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楚庭川对她恭敬尊重是有的,但是要说多么亲近,竟然还不及卫皇后,原来其中真的有缘故。
“她高兴的时候,抱着我说我是她的一切,不高兴的时候,便掐我打我骂我,觉得我是个灾星,若不是生了我,她或者还可在二十五岁被放出宫,说不定还能有另一番人生,可偏偏生了我,她一辈子都被困住了。”楚庭川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自嘲:“我自小身体不好,并不是真的一出生就体弱,是她觉得我总算是父皇的儿子,总归是个皇子,我病了,他们总得看见我,所以她时常不让乳娘给我穿衣服盖被子,时不时就要我病上一场。若是太后或是皇后娘娘关照几分,她便会对我好上很久,可若是没有,她就歇斯底里骂我没用……”
朱元实在无法想象。
她也是做母亲的,一个做母亲的,怎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哪怕她上一世再难,她也没有想过要折磨自己的骨血来报复襄王。
恭妃竟然如此!
她怎么配做一个母亲?!
楚庭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朱元从前总觉得他十分完美,简直没有缺点。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纨绔气他没有,那些暴躁阴郁也离他甚远……
可原来他的童年过的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难。
当时盛贵妃本来就已经视他如眼中钉,可他连亲娘都是那个样子!
她心中又酸又痛,忍不住伸手握住楚庭川的手,缓缓的说:“都过去了,殿下,都过去了。”
楚庭川笑了一声,眼里却并无任何笑意:“并不是,她从来眼里不知为何只能看见利益,我曾经在与母后深谈过后去找过母妃,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可母后都听进去了,她却没有。她分明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是如何要紧,但是却还是能够撇开我的话来找你的麻烦……”
也幸亏是朱元。
也幸亏朱元心性坚定,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已经水到渠成,如果不是呢?
楚庭川攥紧朱元的手,有些疲倦也有几分厌倦的说:“老娘娘说的是,她品行如此,实在往后也不能堪当国母重担,往后老娘娘会寻个名义,在宫中开辟一间佛堂,她往后就尽心礼佛罢。”
总比出来给人添堵的要好。
朱元皱了皱眉。
老娘娘暂时镇得住恭妃,可以后老娘娘老了呢?她年纪已经很大了。
恭妃始终是楚庭川正经的生母。
大周又是以孝治天下,恭妃往后始终是要升级的,能困的住她一时,难道能困住她一世吗?
可现在楚庭川情绪激动,很是气愤,朱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跟他讨论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又问楚庭川:“徐二少爷的事追查的怎么样了?”
她有意岔开话题,楚庭川是知道的,就牵了牵嘴角:“还在查。”
第1010章 分忧
楚庭川走了之后,朱元在榕树底下的石桌边上坐了许久。
她一直没有动静,绿衣就有些担心,以为朱元是和楚庭川闹了什么不愉快,毕竟楚庭川来的时候面色也不是十分好。
倒是花楹很肯定的摇头:“不会是殿下得罪了姑娘,殿下只差捧着一颗真心在姑娘面前了,他做什么事情,都必定是为姑娘好,也一定是顾忌姑娘心情的。”
跟着楚庭川这么多年了,花楹很了解楚庭川的脾气,也很明白朱元在楚庭川心里的重要性。
楚庭川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上去温文无害对所有人都文质彬彬,可是实际上能让他真正倾心以待的人没有几个,朱姑娘却绝对能算得上他最重视的一个。
楚庭川愿意为了朱元豁出性命,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容忍的?
她让绿衣放心。
但是绿衣却到底是不能不担心自家姑娘的,等到傍晚了朱元都还仍旧没动弹过,绿衣便端了一碗在井水里湃过的葡萄出去,歪着头对朱元道:“姑娘已经坐了许久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夕阳下那盘葡萄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朱元拈了一个在手里,安静的笑了笑:“我是在想,有些事不能久拖,该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万全的法子?
绿衣听不明白,但是朱元每次这么说话的时候,就证明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朱元已经拿定了主意,绿衣就全然不慌了,她收起担忧笑起来,还和朱元说起了一件大喜事:“已经接到了姨太太的信,她们已经动身了,等再过些天,就能到京城了。”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绿衣觉得,苏付氏在的时候还是极好的,至少后宅里头的事都能周全些,家里来了女眷,朱元若是不在,都没人招待,这总归不好的。
朱元果然也笑起来。
她嗯了一声,叮嘱绿衣:“既如此,要把姨母的院子收拾出来,和她从前喜好的布置一样,姨父应当也是跟着来的,别到时候让他们住的不畅快。”
这是自然的,绿衣早就已经上了心了,闻言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又问朱元:“姑娘,今晚是去酒楼用饭,还是咱们就在家里吃?”
他们自己在家的时候更随意些,尤其是现在杨玉清和向问天他们也去蓟州了,家里人就更少了些,朱元时常带着他们干脆去酒楼用饭的。
家里的厨房就只需要管下人们的饭菜。
朱元想了想,站起来说:“收拾收拾,去酒楼吧。”
绿衣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安排妥当了。
叔晨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朱元一到就安排了厢房,又特意跟朱元说:“姑娘,您让我安排的事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朱元点点头,上了楼便先往自己的雅间里走。
过不多久,朱元已经用完饭了,叔晨推门进来,对朱元道:“姑娘,人来了,您看是您过去,还是我把人请过来?”
绿衣就有些诧异的停了手,看了花楹一眼,不懂叔晨要让朱元见谁。
姑娘不是来吃个饭的吗?怎么又约了人了?
朱元已经放下茶盏,立了起来:“我过去吧。”
叔晨应是,在前面引路,一直带着朱元往前走,到了最里头的拐弯处的那间包间,低声对朱元道:“咱们酒楼天天包间客满,留出这一间已经是难事了,还特意给客人补了银子。平常其实李家的人来的极少,而且也鲜少定包间,都是在楼下大堂里坐的。”
朱元点了点头,并不怪叔晨对李家不高看一眼。李家虽然已经正了名,是五皇子的外家,但是人人都知道恭妃不受宠,也人人都知道卫家和信王走得近。
主要是恭妃这人自己就糊涂。
她自己都跟自己的养父家不亲近,也不见跟李家多么走动,京城多少捧高踩低的人?都是长着一副势利眼的,他们难道还看不出来李家只是个空壳子?
哪怕以后楚庭川真的得以登上那个位子,只怕碍于恭妃自己,也不会过度抬举李家。
所以恭妃的正经娘家李家的人虽然搬来了京城,但是却一直寂寂无名,也打不进京城的上流圈子。
而朱元的酒楼向来都聚集的是那等富贵之人,李家的人在这里头,着实不怎么显眼。
叔晨还特意低声跟朱元说:“李家的人来的也少,唯有李公子,他是读书人,有时候会请自己的同窗过来坐坐,次数也有限,这一次也是我打听好了,知道他们书院放假,又想着他们已经许久不来了,应当这次会来,没想到就真的来了。听说我给腾出了包间,李公子还很是意外,如今正在里头等着。”
李家的人竟然还有读书的?
朱元有些诧异。
她记得李家是商人,一家子都是跑船的。
上一世楚庭川继位后,到底还是记得这家人的情分,感激他们养大恭妃,所以给了他们五品游击将军的爵位。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李家竟出了读书人。
她因此还问了一句:“是在什么书院?”
接下来叔晨的话就令朱元当真惊讶了,叔晨压低了声音说:“国子监。”
国子监?!
那是中了举人之后方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何况国子监的名额难求,多有荫生,能够进去的,必定是才学特别有来历的。
朱元更加诧异,挑了挑眉问:“何故?”
早在朱元中午打发了人来说了李家的事,叔晨就一直很上心了,他本身如今是京城最大酒楼的掌柜,很多事打听起来更加方便,此刻朱元一问,他便径直道:“福建延平府解元!”
朱元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当真吃了一惊。
解元,那就是一府头名啊,家中有这等出众的子弟,哪怕是没有恭妃,没有信王楚庭川的扶持,李家以后也必定不得了。
她静静的立了一会儿,消化了片刻,便敲响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模样俊俏一双凤眼的年轻人立在了朱元跟前,沉稳的问:“不知道县主请我来此,有何指教?”
饶是朱元见惯了各色人等,也不由得要称赞一声此人好容貌好涵养。
第1011章 同盟
她笑了笑,神情温和的问:“公子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可方便让我进去说话?”
李公子并不迟疑,也不是扭捏的人,显然他早在被邀请进包厢之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很快便侧身让开了位子,请了朱元进门。
叔晨早就已经吩咐下去,朱元如今刚一进门,楼下厨房便送来了精致的各色点心,摆满了一桌子。
这些点心,从前李家公子是从来不点的,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李家公子会看重,他望着朱元,拱了拱手:“县主身份尊贵,如今纡尊降贵来与我说话,不知道有何见教?”
他如此谨慎,可见为人通透,也绝不是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朱元更加慨叹李家竟然能养出恭妃那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喊命苦的姑娘,竟然也能养出这等优秀人物。
对方是聪明人,朱元也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道:“李公子应当听说过我,自然也就听说过我与信王殿下的关系?”
这在京城真不是什么秘密,李公子点了点头,又道:“在下李鹤,县主可以直呼我姓名,我算不得什么公子。”
李鹤,这个名字……
朱元微微动容。
要说别的李家人她是真不认识,也毫无印象。
可是李鹤……
李鹤啊!他可是在上一世力挽狂澜,在紫荆关当守城御史,遇见瓦剌人进攻突破了紫荆关,在守将弃城逃跑的时候组织百姓和民兵抵抗,一力守住了紫荆关的人!
这人以后可了不得!
可从未听说过李鹤竟然原来是李家子弟啊!
还是说她上一世后来消息太闭塞了?
她并不知道,微微蹙眉了片刻便又重新松开。
如果面对的是这种更加聪明的人,就更无什么好隐瞒的了,朱元径直就说:“恭妃娘娘待李家太过刻薄无情。”
饶是李鹤这个人机敏,也没想到朱元单刀直入,把话说的如此明显。
不过他虽然年轻,可是处事却极为老到谨慎,不过是片刻的惊讶过后,他的脸色就已经恢复了正常,摇头道:“谈不上,这些年,家中已经沾了娘娘的光,这些恩惠换娘娘少时的养育之情,李家不敢不知足。”
朱元觉得恭妃能够这么蠢真是或者是罗家人都脑子不大好用。
罗家那些人那么上不得台面,兼且手狠心黑,可是恭妃愣是一开始竟不拆穿他们,还打算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