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皇帝轻轻一点头,又道:“贵妃处的吃食素来预备的精心。”他问道:“哪一样粽子是淑贵妃院里预备的?”
苏培盛忙看向敏仪和宋知欢,敏仪瞥了宋知欢一眼,见她看着自己,便无奈开口,对皇帝笑道:“那边碧玉盘子里的,方的是最寻常的蜜枣馅儿的,尖角的是红豆蓉沙茉莉香的,抓髻式的是蜜糖桂花腌玫瑰卤子的,大条的素白江米馅儿,听说掺了三四样的米,妾身吃着滋味不俗,倒是比带馅子的还好。”
皇帝听了,一个颜色,苏培盛已各拣了一个过来一一拆开,用棉线各取下一个尖角来,摆在御碟中,请皇帝平常。
另有两样卤子,一样玫瑰、一样桂花,他老人家唤着沾,倒叫人看不出喜好来。
一一品尝罢了,皇帝笑道:“果然是贵妃宫中的手艺。”又命苏培盛:“蜜枣的给皇后、红豆的给淑贵妃、玫瑰的给齐妃。这一口素口的给宁嫔,另将红豆与桂花的各拣一个,同膳房备的奶酥馅儿一起,送给年贵妃。”
苏培盛一一答应了,当下几个小太监上来奉膳,将御品赐下。
转眼,自己院里的粽子就成了人家赐下的了。
宋知欢心内感慨万千,啧啧道奇,面上却笑着起身谢过。
敏仪亦是如此。
作为嫔妃桌上唯一一个得了皇帝赏赐的宁馨,此时却毫无骄傲之感,只面色淡淡地谢过了,同桌三人也无人有艳羡之色,青庄是不大在意,兰珈是心干脆没在这里,一心都在戏台上,忘忧垂头专心与粽子战斗,一面还在心里夸着辛娘的手艺。
这些年,大家宫里的人她都没大记全,唯有宋知欢身边的辛娘,那叫一个印象深刻,旁人都比不得。
无他,手艺好。
还有一个柔成,也记得清清楚楚,在忘忧不大的心中,她牢牢地记得,每每自己要品尝到什么绝世美酒了,一定是宋知欢唤柔成来取。
一时各人心中各有思绪,戏台上咿咿呀呀的热闹开唱,宋知欢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自顾自斟了一盅酒。
皇帝又看了看永琏,见他那一桌胸前都带着个鸭蛋,便笑问道:“又是淑贵妃的主意?”
“可不是嘛。”敏仪笑吟吟道:“听说昨儿开始就催着选鸭蛋了,妾身看着,若非她年龄实在大了,只怕就要亲身上阵,也给自己挑一个了。”
皇帝来了,这场子就没一开始轻松了。
弘晖一众兄弟们各自在媳妇身边落了座,永琏也回到兄弟们的席上坐了,各自饮乐。
端午一日就这样过了,过了端午,也仍是悠悠闲闲的小日子。
如今请安也不按日子了,三日一回,倒是轻松许多。
这日一早起来,宋知欢坐庭院中的八角亭内用着早点,各样粥水羹汤、面食小点林林总总摆了十多样,再有三四样小菜,份儿小、精巧,却也繁琐。
每逢清风徐来,翠竹上的枝叶轻轻伸展摇曳,伴着花香鸟语,不失为天上人间惬意之所。
早膳后,柔成沏了清茶来,于亭中置了贵妃榻,榻上铺素云纹缎绣橘红撒花的毡子,摆两个套着绒套的软垫迎枕,榻旁置一张小几、一只小杌子,摆上各样茶点果子蜜饯,再有两卷书,宋知欢往往可以在此消磨一上午的时间。
正闲坐着,忽有人回道:“太子爷、太子妃、四贝勒、四福晋来请安了。”
宋知欢听了忙命:“快让他们进来。”
然后便是两对小夫妻联袂而来,弘晖笑道:“阿娘这儿好悠闲啊。”
宋知欢正摆手免了几人的礼,此时似笑非笑睨了弘晖一眼,“我这儿鲜有来客,自然悠闲。”又命:“看座。”
弘晖哭笑不得:“阿娘这是抱怨儿常日来的少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宋知欢将几上的一碟点心端起递向徽音与娉楚,笑道:“今日备的金乳酥,我吃着不错,你们两个尝尝。”
“唉。”弘晖揽着弘皓,可怜兮兮语气幽怨地道:“有了儿媳就不认儿子了,四弟啊,依兄长之见,咱么你在这儿怕阿娘只嫌碍眼,不如咱们告退吧。”
弘皓亦非常配合地道:“弟亦觉有理。”
“今儿敢出去,就再别来见我。”宋知欢将手中的《梦华录》撂在一旁的几子上,轻哼一声,“两个小没良心的,多久没过来?一进来就抱怨我,真好意思。”
弘晖无奈道:“公务繁杂,实在抽身不得。这不,今儿一得了空闲,就过来了。”
“你额娘呢?”宋知欢眉眼松了松,端起碧玉盏呷了口香茗,问他。
弘晖道:“额娘在召见命妇闺秀,儿不好进去,只在外磕了头。不过黄莺姑姑传话,让儿子先过来,稍后额娘也过来,咱们一道用膳。”
“她想的倒是美的很。”虽如此说着,宋知欢还是命人:“唤你们辛娘姐姐过来,就说今儿午膳有客,让她看着预备些吃食。”
小丫鬟答应一声,退下不多时,辛娘便过来了,先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人行了礼,然后慢慢道:“如今天气转热,只怕寻常吃食主子们吃不好,前儿翻旧书,忽然得了些感悟,不如备一桌冷淘。粗食养身,滋味也比旁的细面好。多备些浇卤、小菜,不比御膳房的面口味差。再有光吃冷的也伤脾胃,再备一个时蔬锅子,只拣应季蔬菜、菌菇豆品煮上,吃着养身。”
“依我说,随意做些什么,打发了他们就是,何须如此用心?”宋知欢瞥了弘晖与弘皓一眼,淡淡道。
徽音忍不住抿嘴儿一笑,轻轻伸手点了点弘晖,向宋知欢一努嘴,示意可是他惹得火。
弘晖伸手悄悄怼了怼弘皓,示意他大家都有份。
还是宋知欢看着好笑,自己收了冷脸,无奈摇了摇头:“你们呀!”
“也罢。”她看向辛娘,吩咐:“就按你说的预备吧,前儿得的那些泡椒小料你腌上了吗?”
辛娘忙道:“腌上了,鸭爪、鹅掌、凤爪并些小菜,小菜空口吃怕是行不得,配菜倒好。那些个荤味如今已可以了。”
宋知欢听了便道:“将这些小吃的摆些上来的,有人喜欢。”
徽音一笑,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对辛娘道:“辛娘姑姑疼我一回,蒸点脂油糕来吃。我们那边的厨子做出来的总不是您的滋味,觉着腻口呢。”
辛娘听了眉开眼笑,口中道:“那糕点拢共三两样配料,做起来也简单。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法子,做出来难免有些区别。太子妃能喜欢奴婢这手艺,是奴婢的荣幸。”
一时亭子中渐渐热闹起来,宋知欢问娉楚道:“你额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娉楚点点头,道:“媳妇回去照顾两日,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
“也是想你想的罢了。”宋知欢叹了一声,“如今咱们在宫外,你时常去看看你额娘。你们也出宫开府了,自己行动便宜,多回去看看她。她这辈子儿女不少,如今小子们出去做官了,女儿远嫁,也就你一个,还在京里,比兄姊们都方便些。”
娉楚忙答应了,徽音叹道:“有时我还羡慕弟妹你,好歹比我自在些,诸事都能随着自己。如今我想见我额娘一面,又何其困难呢?见了面也要守着规矩,看着老母对自己行礼,又是如何的感触。”
娉楚抿了抿唇,握了握她的手,没说什么。
徽音复又一笑,道:“不过如今在园子里住着,到底比在宫里方便些。”
弘晖见妻子如此,心里不大是滋味,岔开话来,笑道:“阿娘院子里的花儿开的还是如从前一样的好,虽然几年没过来这边,还是一如当年,可见底下人照顾的精心。”
“我这里无非是这些花了,若是再照顾的不好,我也不留他们了。”园子里的院子是另外有一群人的,宋知欢四下看了看,随口道。
“不过这花开的好与否也看天时。”徽音折了一朵鹅黄月季在手细细看着,闻言笑道:“媳妇院里旁的花倒还好,但有一丛荼蘼却开不得了。也不是底下人侍候的不经心,只是那边的院子不适宜罢了。您这里的地气好,花儿开起来也好看。”
“说实话,一开始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方好,花儿开得好。”宋知欢道:“不然我何必要这一个偏僻地方呢?”
徽音听了掩唇直笑,连声道:“这可未必了。从前的住云馆不也是偏僻地方?可见是您的喜好罢了。不过这边到底比那边清静些,这些日子时常有大臣往九州清晏回话,媳妇住在那附近,都不敢出来走动,生怕撞到外男。”
这边正说着话,忽听人禀报:“皇后娘娘到。”
宋知欢等人回头望去,果见敏仪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过来,身上秋香平纹苏缎旗装衬衣上镶着一圈梅子青滚边,两把头上绾着白玉扁方,一支嵌金晶石素银簪子等闲看着不起眼,阳光下却熠熠生辉。
宋知欢笑道:“这是见完客了。”
敏仪道:“那一身行头可是把我压的够呛。那边人一送走,我赶忙换了衣裳过来,生怕你恼了,把孩子们都赶出去了。”
“这是什么话。”宋知欢似嗔似怪念了她一声,复又吩咐:“给你们皇后娘娘备解暑消夏茶来。”
底下半夏应了一声,不多时捧着个荷叶形小茶盘过来,奉上一只莲纹拢口盏,对敏仪笑道:“这茶是荷叶、莲花叶并龙井绿茶、小茉莉花煮的,又兑了木樨清露,在井水里湃过,消暑解热最好不过。”
敏仪接了,饮了两口,果觉不错,也不见外:“回头把这方子给我。”
宋知欢白她一眼,道:“干脆把配好的小茶包给你是吧!”
敏仪一笑,张张口道:“今儿可是把我累坏了,不过见了几家闺秀,我心里也有了底儿了。”
宋知欢等人仔细听着,等她的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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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零二
敏仪这会子却有了抻头, 端着茶盏慢慢呷着,吊足了几人的兴头,又吩咐:“有御湖里的鲜鱼, 我刚带过来, 让辛娘看着预备些吃食。”
宋知欢院里的宫女“唉”了一声,宋知欢斜睨敏仪一眼,道:“您就别抻着了,说吧。或得三催四请的, 大不了我们不听了, 是不是?”
然而小辈们是不敢应这个声的,倒是敏仪见宋知欢真有些要不耐烦的模样,便摇了摇头,一副万千感慨的模样道:“真是没耐性啊。”
虽如此说,她还是正色道:“我今儿接见了四家命妇闺秀, 伊尔根觉罗家的, 家里姑娘的生父不过是个佐领官衔,胜在尚未分家,姑娘又由侯府太夫人教养长大,又出落的明艳秀丽, 性子端庄大气;索绰罗家那个是咱们遥儿隔房的小姑子,她阿玛如今刚任礼部侍郎, 生在诗书礼教之家,一身读书人的温润之气,且行事也素有章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温雅大气;
瓜尔佳氏的那一个性子爽利些,三等公府出身,生的不如前两个, 倒是快言快语的讨人喜欢。只是她家公府尚未分家,父祖辈除了她那个早早战死沙场的大伯也无一个出息的,这回瓜尔佳老夫人带她入宫,想来也就是碰碰运气吧;钮祜禄氏那个姑娘算来和熹嫔还是同根同源,只是她家没落寞,但我瞧着,熹嫔对她倒无青眼相看,一样的和蔼可亲,却看得出更喜欢伊尔根觉罗家那个。”
“至于裕嫔……”敏仪忍不住抿唇一笑,道:“我本以为她会更喜欢瓜尔佳氏,然而她却更看好索绰罗氏,说什么……未来福晋明礼端庄、尊书守法些才好,免得日后制不住弘昼。”
宋知欢凝神细听,知道弘历是和出生高贵的嫡福晋富察氏无缘了,但她记得历史上的和亲王福晋也就是弘昼媳妇是吴扎库氏,如今忘忧却更看好索绰罗氏。
一时心中感慨:穿越一回,也算有点建树,把这些事情搅得和历史上大不一样。
如今弘历上有身为太子的皇长兄,他就不可能娶一个家世尊贵的嫡福晋,而弘晖出色,又大出一众兄弟不少,弘昼就无需避讳,可以有一个家世不差样样出色的嫡福晋。
正想着,徽音已和敏仪说起了京中闺秀之事,如今两位皇子福晋的位子空着,西林觉罗氏自然不少打主意的,却都被拦了下来,此时眼见人选初初有了些定夺,她便当个笑话讲了出来。
“依媳妇说,这世间人最怕莫非‘贪心’二字,一个太子妃足够保西林觉罗氏本家荣华了,偏还有人不知足,打着再把女儿嫁入皇家,谋一个未来亲王妃之位。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徽音摇摇头,慢慢叹道:“只是我玛嬷老了,家里叔伯婶娘们各有心思,我额娘的性子……也太软了,有些压不住。”
“这好办。”敏仪略一思忖,便有了些主意:“回头你将身边有主意、有手腕,到了年纪又无心婚嫁,想要出去给人做礼仪嬷嬷的宫女儿赐给你额娘一个,就说是自己不在身边,为了孝顺你额娘。体面话说足了,再给那宫女留个内宫虚衔,足够制住那些人了。信我的,这方子绝对有用。”
徽音细细忖度半刻,也觉甚是有理,便笑着点点头,又道:“还是您经久历练有主意,媳妇就万万想不到这么多了。”
“你还小呢,有的是时间慢慢历练。”敏仪笑着道。
宋知欢问:“那如今可算定下来了?”
敏仪知道她说的什么,便道:“八九不离十了。别看选秀还远着呢,我告诉你,要留哪一家的秀女赐位份如今都大概定好了。也是前朝局势愈发的急,咱们万岁爷又不想领一个贪花好色的名儿,故而除了乌雅氏以外,那是千挑万选定下一个最合适的,那条条重重,他与我说的时候我都头疼。”
“人家信得过你才和你说的,你还嫌头疼。”宋知欢手中的翡翠骨白绫面宫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敲,眼波流转着嗔她道:“你什么不头疼?”
敏仪叹了一声,道:“正常人家如我这个年纪的,都含饴弄孙了!我有时想想,若没这一份天大的福分,如今我也是当着我的亲王妃安养晚年,大事小事自然有徽音分担。如今倒好!”
这话小辈们没人敢接茬的,宋知欢叹了一声,不提这个,转口说起:“前儿蒙古那边的信儿,说是修婉有了消息,正好咱们京里翼遥也有了喜信儿,可是姊妹两个凑到一起了不是?”
敏仪闻言亦是忍不住欢喜,连声道:“可不是嘛。这可称得上今年最大的好消息了,人老了,就盼着小辈们添丁进喜。”
“刚刚这样,额娘就说是最大的好消息的了,若再有一桩,额娘您要喜得怎样啊?”弘晖徐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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