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69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他不禁懊恼地弹了一颗白子,白子冲进死局,冲散了黑白子。

  转念一想,冷懿生没来找他也挺好,证明她和罗家女眷们都还合得来,没有水火不容。反正她都是要回他身边的,就让她们趁此机会多多相处罢。

  兰贺并不知道,冷懿生度过了魂不守舍的一个下午。

  姜氏替她拨开云雾。

  外祖母的一切在冷懿生脑海里如云霭缓缓散去的崎岖山峰,露出狰狞而又威严的真面目,于她而言是多么巍峨壮观、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年幼的孩子能记住的事不多,冷懿生自己也不确定脑子里的是不是真的,她恨不能重生回儿时,把自己短暂的一生再看一遍。

  她缠着花氏给她讲往事。

  花氏十五岁跟了罗恒,如今已过去十二年,冷懿生想知道的往事花氏少说也知道七七八八。

  花氏不愿说,“有些事是很复杂的,我要是说了不如你所愿,你跟我闹怎么办?”

  冷懿生幽怨地看着她,“你不一向都是有话直说吗?你哪会管我喜不喜欢?”

  花氏笑笑,“傻孩子,有些事不一样啊。”

  “可我想知道外婆到底对我好不好,你就直说吧,求求你了姨娘。”

  花氏被冷懿生抱着手臂狂揺,实在没办法,叹气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也只能和你说我听过的看过的,如果和你心目中的外婆有什么不符,你可千万别说我在给她泼脏水啊,你自己去想。”

  姜氏说过的话,花氏心里很有感触。

  没了父母的冷懿生很聪明,知道是外祖母在照顾她,对外祖母一向小心翼翼,不敢惹她生气。有听见别人议论外祖母,她就瞪人,像个狗腿子,唯外祖母马首是瞻。

  花氏从不和她说什么,也是不想因为一个死老太婆而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记恨上。

  现今,冷懿生自己怀疑起来了。

  田氏是个守旧本分的女人,言行举止从年轻起是让人挑不出错并赞不绝口的贤惠大方。她为丈夫生育了两男一女,两个儿子长大后都迈入官场,有大好仕途,这令她备受外人歆羡——生出了两个了不得的儿子。

  正因此,即便经商的丈夫有好几门妾室,外室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在罗家的地位也无人可以动摇。她睥睨着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没有一个人能被她放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仿佛无所谓而宽容大度,温柔体贴,也仿佛是温柔大度而无所谓。

  总之,田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贤内助,她的一生本该如此沉稳、娴静、贤惠,丈夫对她满意,外人对她交口称赞,死后进罗家祖坟,也是一个令罗家祖宗挑不出毛病的好媳妇。

  可这一切,都被另一个女人毁于一旦。

  这个女人便是田氏的亲生女儿——罗彩衣。

  罗彩衣自幼顽劣,性子和行事作风几乎和母亲田氏反着来,仿佛生来就是来和田氏唱反调的。许是早早便意识到,田氏将女儿看管得格外严厉,让女儿无法丢人现眼落她的脸。

  直到罗彩衣及笄,还有了心爱的男人,田氏的天自此被她捅塌了。

  罗彩衣女扮男装上街鬼混,罗彩衣和男人勾肩搭背,罗彩衣彻夜不归家,罗彩衣在男人家留宿……被街坊邻里盯着的罗彩衣忤逆父母做的每一件事都成了扎在田氏心头的刀,泼在田氏脸上的墨。

  “把女儿教成恬不知耻的□□,那个女人独一份,真是‘好’女人啊!”

  “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得已,罗老太爷和贱卖货物一样,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那个男人,从此不管罗彩衣做什么,丢的就是那个男人的脸。

  令罗家丢脸的风波平了,名声已经无法干净的田氏郁郁寡欢,仍想方设法去见女儿,像个可怜的慈母。

  花氏道:“你出世时有件事,我是听你舅母说的,说老太太知道你母亲生的是个女娃,立刻昏了一天一夜。”

  “为什么呀……”

  花氏欲言又止,片刻后,她所答非问道:“在你前头,她都有六个孙女了,她都没晕过,在你后头,七娘出世,她也没晕,就你出世,她晕了。”

  冷懿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点,“她不喜欢我……”

  “你娘出月子时,她有和你娘说,想去边疆就去,女儿可以放在罗家养。”

  冷懿生又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花氏捏着手帕,神情凝重,“我也不清楚,但你大舅母见多识广,她说老太太是不甘心自己的女儿不顺着自己的意来,让自己丢脸了,所以想要留下你,再重新养一回女儿,把你……养成她满意的罗彩衣。”

  罗彩衣没有听从田氏的主意,但五年后,冷懿生还是住进了罗家。

  自家的孙女们田氏不上心,冷懿生这个外孙女她却看得格外重。自此,花氏眼睁睁看得真切,田氏像要和世人证明自己有着温良恭俭让的美好品行,是个好女人一样,对冷懿生的管教甚为严苛,被气急了总要念叨“不像样不像样不像样!”

  田氏要借教好冷懿生为自己扳回一城。

  罗家大人们对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可怜小孩,乖巧如罗五娘,都不禁眼巴巴地问:“为什么奶奶那么疼表妹?”

  花氏心道,这样的疼爱不如不要。

  姜氏说对了,田氏的确嫌弃冷懿生被罗彩衣纵容出来的性子,也厌恶她天生一身利刺,趁她年纪小不懂事,硬是给她磨圆了,磨憨了。

  冷懿生初到罗家时还是个贪财的小丫头,鬼主意多,表姐表妹和婢女小厮们的碎钱她骗得得心应手。她还教表姐们,嫁人要嫁坐拥金山银山的,嫁过去就不用吃苦了。

  花氏闲着没事最喜欢看她小大人似的说话,觉得这孩子别具一格,十分精明睿智。但没多久,发觉这事的田氏把冷懿生骂了一顿,在田氏看来,好女人不能把钱财看得那么重,那和娼妓没有分别。

  冷懿生慢慢地不提钱了。

  后来田氏病重不治,撒手人寰,剩下被教养得稀里糊涂的冷懿生,被罗老太爷赶到废旧小院去自生自灭。

  “原来我只是外婆的棋子……”

  “是任她摆布的傀儡。”花氏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冷懿生额角冒出冷汗,濡湿一片,碎发都贴着轮廓。

  “所以我很不喜欢她,原先觉得她人好,等你到罗家来住,我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你多护着她啊,见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我羡慕得眼红,我常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对着别人精,对着我傻,还会一个劲地护着我。”

  花氏总有办法让冷懿生哭笑不得。

  “姨娘,你好贼啊。”

  “我贼又有什么用呢?我又没女儿,什么都没有。”

  冷懿生一声不吭地抱着她,花氏任她抱着,不再说什么。

  田氏对她的管教,她依稀记得,也记得自己心中的不服气,可是每当她想跑回家时,她便想起来,娘亲已不在家中,不会来接她回家,她没有家了。

  她只有愿意要她的外祖母,所以就算外祖母对她严苛些,说的话她不喜欢听,她也得听,也得在外祖母身边待着,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冷懿生说不出来自己对外祖母还有什么感情。

  田氏说到底只是一个想当好妻子和好母亲的女人,偏偏罗彩衣的行径惊世骇俗,把她吓到了。

  她自己恐怕也没想过,安分守己当了一辈子贤妻良母,死后还要被鸠占鹊巢。

  那间屋子,已经不姓田了。

  不敢

  

  夜凉如水,与罗家女眷用完晚膳后,冷懿生回屋。

  晚膳时也见不到罗老太爷的新欢,用不着问,冷懿生也清楚,罗家人自己知道春儿举止粗野,今还狗仗人势,爬上老太爷的床就像爬上皇帝的床,目中无人,便干脆不给她出来现眼。

  冷懿生回想起来春儿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往更是嚣张,还想当她的庶外祖。冷懿生懊恼,恨自己没有学她狗仗人势教训她一顿。

  素月伺候沐浴时,冷懿生恍然用力一拍浴桶,“八娘呢?”

  素月被溅了几滴水,将她的手按回水里,“现在才想起来呀?八娘回她娘那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五姑娘说,八娘和她娘和好了,要先和她娘叙叙,明天再来伺候你。”

  冷懿生凝起眉,“真的吗?”

  “五姑娘说的,能有假吗?”

  罗五娘不像会撒谎的人,她安静温顺,心地善良,见了只死老鼠都会默默感伤泪流。

  但此时此刻,冷懿生还半信半疑,很难说服自己完全相信这个表姐。她回忆儿时,罗五娘太安静了,给她留下的印象稀薄暗淡,不特地去想,根本很难发现这个人。

  “娘子,我知道你和八娘的娘亲不对付,但她好歹是八娘的娘亲啊,母女心连心,就是闹别扭,也不可能闹一辈子,和好是早晚的,你就别操心了。”

  听过外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冷懿生是打死也不相信什么母女心连心了。但母女也的确是母女,母女间的关系,又岂是外人能插手的。

  冷懿生无奈叹息。

  沐浴完毕,冷懿生钻进铺了新被褥的小床,素月在床边地上铺被褥,两人都像回到很久以前。

  “素月,到床上睡吧。”

  “不行的,我睡地上就好了。”

  冷懿生也不勉强她,躺在床上眨巴眼睛。

  “娘子,我好久没睡在这儿了。”

  素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以往,除了冬天,冬天她睡在小厨房里,那儿有个灶坑可以取暖。平时她一直睡在地上,守着冷懿生,有时一聊起话来,就能聊到天明。但冷懿生出嫁后,姑娘间的睡前闲话就没得聊了。

  “我也好久没在这儿睡了。”

  “娘子,别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说是这里睡着舒服还是在宫里睡着舒服呀?”

  冷懿生忍俊不禁,“我觉着……都一样。”

  “我还以为就我觉得一样。娘子,你就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冷懿生就知道少了什么了。

  她蜷缩着睡觉,紧紧抱着薄被,呼吸间少了男人身上的冷香,一时让她心里空空的,有些不习惯。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各种小心思冒出来,怂恿自己去找他,理智却再三义正严词道这不矜持。

  不过一晚没能睡在一起,就心痒了,以后他三宫六院,夜夜有去处,她要怎么办,独守空房到天明吗?

  一番天人交战后,冷懿生晃了晃脑袋,更用力地抱住被子,心道一定不能去找他,要自己睡,不管有没有他,都要睡得着,还要睡得香。

  ……

  晚膳呈上来后,罗延之不禁扶额,扯了一旁罗三郎的袖子,低声道:“我说的你都忘了?”

  罗三郎百口莫辩,“下完棋我都忘了,想起来时已经晚了,不过没关系,我让厨子煮了粥。”

  罗延之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皮时发觉相距甚远的太子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眼里仿佛有冰冷剑光一闪而过。

  他就像在说:“罗家打算饿死孤,其心可诛。”

  但除了罗延之没人察觉,一贯极擅察言观色的官场人精和经商多年最擅见风使舵的狗鼻子这会儿都像瞎了一样,乐呵呵地给太子敬酒。

  罗延之不可否认自家长辈心里都有一股子上了年纪的狂妄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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