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我也欢喜。”乌云珠笑了一下,忽然抬手揉了揉宋知欢扎起小两把头的发髻,道:“见你好好的,我就欢喜了。见你记挂着我,我就更欢喜了。你不知道,我初初知道你要嫁入皇家时,心里是多忐忑,生怕你这性子招了人的眼。但这些年随着我家那口子各地辗转,总不得回京,如今可好了,见你一面,我心里就松了口气。等日后,我在京中常住着,咱们也可常常相见了。”
宋知欢眨巴眨巴有些发酸的眼睛,对她扯出一抹笑容来,二人于是相视而笑。
这边散场的时候还是有些壮观的,两个都当祖母辈的女人抱在一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柔成和乌云珠的贴身嬷嬷在一旁转圈劝着,也不当用。
等乌云珠去了,宋知欢还有些不舍,柔成只得劝道:“如今就在京里,要见还不容易?还可以约着去园子、庄子上逛逛,都是便宜的。”
然而等第二日与敏仪细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敏仪却灵机一动,想起一件宋知欢的愁事,也是这府里的愁事来。
第88章 八八
“方才听你说, 那完颜氏女与弘皓是一样的性子,志趣亦相投,完颜夫人也为女儿婚事发愁,既然如此, 你就没个打算?”
柔成为敏仪上的是六安茶, 她端起细细一品, 仍有心情对柔成赞一句:“新换的这个小丫头沏茶的手艺不错, 滋味极好。”
回头见宋知欢还愣在那里, 便继续道:“况弘皓的性子古怪, 给他找个不合心意的,也怕他日后冷淡人家,不如找个和他性子差不多的。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他们日后的日子过得冷淡,想给他寻一个温柔热情的,但若弘皓不喜欢, 也是白操心。不如这样,听我的,让弘皓与完颜家的那个相处相处,既然都是性子有几分古怪的,索性就问问他们自己。咱们也不是那□□□□的人, 还是要看孩子的。但依我说, 若论门第,只怕贵女之中再难有如此契合之人了。”
初初听闻敏仪的打算,宋知欢确实是有些懵的, 然后却又迅速反应过来,忽地眼睛一亮:“倒也并非毫无可能之事。”
敏仪这才笑了,道:“既如此,改日让修婉请她来, 你也与完颜夫人通通口信,终究还是要孩子自己喜欢才是。咱们总不能和儿媳妇过一辈子。”
宋知欢听了忍不住直笑,连声道:“你总说我不正经,其实按我说,你才是最不正经的那一个。”
改日与乌云珠说起此事,她先时一怔,然后苦笑一声,道:“不瞒你说,前头见了你家四阿哥,我是有些这个意思。只是我也怕,我家娉楚那个性子,实在不适合这皇家王府的,只怕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我你还信不过?”宋知欢轻声道:“孩子们性子古怪,这事咱们也说不算,不如哪日让他们碰个面,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
乌云珠听了,迟疑半晌,也答应了,只道:“既如此,试试也罢。”
不想这一试,就试了个正着。
初时的安排是修婉出面请娉楚,然后茶水染脏修婉的衣裳,她去更衣的空档,引弘皓来给她送东西,然后顺理成章地见到。
然而二人的缘分远比众人想的要深厚许多。
据说是修婉和娉楚各持己见互相抨击,这事做的隐秘,修婉也不大清楚,这会子谈起“道”了,更是不肯走了,侍女的茶污了裙角也不肯动弹,坐在那里没挪窝,继续和娉楚唇枪舌剑。
等弘皓过来奉宋知欢的命给修婉送新鲜果子的时候,二人正说到激烈处,娉楚唇舌不及修婉伶俐,也没有修婉那一身无赖本手,已显出劣势来。
眼见“道”方即将落败,弘皓哪里忍得,撸撸袖子下场,倒是把一旁捧着果子的老嬷嬷忘了个彻底。
弘皓与修婉斗智斗勇多年,成果斐然,上场先抓住修婉三寸,然后与娉楚联手打的修婉连连退败。
等宋知欢听了消息匆匆赶到时,正见弘皓与娉楚相对一礼,两座冰山难得面上带出些喜意来,还有论道及酣畅淋漓之处后的疲意。
修婉独自立在一旁,面带憾意,俨然是败了。
宋知欢对这样的场合颇为熟悉,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当下笑眯眯打圆场道:“殊途同归,殊途同归。释儒道本是一家,都是问道之人,何必自扰,何必自扰。”
三小的面色淡淡地应了。
这局面,一时宋知欢也没心思当月老了,一通乱拳打散了这一点都不社会主义的局面气氛,带着小的们往住云馆的花厅里涮了一顿锅子,然后打发车轿命人安安稳稳地送娉楚回府。
本以为这一章古代清朝版别样相亲会就这样散了,不成想竟然还有后续。
是弘皓开的口,颇为坦率地对宋知欢表示想要求娶那日的姑娘为妻。
宋知欢敢保证他连娉楚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时压下心头的狂喜,问他:“这是何意?”
弘皓万分坦然,光明正大地道:“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携手一生也并不无趣。那日听那位姑娘言谈,也无心悦之人,且能被妹妹请入府中,也当是官宦人家之女。还望嫡额娘与额娘为儿子谋划筹算一二。也请额娘动身询问试探那位姑娘的心意,若她有意,便是幸事。若那位姑娘无意,无缘也罢。”
宋知欢微微怔住,敏仪却反应的极快,朗声笑道:“行,这事儿嫡额娘记下了。”
一时弘皓问安告退,待他彻底没了影子,敏仪方才对着宋知欢一挑眉,道:“怎样,我说的准吧?”
宋知欢震惊久久未退,良久方迟疑着道:“还真让你说准了?”
敏仪一时忍不住直笑,连声道:“这还没看出来?咱家这小子对完颜家那个未必有男女之情,却已引完颜氏为知己!男女之情嘛,培养着就有了。况那东西未必有知己之情牢靠。”
宋知欢见她美滋滋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儿子的了解不到位。
等第二日,乌云珠过府,宋知欢只见她面带感慨之色,对自己道:“你不知道,昨日娉楚与我说什么。”
“莫不是婚配之事?”宋知欢由己及人,试探着道。
乌云珠大为惊叹:“你怎么知道?”
宋知欢心中一喜,却也面露无奈,道:“自然是由己及人。”
乌云珠立刻明白了,震惊的半晌没开口,开口就是:“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机缘凑巧之事?”
“可见是缘分天定。”宋知欢挽袖抬手为她斟了一盏茶,慢悠悠道。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敏仪做事干脆,况弘皓的事情也确实是府中的棘手之事,既然彼此都有意,便干脆利落地开始操办了起来。
宋知欢长嫂亲自登门请聘,完颜家对此也极为满意——如今宋家长兄已位列户部二品侍郎,隐隐还要高完颜大人一头。
毕竟户部算是最值钱的衙门了,都察院虽也炙手可热,到底不比户部。
如此,弘皓的婚事也热火朝天地操办起来。
时值娉楚生辰,若在汉女,及笄礼自然要大操大办,然而满人家就没这样的讲究了。
到底也是嫁人前最后一个生辰了,娉楚的生辰是大办了的。
宋知欢翻箱倒柜寻出一支沉甸甸的金累丝嵌极品翡翠的大凤钗,说来还是她少年时收到的生辰礼。可惜一朝入皇庭,她这身份,雍亲王一日不得登大宝,她就一日带不得这钗子。
倒是娉楚的身份方便些。
乌云珠当场含笑收了,待娉楚生辰当日出来待客之时,发间便是明晃晃一支大凤钗,凤口斜斜吐出一串翡翠珠来,浓绿的翡翠配着黄澄澄的赤金,华美不凡。
等闲人戴这钗子,压不住便显得庸俗,即便压住了也是华贵雍容,然而陪在娉楚发髻间,衬着那乌油油的发,清凌凌的眸子,黄金的艳便被压了下来,只留下一身如泠泠泉水,又如生在悬崖峭壁间青松的清澈出尘与凌然傲骨。
女宾们大为惊叹称赞,宋知欢握了娉楚的手,笑吟吟道:“都别看了,可将要是我家的了。”
在场也有与她少年时相熟的,当即道:“是你下手太快了!我家小子可还在家哭着呢!”
“可让他哭去吧!”宋知欢道。
至此,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完颜家这位小格格是被雍亲王府四阿哥定下了。
这边的事情既然定下了就暂且慢慢预备着,如今王府里第一要紧事还是修婉的婚事。
阿鲁科尔沁旗的人早到了京中,乌图王爷及王妃亲自领队,带着世子一路拉着聘礼浩浩荡荡上京,可见对这一桩婚事的看重。
下聘当日是个极晴爽的天气,翼遥和和玉早早回府,两人围着修婉坐着,均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最小的妹妹如今也有了结果,悲的是不久之后幺妹就要动身往蒙古去,从此想要见面便难了。
翼遥拦着修婉在自己怀里,抬手不断抚摸着修婉的乌发,眼圈泛红,也强忍悲意地道:“拖拉了这些年,总算有个结果了。日后万万不可如在闺中时任性了,天高路遥,难以相见。但若在蒙古受了什么委屈,也万万不要忍耐,写信来告知我们才是。”
和玉亦哭道:“本以为咱们姊妹能亲亲近近的一辈子,不想却是你这个小丫头走了。这些年里,先是大姐姐随着姐夫外放,好容易回来定居了,却是你要走了。这大草原的,远离故土,你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修婉一时无奈,仔细看她半晌,忽然又道:“二姐姐先别伤心了,悲喜伤身,于孩子也不好。”
和玉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抬手抚了抚小腹,满面疑惑,“修婉……你是什么意思?!”
她自当年诞育长子后一直未曾开怀,虽然她丈夫没什么,但婆母未免有些想要添丁。不过因有翼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例子,雍亲王府在朝中又炙手可热,纳喇府如今式微,还要指着修婉这个郡主的身份,她那婆婆也不敢搞什么幺蛾子,顶多私下念叨念叨。
纵然如此,以和玉的性子,不免也有些郁闷,如今乍然听了消息,也顾不得修婉是怎么知道的了,连忙起身,满面的匆忙。
还是翼遥按住了她,慢慢笑道:“看你,都急成这样了。快别着急,这里也方便,让弘时来给你看看,若你回了府,请郎中也麻烦。”
和玉正是六神无主没个主意的时候,听了翼遥这话就像得了主心骨一般,忙让人去请弘时过来。
一搭脉、一问症候,果然是有了,只是月份还浅。
弘时笑着道:“先恭喜二姐姐了。”
和玉亦对他一笑,弘时又要去前头招呼客人,翼遥打发小丫头,命她:“还不去告诉福晋与两位侧福晋,也高兴高兴。”
小丫头也喜气洋洋地答应了一声,修婉挥挥手命人端了热水来,亲自拧了手巾子给和玉,含笑道:“二姐姐擦擦脸吧。您看,您这会子若是伤心对孩子可是顶顶不好的,快注意些。”
和玉顺从地接过擦了擦脸,然后略带羞赧地嗔怪道:“修婉!”
修婉笑吟吟“唉”了一句,又伸手摸了摸和玉的肚子,美滋滋地道:“我也沾沾我小外甥的喜气。”
和玉脸一红,翼遥在一旁道:“你羞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当额娘了。”又打趣着道:“亏得你今日念烦了修婉,让她自己看看你,不然还不知道呢。”
又看了修婉一眼,似笑非笑:“我倒是不知道,咱们敬贞公主几时有了这相人面目的本事?好严实的嘴啊。”
修婉忙对她讨好告饶,姊妹三个笑成一团,冲淡了方才的悲意。
前头女宾席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敏仪宋知欢等人正坐在那里听着女眷们对聘礼的赞叹与修婉这一门婚事的祝福。
一听了这消息,又是满满一屋子的恭喜声,敏仪笑的还颇为矜持,华姝已是眉开眼笑了,当下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一杯酒猛地就灌了下去,笑的嘴都抿不住。
宋知欢也是一喜,一时这边席上满是笑声。
晚间前头宴席散了,敏仪叮嘱画眉看着底下人把聘礼封上条子搬入库房,然后对着聘礼单子添嫁妆单子。
画眉笑着答应了一声,眼见这边事都
差不多了,敏仪便抬步往修婉院子里去了。
修婉院里已是满满当当的人了,和玉被围在当中,星德就她旁边,亦是满面的欢喜。
因屋子里人太多了,文渊也没捞着内场座,就在外间的椅子上坐着慢慢呷着茶,见敏仪来了忙起身请安。敏仪对他笑了一下,里间的已听到了声响。
宋知欢笑道:“哟,这不是和玉她嫡额娘吗?快过来,见见你未来外孙子。”
“外孙也罢了,还有什么未来?”敏仪对她一挑眉,然后对着和玉笑道:“你且安心养胎,嫡额娘命人包了些安胎养神的补品,明儿一早你带回去。今日天晚了,你就留下宿一夜,无论七巧阁还是玲珑阁都是早早收拾预备了的。”
翼遥与和玉均笑着答应了一声,翼遥笑着道:“可知额娘偏疼妹妹,今日也是沾了妹妹的光,不然额娘如何会留女儿。”
“唉,遥儿,咱们母女俩也就是昨日黄花了。”宋知欢轻轻叹了一声,拦着翼遥哀怨道。
“去你的,别在这当活宝。”华姝嗔她一声,笑骂道:“别吓到了我们和玉。”
宋知欢笑了一身,搂着翼遥靠着她,在一旁含笑看着和玉。
不过这一条喜讯并未打消多少雍亲王府里的悲伤氛围。
下聘礼没多久,修婉便动身北上了。
宋知欢抹着眼泪送走了女儿,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的女儿离开了她,奔向了自有、爱人,去寻求属于自己的道。
而她,留在这四方天里,守着窝过日子。
一时情绪惆怅低沉,本来按照惯例今日应该是雍亲王与宋知欢一同怀念女儿少时的,奈何敏仪瞧宋知欢情绪实在不好,就联合暗暗挑拨了年氏,让她去拉雍亲王。
宋知欢则被敏仪拉着回了住云馆,敏仪也是眼圈通红的,此时见宋知欢情绪低沉,便叹了一声,道:“你我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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