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产婆心中了然,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四福晋一手掩着胸口,命人:“快快将二格格抱来!什么时候了还让格格在产房里待着!”
她痛斥侍女,却也是为了宣泄出并掩饰自己的慌乱。
虽然这世道多是一样的“祖宗规矩”,到底她没亲身经历过,此时亲耳听了,想起从前四阿哥与李氏的种种浓情蜜意,虽知道此乃无奈之举,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痛骂四阿哥:没有心的男人!
宋知欢心慌的厉害,也不知这天儿是怎么了,电闪雷鸣的,大雨倾斜而下,她眉头紧蹙往屋外看着,眉眼间蕴着止不住的焦急。
翼遥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便是当日四福晋生产叫的多惨烈,好歹人心是稳当的,此时这样慌乱又气氛低沉的场景她从未见过,不免心中怯怯。
四阿哥看了一眼女儿,终究心软了,招招手将她抱入了怀里,低声道:“遥儿,别怕,阿玛在呢。”
不多时,也有人将和玉从内间抱了出来。
小姑娘身体孱弱,此时也慌乱的厉害,脸色煞白地止不住咳嗽气喘,四福晋忙让太医给和玉看过,安慰两句,让挪到她床上躺着,并命面容和善、气质柔和的黄莺过去陪着。
偏生不巧的,弘晖又哭闹不停了起来,四福晋一时不好动地方,宋知欢站起来对她安抚一笑,道:“我去看看。”
四福晋得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抓着宋知欢的手道:“小儿年幼多惧雷雨,知欢,你陪陪他。”
并对四阿哥道:“让遥儿也跟着过去吧,晖儿的屋子离得远些,且在她阿娘身边,遥儿也心安。”
“去吧,听阿娘的话,别怕。”四阿哥抚了抚女儿的脊背,轻声安抚两句,便让翼遥随着宋知欢去弘晖屋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遥儿紧紧握着一块四阿哥随身的玉佩跟着宋知欢去了弘晖的屋子,弘晖哭闹的原因确实如四福晋所说的是因为雷雨天气,只要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抱一抱哄一哄,很快就可以好了。
宋知欢怀抱着弘晖轻声哄着,侧耳细听着李氏厢房那边的声音,却觉叫喊声减弱,知道是有经验的稳婆给李氏递了巾帕咬着,毕竟若是有什么不测,这会整个院子都应该叫开锅了才是。
“阿娘。”弘晖已经安静下来,重新躺到了摇篮里安睡,翼遥默默蹭到宋知欢身边,倚着母亲悄声道:“您当年也是这样诞下遥儿吗?”
“不是啊。”宋知欢笑了笑,轻抚着女儿乌黑细软的发,对翼遥道:“遥儿当年可比这位弟弟或是妹妹乖巧多了,虽然也疼得厉害,却并不惨烈。”
“是吗?”见识过两次女子生产时的惨烈,翼遥下意识地对阿娘有些愧疚,此时被阿娘拥在怀里,也觉着心里闷闷的。
宋知欢知道她的症结,笑盈盈揽着她,神情恍惚,似有怀念,“虽然生出遥儿是很疼,但阿娘从未后悔。若非有了遥儿,这两年,阿娘可当真是少了许多乐趣。况且人生在世,少有不繁衍子嗣的,便是有,也是能抗住万钧压力并性格强硬坚韧之人,他们是拿定了主意,阿娘却自认做事还算随心所欲,遥儿你来了,阿娘也不会亲手扼杀一条生命。
阿娘把你生下,你叫我一声‘阿娘’,从此咱们之间便有了羁绊,你是阿娘血脉的延续,阿娘照顾你前半生,你照顾阿娘后半生,我们都付出了爱与陪伴,在纷纷红尘中报团取暖,这很公平,不是吗?”
小小的翼遥对这一番话不算理解的透彻,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拥住了宋知欢,小小声说:“阿娘你放心,遥儿会孝顺你的,还有阿玛和额娘!额娘还有弘晖弟弟,阿玛还有很多弟弟妹妹,阿娘却只有遥儿了!遥儿一定会对您最好最好!”
“遥儿真乖。”宋知欢笑了笑,“不过这话不能乱说,让额娘知道了要伤心的。阿玛和额娘多疼爱遥儿啊?遥儿要做个孝敬懂礼的孩子,知道吗?”
“嗯!”遥儿重重点了点头,依偎入宋知欢的怀中,忽然觉得这天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柔成在一旁看着,满怀欣慰。
她对宋知欢总是满怀的担心,从衣食住行寻常琐事到婚嫁儿女人生大事,但此时,站在这不大的屋子里,看着不远处互相紧紧依偎着的母女俩,她莫名有些欣慰,也有些自豪。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主子就是能支撑天地的人,只是用懒惰掩盖了本质,又不知因何磨灭了野心,于是变得随遇而安,万事不经心。
但真当需要她动用能力的时候,她便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进能斩御外敌,退能安抚人心。
她的主子啊,本就是茫茫红尘间一抹柔和光辉,不细品,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抹光的好呢?
想来那位四皇子是没这个福气了。
这世间的男儿,都没这个福气了。
柔成徐徐展出笑颜来,轻轻摇头,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神情似是遗憾惋惜,又带着些许庆幸。
——如此也好,不沾情爱之事,便不会被伤到,便不会体会到失去挚爱之人的刻骨铭心之痛。
思及此处,柔成神情一黯,垂下头,静静地立在那里。
李氏到底是有过生产经验的,身子又养的不错,这孩子虽然胎位不正,却有有经验的产婆护持操作,虽然艰难了些,也成功诞下了四阿哥的第二个儿子。
暂序齿为二阿哥。
因二阿哥生在第八个月,四阿哥本就是忌惮这些的,再有太医从旁道二阿哥身体孱弱怕难立住,四阿哥面色阴沉,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是四福晋轻叹一声,吩咐:“按例,赏赐李格格身边的侍女、稳婆以及院内宫人。”
又命:“厚赏林太医。”
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那林太医言辞恳切道:“林大人,当年和玉同样体弱,有赖您的方子,不也立住了?如今虽然身子弱些,却也算是不错了,这二阿哥,也劳烦您多用心,到底也是爷的血脉。”
“福晋。”林太医苦笑道:“二格格体质虽弱,却是足月生产而来,纵然先天弱,但有好大夫,再养的精心,以天家富贵,想要留住不难。二阿哥却是未曾足月,胎中憋得时间又要比二格格长。先天体质之不足绝非二格格可比……”
余下的话他不说众人也明白,四阿哥一手紧紧握拳,终究还是化作一声长叹,吩咐他:“好生开方为二阿哥医治吧,尽一份心力。二阿哥仍养在李氏身边,福晋你还有弘晖和翼遥要照顾,不比多分心了。且她亲生额娘,照看起来更精心不说,她也能安心。”
四福晋闻此并未不快,反而隐隐松了口气,从容起身对四阿哥行礼,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又命林太医:“无论耗资,为二阿哥好生医治。若有不好从太医院出的贵重药材,只管来找我便是。”
她手握嫁妆以及四阿哥的私库钥匙,身家丰厚,这话说得倒是半点不心痛。
林太医恭敬行礼应了,知道方才四阿哥怀里怀外的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即便二阿哥没立住也不会怪罪他,于是也微微松了口气,下去斟酌方子了。
刚出生的孩子吃药也费力,但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了,李氏和二阿哥的乳母总能有法子将药喂下去。
此时已是第二日了,天色大晴,全然不似昨日的阴沉。
四阿哥的心情却半点没见好,也没看孩子一眼,起身便走了。
四福晋此时也是心力交瘁,却看过弘晖后抱了抱翼遥,轻声安抚了两句,便对宋知欢道:“我困得要命了,得先补一觉去。”
“去吧。”宋知欢笑了笑,“是该睡会儿了,弘晖这边我看着呢,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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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四
因二阿哥身体弱的缘故, 无论洗三还是满月办的都并不盛大, 德妃却命人送了浩浩荡荡的赏赐过来, 便是当年四福晋生弘晖时也不过是这般的场面了。
四阿哥沉着脸谢了恩, 四福晋笑容中亦透着冷淡, 这夫妻两个都是人精, 如何能不知道德妃的心思。
二人双双对视, 最后竟然同时哭笑了起来。
李氏的厢房里,宋知欢在床边坐着,看着倚靠在床上用补品的李氏, 轻笑着问:“这枕头枕着怎样?添了安神干花和药材并荞麦掺着填的, 应该比平日枕着的那些绵软枕头舒服些。”
李氏淡淡一笑, 轻声道:“是,还得多谢你的用心了。”
宋知欢见她眉眼间拢着一派淡淡的哀愁,心中轻叹一声, 握了握他的手,温声道:“我先回去了, 你歇着吧。福晋给你送来的方子是当年怕弘晖身上不好,乌拉那拉夫人在宫外搜寻的,专给少儿养身的偏方。你让林太医给看看, 若是可用, 试试也无妨。”
“好, 多谢,也多谢福晋关怀。”李氏乌压压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猛地颤了两下,抿了抿唇, 扯了一抹笑出来,对宋知欢淡淡道。
“如此,我先去了。”宋知欢语毕,徐徐起身,转身出去了。
康熙三十六年的盛夏就在取名弘昐的二阿哥时不时的病危磨难中过去了,这年中秋,因太后和康熙身子都不大爽快,因此宫中并没设宴。
中秋这日一早,四阿哥和四福晋一早相携出去,带着翼遥和和玉、弘晖给太后和康熙、德妃请安。四阿哥的身份特殊,四福晋和佟妃处的又不错,因此二人还带着孩子们转路往承乾宫去了一趟。
归来时天色已晚,院里桂花树旁摆了一张圆桌,备了筵席,众人落座。
宋知欢一向那是以对待最高领导的态度对待四阿哥,四阿哥在,她也不见平日与众人相处的轻松笑闹,只埋头苦吃,偶尔扫两眼翼遥,直看得小丫头不自觉坐的规规矩矩,吃的优雅大方。
四福晋见了亦觉好笑,膳食用过后便打发翼遥带着和玉去弘晖屋子里玩儿。
然后众人在凉榻上落座,其实也不过是四阿哥和四福晋在榻上坐着,两边各加了一溜儿的椅子,众人分两边落座。
李氏手握一儿一女坐左下第一,安氏挨着她坐;宋知欢倒是不在意这些,略带安抚地看了一眼微微拧眉的四福晋,随意在右下第一落座了。
青庄在她身边笑吟吟地坐了,一面递了一牙西瓜给她,附耳轻声道:“尝尝,今年的瓜比往年的甜。”
宋知欢含笑接过,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若说往年,李氏这样坐不过分。即便没有今年刚刚出生的弘昐,前两年二人各有一个女儿,她做左下第一也是理直气壮,但今年宋家家势不同,不提在战场上展露锋芒的宋知诚,宋父转去翰林院如今步步高升,宋家大哥宋知信如今已半只脚踩进了三品的衔位,按他如今尚未而立的年纪来算,绝对是青年才俊了。
也因此,不少人暗暗打探宋母在家供了那尊佛,能佑得这一家人蒸蒸日上。
当年二人是家世相当,如今若以家世论,宋知欢也能稳稳当当地高李氏一头。
后院素来是没家世或家世相当中论子嗣,有子嗣中论家世,若一方有子而一方家世远高于有子的,自然是家世高的为尊。
今日李氏的座位,算逾矩了。
四阿哥正为了弘昐的事儿闹心,此时见了,微微垂了垂眸,也没开口,倒是随了李氏。
一场座位之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四福晋笑吟吟将剥出来的石榴递给宋知欢一碟,又命人:“将这些水果蜜饯挑孩子们喜欢的送进去。那碟子剥出来的石榴也送进去,翼遥最喜欢这个了。”
“遥儿是喜欢吃石榴。”四阿哥看了看那盛在海鸟纹白瓷碟子里的红彤彤的石榴,随口道:“等出宫开了府,记得给遥儿的院子种两棵石榴树。”
众人皆惊,又听四阿哥道:“今日汗阿玛已经下旨,命人在宫外择址为我们兄弟修建皇子府,不过大体规格还要等封爵后才能定下,如今慢慢拟着细节也不差了。”
众人皆喜笑颜开,四福晋也极为欣喜,“遥儿听了这话得欢喜的不知怎样了,她这些日子总缠着妾身和她阿娘问我们在闺阁中的事儿,还有院落的样子,很是期待呢!如今既然要开府了,自然得好好给遥儿预备着。”
四阿哥听了也笑,道:“福晋有这心思,就多留心,这几个都服侍了许多年了,对院落居所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况咱们院里人不多,不比挤着,分开各人住,也松快。”
“爷这话说得极是呢。”四福晋笑吟吟道:“旁人切身不知道,咱们在座可有一个盼着开府许久了的。”
她说着,笑吟吟睨了宋知欢一眼,“这个,自己在家住着二进带跨院的院子,前庭后舍俱全还带个小花园,纵然不大,那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今让她在宫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是委屈她了。”
宋知欢对此浑然不在意,只挑眉道:“福晋便适应了,屋子二十来步走一圈,出门花草一眼看到底儿。我在家时还合香煮茶,一年四季收香花添香囊、制花茶、添枕头再备花酿。如今呢?见天儿地看书玩孩子,也是真无趣。”
四福晋听着直笑,摇头对四阿哥无奈道:“您看看她这话。”
四阿哥睨了宋知欢一眼,沉默半晌,忽然侧头对四福晋道:“给她留个大点儿的院子。”
众人哄然笑开,青庄笑吟吟看了看宋知欢,又对四阿哥说:“这宋姐姐一抱怨您又心软了,若妾身抱怨两句,您能让四福晋给妾身分个大点儿的院子吗?”
四阿哥看了青庄一眼,忽然也笑了,竟然语气轻松地调侃道:“难道爷不开口,福晋就会吝啬给你们安排大院子了?”
“那倒是的。”青庄故作忧愁,又拄着下巴娇嗔道:“不过爷开口的,和福晋自己给分的,那又怎能一样呢?”
众人皆笑了,李氏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屋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忙忙起身,对着上首二人一欠,然后匆匆去了。
四福晋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道:“弘昐身子不好,李妹妹跟着操心,人也憔悴不少,看着魂不守舍的。”
四阿哥微微拧眉,复又舒展开来,只淡淡道:“她是对弘昐太过上心了,夜里要起来看二三次,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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