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朱元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倒是马车上,王家小弟王宇吓得半死,攥住了边上的窗子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就惊魂未定的喊自己的姐姐:“大姐你做什么啊!?这在大路上走的好好的,你不要命啦!若是出了人命,咱们自家也难收场的!”
王宇自来受祖父父亲教养,虽然说聪明不是极为聪明,但是也是个正常人,他祖父父亲都教导他,行事要低调要收敛,不要四处与人结仇。
他也就自来是这么做的。
现在姐姐分明是看人家不爽,故意纵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回了家那也是要挨训的。再说今天是他考试的大日子,要是因为这个受了伤考砸了,或是被有心人瞧见,报上书院去,那他岂不是损失惨重?
他抱怨不已,但是王歌华却根本一句也没听,更没搭理他,仍旧板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马车总算是到了书院外围停车的地方,王歌华才回过神来,叮嘱弟弟一声:“好好考试。”
王宇惊魂未定,但是见姐姐这样,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嗯了一声,让姐姐:“姐姐也是,不必非要跟来的,反倒是要在这里等许久,前头有村落,因为有书院在这,村子里酒楼书肆都是一应俱全的,姐姐去逛一逛也好。”
就是不要再惹事了。
王歌华不置可否,替弟弟理了理衣襟,看着弟弟进去了,才放下了帘子。
外头的车夫战战兢兢问她的丫头去哪儿。
里头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句话来:“就在这里等,等总管出来。”
王家总管这一次自然也跟了来,他亲自送王宇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才折转出来,听说王歌华这里找,急忙小跑过来,问王歌华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王歌华静默一瞬,就问王家总管:“王总管不是时常和河东书院的人打交道?”
这是自然的,毕竟家里总想着能多让几个孩子进书院来读书么。
王总管往书院跑是跑熟了的,也因此跟舍监副司业他们都有了几分交情,毕竟王太傅是太傅呢,谁不看王家几分脸面?
王总管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姑娘这话问的不一般,就咳嗽了一声:“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过不多久,王歌华隔着帘子冷声说:“有个曾经在咱们族学里读书的竖子,也在今天参加补试,他何德何能?”
哎哟!这么一说,王总管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忍不住就有些慌张。
这……
这何德何能这样的话,也不是他们能说的啊。
姑娘这是想干什么啊?
他犹豫着劝王歌华:“这……书院并非等闲地方,姑娘……”
还是消停些吧。
王歌华却不依不饶,冷哼了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管事难道这样的事也做不来?父亲器重您,还打算让您儿子做小弟的伴读,您要是连这样的事都办不来,跟着小弟怕也起不了什么用处。”
王总管只好苦笑了。
他还能说什么?人家到底是主子。
往书院里走了一趟,书院里恰好已经开考了,他站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等到学生们考完了第一科考完,下一科便是面考了,他寻了自己相熟的一个先生,如此这般耳语了两句,便又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虽然这是读书人的圣地,但是圣人也要银子花销么。
朱景先却并不知道,他第一科考的是经义,得益于王先生和新先生的教导,今天的题目于他并不算很难,他自己觉得还答得不错。
也因此,他第二科的时候便信心满满了。
只是他才排队候着准备入场,便听见有位先生在上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轮到了自己了,急忙应是,正想要进去,却见那位先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声问他:“你就是朱景先?”
朱景先应是,恭敬的回道:“学生正是。”
那位先生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你不必考了,回去吧。”
朱景先完全没料到先生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惊慌又有些茫然,当着这么多学生,他还有些难堪,忍不住倔强抬头看着那个先生,倒是还稳得住,沉稳的问:“敢问先生,学生是有哪处做错,不符合书院的规矩么?否则,学生是正常报名,书院参考名单里也有我的名字的,不知道先生为何让我不必再考?”
王总管在一边猫着等消息,自然也听见了朱景先这番对话,忍不住就有些赞叹。
别的不说,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应对能力,也算是不错了,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些。
那位先生不大耐烦看了他一眼:“先前并未看清楚,想是誊录名单的人弄错了,你年纪一来不够,二来是个名声有问题的,便是你考上了,书院也不会录用你,往后你去考科举,光是名声这一关上就过不去。”
众人都不明所以,朱景先涨的面通红,握着拳头死死的忍住了,硬是道:“先生!学生一举一动皆符合规范,且报名资格也乃是书院所定,书院难不成就这样潦草,竟然连能不能考的考生都会弄错?规矩如此松散?再说,学生自认并无做任何违背圣人之言的事儿,先生怎能一口断定我名声不好?”
第1014章 质询
那位先生不意这小子如此难缠,略一皱眉头就冷笑出声:“朱公子是个什么人,又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还有人不知道的?你去岁就曾来过书院报考,只是书院早就已经拒了你,既早拒了你,此时又怎么会收你?这自然是弄错了。”
他居高临下,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
惠宁县主的名声的确是响亮没错,但是那是女眷中的事,他们读书人的事,还轮不到看一个女流之辈的脸色。
银子已经揣在兜里了,打发这小子的理由又是现成的,反正让他滚了也就是了。
还有谁会追究?
就算是追究起来,他也有话要说,反正书院里本来就分成两派,许多人本就不喜欢这名声不好的学子进门的。
他充其量是过分迂腐了些罢了,谁能怎么样他?
学子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主要是这烈日炎炎的,谁都不是铁打的,站在这大太阳底下等着叫号,这眼看着因为朱景先的事都耽搁了半个多时辰了,人都要被晒的晕了,他们竟然还没完没了的。
这样一来,底下就有人吆喝起来:“到底还考不考了!”
“就是!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怎么倒是叫我们一直在这儿傻等着?!”
还有人直接喊朱景先走的:“既然书院不要你,你在这里死缠烂打有什么意思?还耽误别人的事!快走吧快走吧!”
王家管事就松了口气。
还是顺顺当当的吧,只要朱景先考不成,家里那位小祖宗也就安分了,她安分了,他家才有好日子过啊!
朱景先面色难堪。
若是换做从前,他要么自尊心作祟,早就已经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要么自怨自艾,或是干脆掉头就走。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咬了咬牙,抿着唇倔强的道:“我要见范司业!”
范司业?!
众人都看傻子似地看着朱景先,只觉得他不自量力,简直是昏了头了。
范司业是谁?!那是大儒!
人家在书院里头那是镇山之宝,多少人慕名而来,为的就是范大儒的名声,一些学子哪怕是进了河东书院,也未必就有那个福分能够听范大儒讲课。
朱景先倒是好,还没等天黑呢,倒是开始做梦了。
连那个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先生也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朱景先冷笑道:“不见!范司业日理万机,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哪怕是这些考进来了的学生,也未必就时常能够得见先生的,何况是你?”
他说罢也有些不大耐烦跟朱景先继续纠缠了,摆了摆手让朱景先走:“得了,朱公子,也别自己给自己寻难堪了,书院收不了你,你也不是真的就不能读了,以惠宁县主的财力,给你请个先生,大约还是能请的起的吧?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读书人了!”
什么读书人!?
朱景先心里的气一下子被激了起来,他凭什么被一个先生这样羞辱?
也因此,朱景先没有丝毫后退一步,他抬起眼看着那个先生,一字一顿的道:“我要见范司业,我须得问清楚,否则就是你们书院自己办事不利-----既然不想收我,一开始便不该有我的名字!既有我的名字,就必须得让我考!”
那个先生很是不耐烦。
朱景先这个性子怎么回事?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这么死皮不要脸的?
可是他还准备再说什么,外头却有人喊了一声:“范司业来了!”
什么?!
那位先生忍不住色变。
怎么范司业竟然真的来了!?平常这样的补试可从来都不会让范司业来操心的,主要是范司业的名声大的,根本不必理会这些。
只是这回,怎么惊动了范司业了?
其实范司业原本就是准备来的。
倒是没别的缘故----他女儿范莹回来了,还是以很体面的方式回来的,虽然从前范莹一直犯浑,但是架不住这是亲生女儿啊!
原本范司业和范夫人都已经打算忍痛割爱,把这闺女给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嫁了得了。
谁知道朱元临了又送这么一大人情呢?
既然这样,范司业想着,干脆就好人做到底罢了,来瞧瞧朱景先准备的如何。他知道王先生的本事,以朱景先的进度,料想考进书院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凡事还是稳一些的好么。
他于是就来了。
谁知道来了才发现不对劲。
那位先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先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跟范司业道:“司业,这出了点儿小事,不值当您亲自过问,再过会儿,也就好了的。”
出了事?
考试能出什么事?
有人作弊?
范司业皱起眉头,环顾了一圈,见场中并无什么特殊的,学子们规规矩矩的站着,也还没进去,便问:“出了什么事?”
他说着,见朱景先站在前头不远处,还有些诧异。
朱景先却也已经跟着过来了,站在那先生后头几步,对着范司业行了个礼,恭敬的道:“先生,学生正好有事想请教先生。”
范司业嗯了一声,朱元之前就时常带着朱景先去他们家走动,范夫人也是时常往朱元那里走动的,两家已经很是熟稔。
加上朱景先好学,有什么问题也愿意拿到范司业这里来问,范司业跟朱景先关系不错,见朱景先这么说,便问:“什么事?”
那位先生一急,顿时高声道:“大人,没什么事!就是这小子不符合咱们书院考试的资格……”
朱景先也接过他的话,沉稳的道:“是,这位先生说我并没有来考试的资格,之所以名单上有我,是因为书院弄错了。学生想着,河东书院乃是京城附近首屈一指的书院,自然不会犯这等过错,加上学生自问并无任何违背书院规矩之行,学生实不知有何不符合规矩之处,因此想请问司业,请司业给学生一个公道。”
尹吉川听见了消息赶过来,就正好听见朱景先这番话,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人群背后,深深地看了朱景先一眼。
第1015章 人品
从前还总觉得要替姑娘担忧,姑娘太过强势,可是其实并无家族可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