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苏夫人这回是真的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当年苏老太太就说过的,除非她死,不然她在一天,家里就别想分家。
怎么现在苏同知忽然想要分家了?
“分吧。”苏同知坐在椅子里有些疲倦:“母亲实在太糊涂了,这些年她做了很多事,我都知道,她偏心老幺,总觉得他没个一男半女的,以后日子难过,可是偏心归偏心,她明知道老幺想要害人竟然还敢替他遮掩隐瞒。”
苏夫人没有说话。
男人说自己母亲的坏话,女人却不能当真。
苏同知顿了顿,就苦笑:“而且竟然连我们也瞒着,她替老幺着想到这个地步,却不替我想一想,我要是把弟媳妇真的弄回去让他们沉塘了,以后这事儿被人知道了,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是苏夫人也受不了的原因之一。
没人喜欢被人当枪使,苏老太太不考虑苏同知的官途,那就是让他们这些人也跟着倒霉的意思,说实话作为吃亏的那方,她是很难对苏老太太这种婆婆有好感的。
苏同知喝了口水,没有再废话,对苏夫人语气温和的说:“你就问问母亲,愿意跟我们住还是跟二弟去住,我都没有意见。二弟那里我也已经去信了,他会赞同我的意见的。你这次回去,把弟妹的嫁妆整理整理,该还给人家的就尽量还给人家,回了老家,是怎么样便怎么说,还给弟妹一个清白,我们也额外给弟妹五千两银子,当作是补偿了。”
五千两!
苏夫人有些舍不得。
可是她也知道,五千两银子在十几年的冷漠折磨里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能指望苏老太太掏这个银子的,能分家就已经是很大的不易了。
她嗯了一声答应下来:“我都知道了,这回回去,就照您说的,该办好的都办好,顺便也把弟妹的嫁妆都归置好给她带回来。”
“嗯,到时候再说。”苏同知站起来,理了理衣裳去了朱元和苏付氏那里。
可是他却扑了个空。
朱元和苏付氏都不在,他有些纳闷,站住了脚问一直不搭理他的绿衣:“朱姑娘和她姨母呢?”
绿衣不大喜欢苏同知了。
姨太太简直太可怜了,苏同知之前却还想要让姨太太回苏家老宅去被沉塘,她哼了一声转开了头。
苏同知不跟她计较,笑了笑摇头走开了,到了门口才知道朱元和苏付氏是去见朱家来的人了。
朱家来了人接她们回去,而且又是大张旗鼓的用了八抬大轿,动静闹的很大,苏同知听说,便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家按理来说应当是恨朱元入骨的,现在却一反常态殷勤的厉害,这中间要是说没有任何猫腻,鬼才信。
朱元却好像并不知道的样子。
朱大朱二算是代表盛氏给原配的姐姐苏付氏磕了头,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为难的话,就答应了回朱家。
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要盛氏低头就满足了的样子。
果然还就是个没有长成,一门心思只有小心思的小姑娘而已。
朱大朱二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样的小姑娘,越是嚣张到后来就会死的越惨,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朱元也没有要他们担心,她跟苏付氏进了后院去收拾东西。
苏付氏还是有些担心:“向问天查到了什么没有?我看朱家分明是居心不良,谁知道他们这么急着接你回去是要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清明将至,母亲的坟前不能没人祭拜,朱正松对不起我母亲,他该跪在我母亲坟前求我母亲的原谅,这是他欠我母亲的。”
没有人犯了错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朱正松已经逍遥了八九年,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报应,都该来了。
苏付氏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提起付氏都好像认定了是朱正松故意害死的,却知道朱元不可能刻意诬陷,便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正走着就看见苏同知一脸凝重等在院门口,苏付氏挑了挑眉,对朱元说要去整理东西,便率先进了院子。
现在苏付氏对苏家有怨气是很正常的事,朱正松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对朱元道:“你已经决定要回去了吗?”
朱元点了点头。
苏同知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提醒:“朱家这么急着接你回去,只怕是没有安好心,你还是自己小心谨慎些吧。”
见朱元答应,苏同知说了自己对苏万堂的事的态度,见朱元面色有些缓和,他便松了口气,又说:“以后弟妹……哦,不能叫弟妹了,以后她就跟我们苏家没干系了,这些年是我们耽误了她,是我弟弟的错,以后我们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话,一定万死不辞的。”
朱元知道苏同知不是在说玩笑话,见他态度诚恳,便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苏大人成全,不过您心里要有个数,我对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同知心里有些想要叹气,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摊在谁身上都是一件堵心的事儿,便没有纠缠,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李名觉李大人留给你的,说是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第103章 善意
李名觉?
这些天朱家逼得太紧,她忙着排兵布阵好对朱家层层击破,后来又忙着姨母的事儿,已经将李名觉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听见这个名字,朱元就不由得愣了愣。
李名觉为什么会写信给她?
算起来,她跟他的交集也仅止于孟家一事上,而孟家的事,现在她已经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顾传玠在其中给的便利。
除此之外,她自问跟李名觉已经没有私交,李名觉好端端的写信给她做什么?
李名觉上一世是顾传玠的左膀右臂,后来顾传玠一直对她的事横加干预,总是来施舍过于旺盛的同情心,朱元厌恶他厌恶得要命。
两人之间从一开始的井水不犯河水,到后来屡次有交手。
她跟顾传玠也算得上是各有得失。
可是要不是李名觉在顾传玠旁边,上一世的退亲之仇她基本上就能上一世就报了,不必等到这一世。
想起这些,她展开信看了一眼,又有些错愕的将信合了起来。
绿衣刚好回来,见她这副神情,还以为她是怎么了,就问她是不是被苏同知为难了。
朱元摇头。
李名觉在信中说,让她若是要去京城,尽量避开顾家。
这是个什么缘故?
他看起来分明和顾传玠是很亲密的啊,眼看着比上一世好像都要更加合拍和默契,没有理由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信中说,可供驱使又是什么意思?!
他李名觉,一个堂堂巡按,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的前途无量的官员,可供她朱元驱使?
能够操控杨蔼然和杨玉清这帮人,已经纯粹是侥幸,完完全全就是借了上一世先知的光,朱元可没有想过还能这么快再招揽盟友。
尤其是这人还是李名觉的情况下。
就算是她来自上一世,却也摸不准李名觉这个人的脉搏究竟在何处,更找不到他的弱点。
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从来都没有能被人知道的嗜好或是厌恶的东西,他好像没有情绪,滑不溜手。
朱元摸着信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答案,便先将此事按下了,叫绿衣去看看苏付氏那边已经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付氏却是跟苏夫人一块儿来的,苏夫人见了她,便放开苏付氏的手到了朱元跟前,笑了笑有些局促不安的说:“元元,老爷大约也同你说了,我得回老家去一趟,这次的事儿,是我们对不住弟妹和你,老太太那里,我们一定会劝服她。你回了朱家,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就给我们来个口信,我们一定不会推辞的。”
苏夫人和苏同知两夫妻其实一直都算得上是利益至上的人,不过也有可爱之处,至少得了别人恩情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是绝对想要报答的,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朱元点了点头,对苏夫人说了声保重,便领着苏付氏出了门。
外头朱大朱二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说实话,这些年他们一直跟着朱正松在京城,眼界早已经炼出来了,朱元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是不能进他们的眼睛。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可看得出来,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喜欢朱元的,长辈们一个个的都厌恶她厌恶得要命,这样的人,现在还一直在摆架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清楚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终于等到人出来,朱大还好,朱二却厌恶的撇了撇嘴,在苏付氏准备上轿的时候,伸出脚来恰好堵在苏付氏的前头,差点儿让苏付氏摔个跟头。
朱正松宠爱盛氏,和盛氏琴瑟和鸣,这是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的事儿,而盛氏现在的眼中钉就是朱元,这也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他越是给苏付氏添堵,盛氏就会越高兴,这笔帐他算的很清楚。
苏付氏果然被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勉强扶着轿栏才站稳了,皱着眉头往后看了一眼,却并没说话。
你瞧?
这就是这些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的畏缩样,啧啧啧,吃了亏还不是得憋着?
他冲着朱大得意的牵了牵嘴角。
谁知道笑意尚且还未完全收敛,脸上便啪的一声猛地挨了一个耳光。
朱二怔住,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杨玉清,猛地朝着他就要扑过去伸脚踢踹:“老子打死你这个混蛋!”
可是看起来瘦弱的杨玉清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他的脚还没挨到人家,已经被他抓住往前猛地一拖,不由就整个人朝着前头倒去。
杨玉清看着他摔在台阶上几乎摔得鼻青脸肿,便拍了拍手冷淡的瞧着他:“一个大男人,用这些不入流的伎俩,害臊不害臊?”
朱二丢了个大脸,却也知道眼前的人本事非同一般,看了一眼同知府的牌匾,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忍着气跟在了轿子后头。
朱元自始自终连看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这种跳梁小丑,从来就不在她眼里,她真正的对手,是盛氏和即将要面临的朱家一干人。
苏付氏在轿子里坐的有些忐忑不安,抓住朱元的手轻声道:“元元,那个向问天到底查出什么了没有?”
“您放心吧。”朱元温和的安慰她,一如既往的镇定得叫人摸不准她的深浅:“我心里有数的。”
盛氏却心里没数。
朱三太太自从朱三老爷出事就撂了挑子,现在已经病的在床上躺着起都起不来,老二和老四家里的又都还没回来,家里的事都落在她头上。
她倒是理家的好手,可是这刚接管过来,对家里又不熟,总是一件很心烦的事,加上到底还是八抬大轿去接回了朱元和她姨母,朱元当初放下的狠话都已经实现了,她总是隐约的觉得有些不详。
正焦急中,她就听说朱元已经接到了,如今已经从侧门进门了,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行,接下来的事就都是朱正松和朱老太太的事了,能不能彻底平息这祸患,要看他们的本事。
第104章 求救
盛氏没有出门去迎朱元。
之前向她妥协,是因为人不在家里,在苏同知那里,朱家总是投鼠忌器,不好强行将人抢走。
可是现在苏同知家里孩子的病听说也已经好全,朱元对苏家的作用也没了,她回了朱家,就是理所当然的朱家的人了,她是生是死,都跟苏家没关系。
既然如此,凭什么现在朱元到了她的地盘了她还得跟朱元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