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这道诏令发出后,京城里的那些文人学子就不太讨论林郡君出格的行为了,改讨论该不该让女子也参加科举。
而且这个话题很大,更挑战男子权威,无论是文人学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激情讨论起来,说到激动之处还想用武力解决胜负。
已经十日了,长安城里的不良人快要忙死了,到处抓打架斗殴的扭送就近武侯铺打板子。
林福在听了朱槿打听来的外边儿的八卦后,回过味儿来。
圣人下诏让天下女子科举,恐怕并非真是认为天下女子都能与男子一样能科举晋身。就如东平侯府太夫人所言,一人还是天下人没太大区别,能让自家女郎做这等“出格”之举的人家凤毛麟角。
圣人如此下诏的主要目的——不是林福自恋,她就是觉得是在帮自己转移士林的目光,别整日里正事不干,就会针对林郡君叨逼叨。
若是随便能再捞上来一两颗沧海遗珠,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林福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从今以后,我的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是圣人的!我要为圣人抛头颅洒热血!”
拿了历届科举试题来给妹妹的林昉:“……”
正如林福所猜测的,开制科诏之后,门下省连发几道诏令,分别是劝学、劝婚嫁、劝寡妇再嫁。
总而言之就是,大家好好学习,好好结婚,多多生孩子,努力为大周的人口增长添砖加瓦。
皇帝还在登临大慈恩寺浮屠塔时,有感而发,亲笔写就一篇赋,展望仓禀丰实、人才辈出、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象。
彼时,林福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埋头苦读,疯狂刷兄长给的历年科举真题。
因为有小道消息,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不合,但在朝中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前段时间士林闹成那样儿,就差没明着把林尊打上奸佞烙印了,御史台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于是他决定找兵部尚书之女的麻烦。
这一次的制科礼部试,不仅要考农策、时务策,还要考帖经。
帖经就像现代的填空题,常科的明经科就重点考这个,具体又有五经、三经、二经、学究一经、三礼、三传等,没有取巧办法,全靠死记硬背。
而正经有九,分为大、中、小三经。《礼记》、《左传》为大经,《毛诗》、《周礼》、《仪礼》为中经,《周易》、《尚书》、《公羊》、《毂梁》为小经。
林福如今就在经义的海洋中疯狂自由泳,六月过完,已经背了《礼记》、《左传》。
也不知礼部尚书陶九思会抽中哪本书来帖,只能说他用心十分险恶了。
啪——
林福重重把《毛诗》拍书案上,背书背毛了,嗷嗷大叫:“我这要是取不中,我就去拆了礼部尚书的家啊啊啊嗷嗷嗷……”
林昉与李敏月黑灯瞎火出来走走增进感情,路过景明院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狼嚎”,惊了一下。
听清楚里面的“狼”在“嚎”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双双失笑。
“夫君,你觉得阿福能取中吗?”李敏月问。
“只要答卷问题不太大,取中是没问题的。”林昉笑了笑,低声说:“恐怕圣人都已经把状元给她定下了。”
李敏月微讶:“真的?”
林昉说:“谁知道呢,帝心难测。这话就不用告诉她了,且让她背着书吧,可别到时候帖经没过,就丢大脸了。”
李敏月轻笑。
景明院又传来一阵“狼嚎”,夫妻俩又是双双失笑,继续漫步于黑灯瞎火之中。
第58章
整个七月到八月, 林福都遨游在经义和时务策的海洋里,比曾经备战高考还要发狠。
背书背毛了, 就刷刷题,题刷烦了就去折腾一下她夏天收获的麦子调解一下,顺道抓着侯府良医研究一下拌种剂。
侯府良医作为一名杏林中人, 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身医术和祖师爷扁鹊,他擅长的是医术, 不是农事, 更不是毒死害虫的毒术哇哇哇。
对于侯府良医的投诉, 林福说:“你这研究农药不是很擅长么, 要不你干脆别做府医,跟我一起去应今年的制科,我让我父给你写保荐。”
良医:“……”
这……有一点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你去考个科举,取中了你就授官是官身了,没取中你还能继续回来做府医,左右你都不吃亏。”林福挖起自家的墙角来非常不遗余力。
良医……良医那是相当心动, 当即一拍掌, 决定考了。
林尊得知女儿把府医也忽悠去应制,十分无语,到底还是给写了保荐, 将保荐与府医的文解、家状一同送到户部。
好在这是制科,若是常科哪能这样说考就考的。
于是东平侯府有了两个背书背得差点儿走火入魔的人。
七夕乞巧,侯府西府的女眷聚在一起穿针引线,林嘉芸乞求心灵手巧婚姻美满, 其他姑娘乞求心灵手巧能觅得一如意郎君,只有林福在其中画风迥异。
“织女保佑我取中今年制科状元。”说完,刷刷几下穿了一排针。
虽然林郡君的女红不行,但穿针还是很牛逼的。
“福妹妹你可真好笑,织女可不管科举的,你求她可没用,她哪能保佑你考上状元。”林嘉蕙边穿针边嘲道。
林福乜了她一眼,凉凉说:“织女一年才跟夫君见上一面,既如此,你向她乞智巧求姻缘也是不行的,她顶多能保佑你一年能见上夫婿一次。”
穿针乞巧的一群女眷:“……”
林福的无差别攻击让女眷们穿针都穿不下去了,而她自己则掸掸衣袖,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中秋佳节,侯府西府的女眷又在一起拜月赏月。
林福对着月姑神位拜下,口称:“请月神保佑我取中今年制科状元。”
女眷们:“……”
林嘉蕙虽然心气不顺,想要挑衅林福,她巴不得林福落榜才好,可想想林福的杀伤力,到底是作罢了。
自从林福封了郡君后,林嘉蕙的日子更不好过起来。
这两月间,聂氏不时去各种宴席,想早早将林嘉蕙的婚事定下,好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然而各家夫人问的都是林福,她一旦说起“自家四姑娘”,那些夫人就笑笑换了话题。
林嘉蕙终于深切感受到身份改变所带来的巨大变化,心中苦涩与悲愤交杂,将她撕扯得痛苦难当。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是她的!
侯府嫡女是她,阿爹阿娘是她的,所有宠爱是她的,郡君也该是她的!
如果没有林福,如果不是林福,她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林嘉蕙愤恨地看着拜完月就走了的林福,心中暗暗发誓,她不会一辈子都让林福踩在头上的!
八月二十六,制科在礼部贡院举行,考帖经、时务策、农策三场,阅卷的官员也是按照三场顺序阅卷,帖经不过,后面的写得再好也不会看。
林福心说:还好,填空题而已,虽然背书背得脑阔痛,但总比考诗赋要好。作诗什么的,自己那打油诗的水准,真的会挂科。
开考当日一早,林福身着绯色交领襦裙,头发梳成单螺,没有戴任何首饰,在全家的护送下,到达礼部贡院。
一下车,来应制的学子们小小一阵骚动。
林福扫了一眼偷看她偷看得明目张胆的学子们,不感兴趣的回过头,从秋夕手中接过考蓝,里面装了笔墨砚、蜡烛、吃食、大氅等各种物品。
“好好考,别紧张。”林尊拍拍女儿的肩,可显然,明明是老爹更紧张,不停捋自己的美髯。
林福玩笑道:“放心,等我给您拿了状元回来。以后别人再提起咱们家,都会说‘史上第一女状元府上’,以后您就是‘史上第一女状元之父’。”
林尊:“……”
完全不紧张了,只觉得女儿脸皮怎么这么厚,这都是随了谁?!
“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东平侯府的人都转头循声看去,一辆马车驶到近前,车帘一掀开,露出谢凌雪娇俏的小脸。
“阿福。”她叫着林福就从车架上跳了下来,跑到林福身旁,向王老夫人、林尊、聂氏福了福,就拉着林福的手,叽叽喳喳欢快说:“我来送你入贡院呢。本来我也想应制的,取不取得中不重要,主要是陪你嘛,可我一看要背那么多书就……算了。”
林福失笑。
不远处一名学子听到这话,差点儿没气炸,高声道:“这可是朝廷开科取士,不是小娘子的游戏之地,只为玩耍还是趁早离开,不要自取其辱。”
“要你管!就你有嘴是吧!”谢凌雪白了那学子一眼,“朝廷开科取士,可不是取偷听小娘子说话还嚼舌根之人。”
“你——”那学子一甩袖,“吾不屑与尔等妇人计较。”
谢凌雪呵呵:“是我们不与你计较才对。说来,你一介白身,见到郡君不行礼,是何道理!”
学子:“……”
忘了东平侯之女是朝廷赐封的四品郡君,学子一下进退两难。他自有一身傲气,认为自己今科定能取中,不屑与妇人低头,可这妇人是个有品级的命妇就……
林福不欲在贡院前多生事端,省得影响自己考试的心情,睨了那学子一眼,扫过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一些应制学子,嗤了声,拉着谢凌雪到一旁说话。
“这都什么人啊,歪眉耷眼的,也不知户部怎么筛选的,这样的人也让通过。”谢凌雪吐槽吐爽了,又拉着林福带着歉意地小声说:“之前我本想去找你的,可是我阿娘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后来听说你忙着准备科举呢,就不敢去打扰你了。”
林福摇摇头,拍拍她的手,说:“待我考完,请你去我家吃点心。”
“好啊。”谢凌雪笑眯眯。
“林小娘子。”林福又被人唤,循声望去,来人是魏王、三皇子、四皇子,唤她的是三皇子秦峻。
一群人还没来得及行礼,秦崧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鱼服而来,不想惊动太多人,无须多礼。
“几位郎君前来是为……?”林尊问。
秦峻笑说:“此次朝廷允女子科举,可谓前所未有之壮举,国朝三百六十一州,仅有林小娘子一人应制,我们兄弟便来瞧瞧。”
林福好险没对皇子翻一个白眼——老子考科举是大马戏吗?跑来看戏是几个意思?!
“老三口笨腮拙,不必与他计较。”秦崧对林福道:“女子应制虽是前所未有之举,但才德更重于阴阳方是道理。祝你杏榜提名,取中头名。”
秦峻表示不服,被秦崧一个眼神镇压。
瞧瞧,瞧瞧,这才是人说的话,同样是来看热闹,人魏王说话就中听多了。三皇子真该和他兄长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
“在下便借王爷吉言了。若我取中头名,就请王爷喝酒。”林福笑道。
秦崧微愕,旋即颔首,脸上有浅笑一闪而逝,只是大胡子挡着,完全没人看得出他笑过。
卯时正,贡院鼓响起,应制的学子们排队入场,将交文解时户部发的木牌交给礼部官勘验,木牌上记载了学子姓名、籍贯、相貌特征,要一一与户部记录在案的对上才能让人进去。
林福的木牌最是简单,上书“西河郡林福,女”,没了。
全国应制的学子两千余人,女子只她一人。
贡院前一片白衫中唯一的红色就显得格外突出。
进了礼部贡院,院内分东西两廊,廊边是一个一个小房间,比起林福曾经参观过的某古镇复原的明清贡院,周朝的贡院就是精装房和毛坯的区别。
林福找到自己的“东甲子一号”房,将考篮放下,在小房子里溜达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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