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师姐的被推倒 第28章

作者:茂林修竹 标签: 女配 穿越重生

  “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为什么,舞霓纠结中竟似乎透出些小小的失望,“反正你从来也都不记得!”说着说着竟还怨念起来,委屈了一阵,却还是顾全大局的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都还好。”乐韶歌便也从善如流的揭过这一茬。

  舞霓似也疲倦至极,不由打了个哈欠。

  乐韶歌便趁机道,“我已不碍事了,你且回去歇一歇吧。”

  舞霓流连了一阵,仰头争取道,“我要和师姐一起睡!”

  乐韶歌无奈道,“我的床可不比你那边松软温暖。”舞霓又要委屈怨念起来,她却已让了羽衾出来,“上来吧——可不许抱怨苦寒。”

  熊孩子的优点就是无忧无虑沾枕便睡,从无失眠之虞。

  乐韶歌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想到她从未睡过寒玉床,便又垫了层火羽被给她。也不必费神将她移上去,只消捉了她的手腕往羽被上一搭,熊孩子便自然查知何处暖柔,抓着被角蹭蹭蹭,不一会儿就舒舒服服的把自己移了上去。

  乐韶歌便去后院琴台上,运行真气探查体内伤势。

  经脉与识海中确实已无异物残留了。

  只是她也元气大伤。丹田中真气已告枯竭——这倒是好说,随便找个灵气丰沛之处吐纳调息一日便可补足——然而喉间玉中真元也损失大半,识海里本我巨鲸沉睡海底,正静静疗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功体了。

  偏偏眼下远没到可以从容闭关调养的时机。

  乐韶歌捏了捏眉心。

  不记得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此处置倒是省心。然而想到当日情形,便知不论她究竟欠了谁的情债,阿羽必定都已内伤在心。在他心魔未消的此刻,实不宜再给他增添执障。

  说,还是要说清楚的。

  ——情之一字于她真是劫难。上辈子因此丢命,这辈子还没动情呢,已先将身旁人际扰得乱如丝麻。

  真是再也不想沾染了。

  正思索着,便觉暗香袭人。

  却是香孤寒拾阶上台来,为她更换好了琴台一角所用香料。

  而后便来到她身旁,就在安琴石旁坐下,伸手出来——熔金色的眸子清浅含笑,带着他一如既往的从容的善意的好奇心,看着乐韶歌。乐韶歌不由便也暂抛下烦恼,跟着笑了起来。

  便无奈的将手递过去,由他输送真气进来探查。当然也不免略作解释,“……醒时未见着你,本以为你已回了云梦泽。”

  ——他出来时必定不及向尊长们禀告,此刻水云间还不知在怎么找他。

  “你还未醒,我怎会离开?”香孤寒不以为意,“你真元亏损得厉害,我便去寻了些草药,为你配了一料补元的合香。”

  “……哦。”他们之间也无需言谢。然而思及真元亏损的缘故,不免就想到自己当时的丑态,心底难免会觉着懊恼。

  她却心知肚明。香菇与常人不同,梅魂霜魄,不染红尘。哪怕昨日他们睡了,此刻他待她也不会有任何不同。除非有什么枝节勾起了他的探究心,而他又觉着此刻问了也无妨,才会特意一提。

  清澈如许,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开口打探。

  便苦笑起来,“我昨日是否……”

  “否。”他竟已料知她会问些什么,不待她开口便已作答。似乎还稍稍有些脸红了,“你很是抗拒,”他说,“我便猜测你不愿以此纾解,于是想了旁的方法——送你门下飞天去识海中同你跳了一支舞,不知是否违逆了你的意愿。”

  乐韶歌:……

  不论水云间、琉璃净海还是九华山上的弦歌祠中,确实都收藏着几支可解她彼时之难的古舞。如今虽早已无人修习了,但以香孤寒的造诣,若要复原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此法太过曲折,若非是真正在意她感受的有心之人,谁会苦思?

  ——得以结交瞿昙子和香孤寒这种挚友,确实是她平生之幸。

  “不曾不曾。”乐韶歌长舒一口气,只觉心头云开月明,积郁散尽。

  只是庆幸之后再无多余的烦恼来掩饰了,羞耻便也越发清晰起来。脸上霎时便烫得灼人,她不由又拿手背遮了遮。

  想说些什么掩饰尴尬,喉间却发不出一声。目光都难以同他对上了。

  一时只是尴尬的望着天外,很想去死一死。

  香孤寒见她面上飞霞,意识到她是羞涩了,心底忽的便升起些陌生悸动。

  他摸了摸胸口,心想他确实是喜欢阿韶的——可他分辨不太出,一个有常识的人当此之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但若什么都不说,又违背他的本性。

  他想了想,便取琴来,道,“阿韶,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

  乐韶歌自然还记得。

  那是她入九歌门的第二年,琉璃净海尚未锁山,水云间和九歌门也尚未交恶。适逢二十年一度的华音会,师长们聚而论道,三派弟子也难得有齐聚一处的机会。

  她天资卓绝,入门数月便已显露出修炼九韶乐的资质,是彼时九歌门唯一的内门弟子,一道上山的同窗追不上她的进度,多对她敬而远之。而水云间门下泱泱三千弟子,对他们这些外来赴会的别派精英天生就抱持着竞争心,纵有人想同她结交,也要顾虑同门的目光。至于琉璃净海——他们连女弟子都不收。

  乐韶歌新来贵地,雀跃欢腾,上蹿下跳求其友声,结果凑到最后,一扭头,发现身边只剩一个淡定喝茶,寡言少动的小和尚——也就是瞿昙子。

  好歹认识了新朋友,小和尚就小和尚吧。乐韶歌很快便和小和尚混得溜熟。这俩人一聚头——

  乐韶歌弹琴,小和尚打坐结印。琴声霎时如雷鸣鼓震,摄魂荡魄,穿耳灌脑。

  小和尚诵读真言,乐韶歌振袖起舞。梵音真言霎时字大如斗,飞如蚁行,穿耳灌脑。

  小和尚安之若素,淡定喝茶。

  乐韶歌:嗷嗷,原来九歌门和琉璃净海的心法相性这么好!有趣有趣!

  其余众人:……谁来拖走这俩魔星!

  琉璃净海众人飞快拖走了他家小和尚,于是乐韶歌再度变回了孤家寡人。

  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的乐韶歌,觉着天地之大莫非她还找不着个同伴?于是见桥过桥,见洞钻洞。他们这些天生乐修鸟爱花喜,自有天意成全。终于在不知多少次柳暗花明之后,乐韶歌竟穿过了水云间万花阵,进入花阵中央幽静偏僻的庭院。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是佳人居处,乐韶歌心想。

  她目光扫过庭院中奇花异草,终于在一树雪梅之后,寻到了正在檐下听风的少年。

  ……帝子降兮北渚。

  乐韶歌想,这是他的居处不错。

  她便上前见礼。少年却没有回应。

  她再近前,稍稍提高了声音。少年依旧没有回应。

  乐韶歌屏息抬头,心想他生得如此好看,莫非不是个真人?

  便见少年熔金似的眸子温柔却空洞的映着繁花,长睫毛轻轻一垂,便如明镜半开——却是目盲。

  他也听不见她的声音,恐怕耳亦不聪敏。

  可他却并不像是孤单之人。他如花一般寂静无声的独坐在风里,膝上抱琴却不弹奏,画眉鸟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就好像落在梅花树枝上。想来这世上一切对他而言,也就像鸟之于花。

  乐韶歌头一次遇见她不知该如何沟通的人,绕来绕去,却并不想离开。

  她想和这少年做朋友。

  束手无策之际,她踮起脚来,拨响了少年膝上桐琴。

  少年目光颤了颤。

  乐韶歌见他有回应,欢喜的跳跃起来。她爬上檐下轩台,跪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的拨动起琴弦。

  那时她固执的相信,就像喉咙里不同的声音连缀起来可以交谈一般,琴也是可以说话的。

  就如人用喉咙说话不必照本宣科,用琴说话也不必非要照着曲谱。

  琴的所说的“话”,可以比呆板的曲谱更自在、更任性、更随心所欲得多。

  可她身旁少有人能听得懂她的琴歌。

  ……而少年听懂了。

  他的眼睛茫然的寻找着她,她便拉住他的手帮他试探自己的五官和轮廓,他找到了她,于是便欢喜的微笑了。

  而后他凝神看着她,欢喜并期待着,以琴音回应了她的问候。

  这便是他们初次相识的情形。

  乐韶歌不解他为何提起往事。

  香孤寒便含笑看着她,抬手拨响了琴弦。

  ——那琴音一如他们初次相见时。那是陌生的邂逅,却又是久久寻觅之人与久久等待之人的相逢。他在大千世界中头一次遇见了自己的伙伴,求得自己的友声。神既听之,终和且平。于是坎坎鼓我,蹲蹲舞我。

  他坦率无欺,倾心以待。虽有诸多波折,却磐石无移。唯愿两心同好,永无隔阂。

  乐韶歌听着听着便也跟着笑起来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彼时情形,莫非是因她所求所欲?不过是中人暗算,难以避免罢了。

  香菇千水渡影前来救她。他未因此而生任何心结,她却纠结扭捏难以释怀……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诚挚,自寻烦恼?

第29章

  香孤寒见她释然, 便停了琴声,只笑看着她。

  两人对视着,片刻后便都失笑了。

  香孤寒便将她昏睡时发生的事告诉她。

  ——其实就是一切正常无事。阿羽将门派上下打理得很好,礼仪院和弦歌祠的长辈虽知晓香孤寒来了, 却明白这是他和乐韶歌的私人交情, 有他相助可保乐韶歌平安无虞, 便都装作不知此事, 只暗地给他提供方便。

  目前除这几人之外, 门下弟子都还不知乐韶歌受伤的事。

  只是, 他此刻所用的是梅花化身, 不能操控香阵, 故而先前说好的——在阿兰若林阻击乐清和一事已然错过。不过乐韶歌的师父及时现身拦住了乐清和, 瞿昙子和青鸾已同他汇合, 正在诛魔。乐韶歌尽可安心疗养。

  又将他新配好的合香交给乐韶歌,告知她用法。

  ……林林总总交代完毕之后, 便到告辞离开的时候。

  ——他来得急,不曾禀报师门尊长。或者该说, 若他禀报了, 也就来不了了。

  但他施术时繁花铺路,如何瞒得过门中上下的耳目?

  水云间长老们怕是当时便知他渡影离开了云梦泽,八成也判断出他究竟是往哪里去了——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尚不好直接找上门来罢了。

  如今事情已过去整夜,水云间的眼线早已来到九华山下。他再待下去,一旦确切的证据传回了水云间——两派之间势必又要有一场争执。

  他确实该离开了。

  香孤寒便又记起年少时乐韶歌曾一次次牵着他的手,从两派师门尊长们的眼皮子底下带他穿过万花阵,溜出水云间,亲眼去看外边大千世界, 去嗅外头的花,去抚摸鸟兽的皮毛,去听大山的回声……师尊们曾羞恼的指斥阿韶像个小贼,却不知当阿韶再也不去水云间后,他曾无数次的想——他其实是很乐意被阿韶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