:“倘若须刺史就此遇害,尔等以为能逃过护卫不力的责罚吗?!”
帐内卫们面面相觑,个别人迟疑地放下了兵器,满脸都是不知所措地茫然。
“你你你,你大胆!”冉旭使劲儿挣扎,却挣脱不了孔武有力的护卫,还被两双铁臂给压趴在地上。
“刺史都敢冒充的狂贼还敢叫嚣,先杖一百。”林福说。
后头得了消息的须永寿忙赶来正堂,黑脸走进来,瞪着林福:“林长史这是要大闹我刺史府?”
林福盯着须永寿的脸看了几息,才拱手:“下官林福,见过须刺史。”
须永寿哼了一声。
林福放下手,看了一眼班阴,后者立刻会意。
“须刺史此言差矣。”班阴摇摇头,指着趴地上的冉旭说:“此狂贼胆大包天,竟敢冒充须刺史你,肯定有不轨企图,林长史一眼就识破了他,立刻就让护卫将他拿下,并且十分担心狂贼会对须刺史你不利,就叫刺史府帐内卫火速去瞧刺史你有无被狂贼所伤。”
趴地上的冉旭要说话,却被护卫更用力压住,鼻子都快压扁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就听班阴气都不换接着说:“可是帐内卫们好生奇怪,半点儿都不担心须刺史你的安危,实在是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和狂贼里应外合,须刺史,你有必要彻查。”
帐内卫们也有话说,但是班阴语速飞快,他们根本就插不进嘴:“好在狂贼控制及时,须刺史你也没有受伤,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官服弄丢了而已,咱们会帮你瞒着监察御史的,须刺史你放心。咱们林长史眼光毒辣、反应迅速,不过这些都是林长史该做的,须刺史无需道谢。”
他这么一长串叭叭叭的,语速又快,吐词又清晰,中间还不换气,此等绝技竟把刺史府一干人等都震慑住了。
须永寿听到那句“无需道谢”,心口一痛,气的。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尤启对眼前这场闹剧很无语,他就说此事行不通,对方又不是傻子,偏冉旭说得信誓旦旦,须永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相信了。
“林长史,此事实在是个误会。”胡尤启在无语,这时候还是得开口帮主家把话说出来,“地上这人并非狂贼,而是扬州录事参军事冉旭冉参军。”
林福眉头一挑:“哦!录事参军事啊!”
班阴立刻配合,大喝一声:“既是录事参军事,乃朝廷命官,越级穿紫,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还胆敢冒充刺史,更是知法犯法,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姐夫,救我!”冉旭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林福:“咦?姐夫?”
班阴:“不对呀,我听闻须刺史的夫人也是西南望族之女,姓麻。冉参军姓冉,怎么与刺史夫人不是一个姓,莫非是远亲?如果是远亲,也不好直接喊姐夫,就像我家娘子的远房表弟一般都喊我班大哥,连表姐夫都不会喊,不然显得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两人连同护卫们一齐看向须永寿。
须永寿白面变黑,不说话。
胡尤启厌恶地瞟了一眼冉旭,却不得不为主家打圆场:“林长史,冉参军年少不懂事,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次。”
冉旭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只是须永寿妾室的弟弟,哪是什么正经亲戚,还敢妄言“姐夫”这称呼,这是往敌人手里送须刺史的把柄啊!
林福也不说话。
班阴阴阳怪气地笑一波,然后才说:“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山先生吧。你这话可说的怪,冉参军二十来岁的人也叫年少不懂事,还要我们才芳龄十七的林长史原谅他?何况他触犯的是朝廷律令,岂是一句冒犯能了事的,你去问问本朝律令答应不答应原谅他这次!”
胡尤启这红山先生的名号是旁人送他的,盖因他脸上有一块红色的形状若山的胎记,便是因这胎记他才不能选官,他自己不喜这个名号,知道的人并不多。
听班阴叫破这个名号,胡尤启便知道对方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扬州的情形不说查了个底朝天,至少明面上瞒不了的都该知道了。
而他们这边,对林福的了解仅仅浮于表面,去京城调查的人返回回来的多是市井中的离谱传闻,她本人深居简出,不是在种田就是在去种田的路上,无趣得很。
这么一看,冉旭出的这个馊主意简直是奇馊无比,而且还得再派人去查林福,深查。
“那林长史如何处置冉参军呢?”须永寿终于说话了。
林福轻飘飘说:“须刺史说呢?”
须永寿沉默不言。
胡尤启倒是挺赞成惩戒冉旭,无关私怨,只是要冉旭吃点教训,省得冉旭这等小人胆子越来越大,迟早给主家招祸。
他看须永寿满脸不豫,似要反对,轻轻摇了摇头。
此事他们不占理,若是闹大了,传至京城,只会对他们不利。此时京城都盯着他们,为谋大事该隐忍时就得隐忍。
须永寿扫了一眼林福,然后阴沉着脸盯着冉旭,这几年大概太过顺风顺水了,他行事的确不如从前谨慎了。
“既然林长史坚决要办冉参军,”须永寿说:“那就去叫于法曹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冉旭使劲儿仰头看须永寿,满脸难以置信,疯狂挣扎,大喊“姐夫救我”,冒充刺史、越级穿紫,这要是按律办,板子打下来他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很快,法曹就被叫来,听了胡尤启的转述,他惊骇地看向须永寿,得了须永寿肯定的眼神,才战战兢兢判了冉旭杖刑一百。
“林长史以为如何?”须永寿故意问林福。
林福把球踢回去:“此地是扬州,你是扬州刺史,自当是你说了算。”
须永寿呵地一声轻笑,示意于法曹行刑。
于法曹战战兢兢唤来典狱,低声吩咐叫些老手来行刑,典狱环顾一周,立刻就懂了。
打是要真打,但是里头的门门道道多了,如何施力,如何看起来严重但是不会伤筋动骨,老手最是能把握分寸。
否则他们把冉旭打坏了,事后须永寿迁怒他们,他们可就冤死了。
很快,冉旭被扒了那身紫色官服,被架着到正堂外的前庭,眼看板子就要挥下,他怕得很,看林福亦是一身紫色,想她区区五品官竟敢也穿紫,顿时大叫道:“那个……她也越级穿紫啊!也该打她啊!”
“你是不是傻子啊,”班阴无比嫌弃,“林长史乃朝廷册封的三品诰命,齐国夫人!她穿不得紫,谁能穿紫,你吗?!看清楚了,这是常服,又不是官服。”
冉旭如遭雷击,他忘了这茬了。
须永寿大概也是被他蠢到,闭了闭眼,让典狱行刑。
嘭——
板子打下。
“啊——”
冉旭惨叫。
冉旭惨叫着,瞪大眼睛死盯林福,满心怨恨。
林福站在正堂门口,悠悠闲闲看着冉旭被打,并邀请须永寿:“须刺史,这还要打许久,不如咱们坐下来看?”
须永寿阴恻恻说:“林长史倒是胆子大。”
“好说。”林福让护卫搬来三张圈椅,朝须永寿引手:“须刺史请。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胆气足。”
须永寿在中间的那张圈椅上坐下,林福与班阴分坐他两旁,就着嘭嘭的打板子声和啊嗷的惨叫声,班阴愉快地跟须永寿聊起天来。
当然了,只有班阴在说,须永寿半点回应都不给。
但无妨,他有很好的伴奏音,完全可以发挥他的特长,自己唱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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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京城,吴王多次邀请魏王温酒聊人生,终于魏王答应了。
吴王府中,温好的石冻春刚刚倒入酒杯,秦峻还未及说话,秦崧先说话了。
“你这王府冷清得很。”
秦峻很无语,自家王府景致别致,难道会比魏王府那种太过疏朗的更冷清?
但他是想要把秦崧彻底拉入自己阵营,不欲在这种小事上与他争辩,遂说道:“是有些冷清。”
秦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个正妃开枝散叶,你这王府也会热闹许多。”
“……”秦峻超级无语,要论年纪大还不娶妻的,难道他还比得过秦崧?
秦崧:“难道母后没有为你的婚事操心么?你舍得她为你操心?”
秦峻无奈了:“大兄,要这么说的话,你可是比弟弟要大许多。”
秦崧板着一张脸说:“为兄不是断袖么,你难道不知道?”
秦崧断袖的传言甚嚣尘上,年长的几个弟弟都是出了力的。
秦峻就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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