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恰
“既是要听我的,便不许走。”沈彻的眼睛有些红,额头更是冒起了青筋。
他不舍得伤她,但更无法容忍她想离开他。
林梦秋咬着下唇,倔强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松了口,扯了扯嘴角,将东西一样样的又放了回去,而后将被褥铺在了炕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同这床铺一样,回到了原点。
“好,我不走,近身伺候世子是我的本分,但亲密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我不愿意,想必世子也不会为难。”
这话实在是伤人,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沈彻留下她,只是为了图身子的欢/愉,更加直白的表示她不愿意。
他沈彻,何时被人误解至此。
可事实是,就算她疑他伤他,他也全都承受,只要她能留下。
“我不会碰你的。”
“但愿世子能说到做到。”
沈彻手上有伤,行动有些不便,不用他开口,林梦秋就上前伺候他用膳,以及更衣梳洗。
这都是之前每日会做的事,虽然他说不必,可林梦秋每次都是乐在其中的样子,有次沈彻问起,她还得意的说,这样就不会有丫鬟下人再近他身了。
自从陈悦瑶的事后,她也不装贤德大度了,真是半点醋意都忍不了,只想将他私藏着谁都不给看才好,而且沈彻也不觉得她善妒,反而很享受她这样的占有欲。
可今日,她对他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唯有在换药看到伤口的时候,眉头就皱了皱,不等她开口,沈彻就有些许慌乱的道:“小伤,不疼。”
伤口如此深,他也敢说小伤?就是看的人都忍不住的疼,林梦秋心中有气,也顾不上他是怎么受的伤了,只是咬着牙冷嘲出声:“世子英武自然是见什么伤都是小伤,不像我们这等弱女子没见识。”
她这哪是伺候,分明就是对他的惩罚,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心上插着的刀,刀刀毙命。
但这同时他又有种狰狞的兴奋,她看到他的伤口是有心疼的是在乎的,那就足够了。
梳洗之后,两人便各自躺下歇息。
林梦秋剪了烛心,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明明还是睡在同一间屋内,不过是隔了道屏风,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那般的遥远。
沈彻早已习惯了她枕着他的手臂,钻进他的怀里乖乖的睡着,如今身边空荡荡的,怎么都觉得不习惯,根本无法入眠。
等到屋外传来她平和的呼吸声,沈彻才缓慢的起身,到她的跟前,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直到月至中天,才轻轻的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在她额间轻柔的落下一吻。
静静的靠坐在轮椅上,守着她直至天明。
之后的两个月,确实如林梦秋所说的,她在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妻子的职责。
不管是是管家还是伺候他的起居,她都做到尽善尽美,就连每日去春熙堂问安,她也能演出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
可她越是做的完美,就越是说明没有原谅他,这也让沈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
只能加倍的对她好,吃的玩的每日换着花样的买,但也不见林梦秋多看一眼。
投其所好不管用,沈彻只能去找她感兴趣的事,想要引着她说话,最后思来想去的提出要带她进宫。
上次赏花宴,曹皇后收起了闺秀们的字画,最后选定了罗珊珊的那副画,将自己的凤钗赠与了她。
她对罗珊珊的喜欢与看重已十分明显,甚至为了撮合她与太子,前几日特意的邀请了罗珊珊到园林赏荷,还要求太子一道。
太子无法忤逆母亲,但他使出了绝招,直接在赏荷的途中‘病发’,剧烈的咳嗽着瘫倒了下去,几乎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似的,硬生生的将罗珊珊给吓的手忙脚乱喊了太医。
沈彻用的理由就是太子病重,带她进宫探望。
林梦秋本是不想与沈彻同行,但她还惦记着太子和苏禾的姻缘,又得知太子病重,离前世的时间越近,她就越不安。不知他是真病还是装病,为了能避免悲剧,她还是点了头,跟着沈彻进了宫。
毓庆宫内,太子虚弱的靠在床榻上,唇色煞白,看上去十分不好。
此刻正在由太医把脉开药,见他们夫妻进殿,才屏退了宫人,只留下苏禾在旁。
若是先前不知道太子装病这回事,林梦秋肯定就信了,可被骗过一回,她也学聪明了,更何况沈景安也没打算在他们面前瞒着。
等人都退下,他就不用旁人搀扶自己坐了起来,还能神色如常的招呼着他们两用茶,哪里是生病的样子,这两兄弟实在是让人又气又恨。
正好沈景安与沈彻要趁机谈正事,苏禾就引着林梦秋往偏殿去休息。
苏禾为了就近伺候沈景安,平日就是住在这边,她动作娴熟的为林梦秋泡了茶上了点心。
林梦秋和苏禾见面的次数不多,之前对她的印象便是落落大方,直到今日凑近了才发现她长得极美,而且她的身上有种淡雅又恬静的气韵,让人无法忽视。
“我可以喊你一声苏姐姐吗?”
“奴婢不敢当。”
“我听世子说了姐姐与太子的事,心中万分触动,身世地位并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姐姐不该拘泥于此。”
苏禾有片刻的恍惚,而后才浅浅的笑了,“难怪太子总是夸世子妃,今日相交才知果真不俗。”
这反倒是把林梦秋给夸得不好意思了,“太子是给我留着面子,叫姐姐看笑话了。”
两人一来二往的交谈,渐渐的也没了生疏,一个从小在宫中长大,一个则是在内宅生活,没想到观念和喜好竟出奇的相仿。
“没想到苏姐姐竟也喜欢柳先生的词,难怪如此的洒脱有主见。”
柳先生便是之前林梦秋所说过的女词人,她尤为喜欢先生的字与词,只是没想到苏禾也喜欢。
“我只是艳羡倾慕柳先生,洒脱却是算不上,反倒是世子妃比我更适合,只是……”
苏禾说了一半,却又露出了些许迟疑,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苏姐姐可是有什么想说的?你我今日有缘乃是知己,有话不必避讳。”
“这本该是世子妃的私事,只是奴婢瞧见了,便斗胆的说两句,不知世子妃可是与世子在置气?”
第73章 哄人
“奴婢托大, 算是比世子妃年长几岁,瞧见过的事情也要多些,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世子妃说。”
林梦秋是真心实意的敬佩苏禾, 虽然她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却不如苏禾淡然坚强,闻言轻声的点头, “苏姐姐只管说。”
苏禾笑的温和,“奴婢也算是和世子一道长大的,他自小就比旁人要优秀, 不管做什么事样样都能独占鳌头,不管有多少人在, 他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林梦秋的小毛病又犯了,每到紧张心乱的时候, 她的手指就会不安的揪着东西。
这会也是如此, 一听到提起沈彻, 长睫便低垂着,手指无措的揪着衣袖。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见过那样耀眼的沈彻,且满心满眼的装着他,他是救她性命予她新生的人。
只是喜欢和得到是不同的,她可以满腔热血的爱他永不变, 却没办法守住自己这颗受伤的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受伤之后才性情大变的, 可实际上他从小就固执不好亲近, 表面看着和气在笑, 可内心却是拒人千里,唯有太子能与他说上话,这或许也与南阳王府有关。”
林梦秋有些诧异的抬了头, 固执不好亲近吗?她明明记得,初次见到他时,是个如烈阳般炙热的张扬少年,红衣白马让人永世难忘。
他还会笨拙却又温柔的为她拭去脸上的血与泪,他这样的人,会拒人千里吗?
等听到后面半句,林梦秋才记起来,沈彻三岁失恃,南阳王又公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在家,他从小都是跟着老太妃长大的,而家里还有个记恨他的二弟,一个心思叵测的陈氏。
记起这个,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当年,沈彻救她后劝她的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替她们更好的活着。”
或许他的戒防不是他生性冷漠,也不是战场上得来的,而是自小品过生死离别后感悟出来的。
“从小到大,他都不会开口说想要什么,只会去争取,读书读得好骑马拉弓拔头筹,便能得到陛下皇后的嘉赏,他从不会让自己输。”
林梦秋揪着衣袖的手更紧了,咬着下唇口中有几分的苦涩,所有人也包括她在内,都只能看见他的光鲜,却无人知晓他所掩盖着的倔强与不服输。
“奴婢只见过世子在两个人的面前能够放松自在,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便是您了。奴婢也不知两位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因何而生了嫌隙,只敢斗胆的说两句。”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意我。”林梦秋眼中满是彷徨。
本来她以为两人已经水到渠成心意相通,可那日的真相暴露,使得她又不确信起来,跌落山崖后,沈彻是否还在疑她,对她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对她的是感动还是喜欢。
林梦秋对沈彻的心从未改变过,她依旧奉他如神,愿意为他做一切事,却不敢轻易的再爱他。
她怕换来的是另一场梦。
“人的眼睛和神态是不会骗人的,世子只有见到您时,眼里才会出现温柔,想必世子妃自己也能感觉的到,有时候看见和听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还是应当用心去感受。”
苏禾已经说了许多逾越的话了,若非看他们两个有情人因为误会而彼此折磨,她又确实与林梦秋投缘,也不会以下犯上的开这个口。
最后为她斟上茶时,苏禾自嘲的低声笑道:“方才世子妃劝奴婢莫要拘泥于身份地位,而世子妃如今已与世子佳偶天成,早无这些身外事的约束,更该珍惜才是。”
说完将茶盏放下,留她一个人想清楚。
她不是局中人,说的再多也没有用,感情的事,还是需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林梦秋捧着还在冒热气的茶盏,双眼在氤氲的白气后迷离的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门边出现了那个人。
沈彻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控制着轮椅,缓慢的朝她过来。
林梦秋失神的看着他手中的食盒,忆起了曾经打翻的那个食盒和米粥,目光闪躲着撇开了。
沈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移开目光的小动作,面色有些发僵。
之前不管他如何的伤到林梦秋,她都会很快的自愈,根本没等到他哄,便又是亮晶晶着眼看着他,他从没想过,会有一日她的眼里没他。
他这辈子都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认过错,更不必说是哄人了。
但只要想到林梦秋这两个月来对他的拘谨与冷淡,他的心中就有团火在烧,比起她来,他的骄傲坚持倒也不算什么了。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沈彻也是头次哄人,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见林梦秋坐着不说话,便清了清嗓子冷硬的开口道:“你与苏禾好似很投缘,远远就听你们聊得很高兴?”
明明隔着一个殿门之远,而且他耳边还要听着沈景安说话,却眼睛不眨的注意着她的动向,仿佛还能听到她们在说话似的。
就连沈彻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话语间带着股酸劲和委屈。似乎在低声的控诉,她与别人聊的如此畅快,却总是对他爱答不理。
林梦秋呆坐着没动,脑子里还在想方才苏禾的话,有些乱糟糟的,一时听到他说话,也不知怎么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捧着碗热茶,正值夏末秋初,殿内还处处供着冰,茶盏的热茶放了一小会,依旧是冒着腾腾热气。
随着林梦秋的动作,茶水就倾斜着洒出,眼见就要泼在她的身上,林梦秋后知后觉的瞪着眼睛忘了要躲,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可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的动作要快,在茶水泼洒在她身上之前,以手臂生生挡住了那发烫的茶水。
待林梦秋低头去看时,沈彻的半边衣襟早已湿透,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她赶紧丢掉了手里空了的茶盏,无措的去掀他被打湿了的衣袖,便见他的手臂被热水所及之处,皆是通红一片。
“你是不是疯了,你的手是不要了吗?”
他上次手掌的伤好不容易才好些,虽然林梦秋一直没去问伤是怎么来的,但潜意识的觉得可能与她有关,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得她眉头直皱,也忘了还在与他置气。
沈彻却不觉得烫或是疼,反而还有心情在笑,林梦秋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责骂与关切,恰恰说明她是关心他的,不仅是对恩人的那种感激,还带着情感在里面。
这让他即便受伤也甘之如饴,他算是知道沈景安这日日装病是为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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