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152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为让兰贺放心,柳昭盛将战乱后第一次见柳温卿,以及寻找他并解释一切的情况都说与兰贺知晓。

  “正如罗侍郎所言,陛下曾经的举动都令人捉摸不透,因此只得听风便是雨。柳大都护死后,副都护还被追杀,以至于现在他连我们也不相信。”

  兰贺沉吟着问:“二表兄,副都护可曾问你,你想报杀父之仇么?”

  柳昭盛眸光沉凝,悲哀道:“陛下明鉴,他是如此问过。”

  “你是怎么回答他?”

  “柳广南是咎由自取,我不能为了他自寻死路,令母亲孤苦无依。”柳昭盛一鼓作气说完,微微自嘲道,“副都护有一个刚正不阿、待人真诚的父亲,父母感情和睦,家中幸福,他无法理解我和昭瑞作出的选择。”

  兰贺一眨眼,听柳昭盛几乎动情了道:“我告诉他,如果我的父亲像他的一样,虽死犹荣,我何尝不想做个孝子。

  “可他还是不相信,他说就算我们不是孝子,太后是孝女,有太后在,太后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被送上绞刑架。

  “我和大哥都没力气解释了。”

  只能把人拎过来,让他眼见为实。

  兰贺觉得柳温卿看得还挺透彻,太后确实是孝女,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碰巧太上皇还是一个多情念情的人,心胸比之以往的帝王都算宽广许多,对外戚一再放任,睁只眼闭只眼的功力深厚,最擅长睁只眼闭只眼,奈何柳继德贪得无厌。

  翌日,柳昭盛启程回安西,柳温卿和刘怀棠一众人密谋收复北珑的计划,之后他也往西走,按计划绕大半圈再回北珑去做内应。

  刘怀棠开始安排各部做准备,不必兰贺提醒,他也留了一手。他挑了罗机、钱同财和两个禁卫军校尉带三万精兵留作后备。

  大战在即,这一次,刘怀棠特地找兰贺,摆了脸色讲清楚不准他跟。

  兰贺点了头。

  水心为即将开战的消息感到兴奋,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但知道兰贺不上阵,冷懿生不跟着,她有些棘手。

  她找冷懿生直言道:“皇后娘娘,奴婢想去参战,你想个办法。”

  冷懿生知道她上了战场人就不一样了,也知道那样的她是快乐的,可到底刀剑无眼,战火无情,她不舍得她去冒险。

  “水心啊,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水心睨着她,知道她想耍花招。“丢下你?这话从何说起?你有没有我在,都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要是再也看不见你,我……”

  冷懿生忽地哽咽,泪水跟着流下。

  水心打心眼里佩服她的这个本事,但她是铁石心肠的人,眼泪对她没用。她坚定道:“如果我不幸死了,你也可以再习惯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

  冷懿生呆了,“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啊……”

  “是你先说的。”

  “难道你就一定要去吗?”

  “是。”

  “你只是想去杀人,如果以后没有仗打了,不能像这样随便杀人了,你怎么办?”

  “就和在此之前一样,忍着。”

  “怎么可能忍一辈子?”

  “奴婢能。”

  顿了顿,水心补充道:“实在不行,你给奴婢通个关系,让奴婢时不时去当个酷吏、刽子手都可以。还没进宫的时候,信王有时带我们去看斩首,当时我就想当刽子手了,刀起头颅落,还会在台上滚几圈。我很喜欢。”

  冷懿生要被她气死了,她宁愿她自告奋勇去打仗,是为了追名逐利,说出来都格外高尚好听,可她偏偏只是要去杀人,目中无尘,纯粹至极。

  但她无力留下水心,她也不忍心看到她被留下而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会跟陛下说说的……”

  “谢谢皇后娘娘。”

  当天,冷懿生就和兰贺提起。

  兰贺是个胸怀宽广的人,有人要给自己卖命,他一向来者不拒,何况水心已原形毕露,带她来,兰贺也料得到有这一天。

  他道:“她想去,就随她去。”

  冷懿生低声问:“她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兰贺摸摸冷懿生的后脑勺,道:“这是她自己要走的路,她不后悔,你只需要成全她就好。”

  之后,连寻雨和寻寒也自告奋勇。冷懿生兀自失落半天,泪水在眼里打转,但还是去找人给她们准备合身的软甲。

  几日后,大军启程,营帐收了七七八八,几乎是倾巢出动。

  水心三人被安排在罗延之旗下,罗延之是此战的前锋,意味她们将冲在最前头,直面敌军主力,这个结果她们甚是满意。

  冷懿生竭力忍着才没在送行时哭出来,辞别时也没什么话可说,她们那么高兴,她不想扫她们的兴,最终只说一句,“你们要平安回来啊,只有你们会为我操心了。”

  滕州城里,此前在图尔攻城时幸存的百姓都逃到别处去,仅剩朝廷大军在此驻扎,如今一下走了九成人,整个城十室九空,荒芜人烟。

  冷懿生有了一个习惯,喜欢爬到驿站的屋顶上,一边扫雪一边放眼望去,天地间空旷寂静,大雪覆盖整片土地,随着时间流逝,一些本就在战火里备受摧残的旧屋终究也被雪压垮。

  冷懿生见过几回坍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土地里钻出来,但很快平静,在她的眼眸中,世间万物都静止不动。

  兰贺有时会到屋顶上来陪冷懿生,在底下没有人走动时,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耳边刮来的都是无尽的寂静之声,令人心中犹如远处一无所有的荒原,仅仅有萧瑟的风,冰冷的雪。

  “阿贺哥哥,那个时候的仗,打赢了吗?”

  “赢了。”

  冷懿生像是得到慰藉,抿唇欣慰地笑着。

  大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带来过往的蛛丝马迹,使冷懿生心弦一动,迟疑地望向兰贺。

  兰贺淡淡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你也成亲了……”冷懿生有些恍惚,“我占有了别人的命运……”

  兰贺听她如此嘀咕,哭笑不得地抚摸她的脑袋,她的发丝都是冷的。

  “怎么这么说?”

  “那个时候,应该像现在这样,但站在你身边的,是太子妃……还有太子良娣。”

  “你怎么知道?”兰贺估摸着她嫁给罗韶之后就被关在一方宅院里,应该是不谙世事,怎么会知道他有过太子妃,还有……两个太子良娣。

  “太子大婚不是小事,我当然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冷懿生摇摇头,乖乖据实道:“什么也没想,太子对我来说,是好远好远的人,远得都不像人,像是天上的神。”

  闻言,兰贺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将她搂紧,低声惘然道:“哪有神会丢下他最爱的姑娘?”

  冷懿生心中一阵悸动,泪流直下。

  “你知道为什么四哥抓了你,先到那里去的是刘怀棠吗?”

  冷懿生摇着头。

  “因为我知道四哥会说什么,我不敢听他说那些话——过去的十年里,我一直都会去罗家附近,希望能再看你一眼,一次又一次,始终没放下,也始终不敢再接近你。可正因我这样觊觎着你,四哥才会注意到你,心怀不轨地伤害你。冷懿生,上辈子是我害了你。直到这辈子,四哥又想对你下手,我也没胆量去听他实话实说。”

  “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话……”

  冷懿生清楚地知道,在那个时候,就算阿贺哥哥只是阿贺哥哥,只是个小乞丐,只要他再出现,她一定要跟他走,去哪里都好,当乞丐也好,她想跟他走。

  “你的父母葬身北珑,一切都是因为朝廷没有及时出兵。我是太子,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在内心深处怨恨当时无能为力的自己,也恐惧被年幼的冷懿生质问,为此甚至做过几回噩梦,梦里冷懿生大哭,逼问他,向他索要父母——

  “太子殿下,你还我爹娘啊,我爹不要保家卫国了,你还我爹娘啊……”

  “呜呜呜呜……”

  兰贺将冷懿生搂得更紧,“你和罗韶成亲后,我还在竭力忘记你,自以为你会过得很好,心安理得地忘记你,却没想已经害了你。”

  冷懿生呜咽着连连摇头,什么都说不上来,但她知道,不想看兰贺愧疚,不想他把她的痛苦都归咎在自己头上。

  “我是成了亲,但有名无实。”

  兰贺对那三个姑娘没有任何念头,都在成亲后见了第一回,但两两相顾无言,她们也都畏惧他,看他的眼神充满惊恐,仿佛下一刻不是他要病死就是他要赐死她们。

  “她们很怕我,所以我过我的,她们过她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后来,宫里出了点事,我让她们假死,送她们出宫,给她们置办了房屋田产,黄金万两,让她们改名换姓,以后要怎么过都随她们自己。”

  兰贺轻轻抬起冷懿生泪痕交纵的脸庞,指腹传来细腻的、冰凉的、湿润的触觉,像在冰川里捞起一块腻白的美玉。

  他认真地看着她泛红的泪眼,不紧不慢道:“冷懿生,你没有占有谁的命运,明白吗?”

  冷懿生哭着点了点头,兰贺用指腹拭去她的泪。

  “你倒是比小时候更会哭了。”

  这些年,离开了母亲的冷懿生,当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即使她生性坚韧,仍然会笑,会生气,但更多时候,她总是卑微怯懦。

  此时此刻,听着兰贺这句话,冷懿生的不安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里,抽噎着轻轻颤抖。

  “陛下,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我也不知道……你爱的我是什么样子……”

  她控制不住地流泪,越不敢哭越不想哭越是要哭。

  “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是我的荣幸。”

  兰贺一遍又一遍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声音又低又轻,温柔得小心翼翼,宛如正捧着一尊琉璃,轻易怕摔了。

  “冷懿生,之前我都没有和你说清楚,但从这一刻起你记住,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担惊受怕,永远不用谨小慎微,明白吗?”

  冷懿生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点着头,蓦地抽噎道:“那你……你喊我,连名带姓,像在喊犯人一样……”

  兰贺莞尔一笑,若有所思道:“我以前一直这么叫你,都习惯了。你想我叫你什么?”

  冷懿生吸吸气,认真道:“懿生。”

  也就比冷懿生少了一个冷字。

  兰贺在心里念了一遍,感觉没有直接喊冷懿生来得自然而然,但怎么叫都不过是个称呼。

  在冷懿生被泪水涤荡过的清亮的眼眸中,兰贺吐出“懿生”两个字,乍听之下平平淡淡,细听有丝迟疑,还有丝暧昧,显然没有喊“冷懿生”三个字时的抑扬顿挫,理直气壮,光明磊落。

  冷懿生也不是会恃宠而骄的人,她平息了一下哭意,道:“你还是连名带姓喊吧。”

  兰贺笑了,“为什么?”顿了顿,“懿生?”

  再听一遍,自己的名,兰贺低沉的嗓音,和着微微上扬的语调,冷懿生莫名脸红,目光如闪电般游移,“还、还是喊冷懿生吧。”

  偏偏兰贺不依不饶,“为什么?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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