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元晨点点头:
“我明白了。可就算如此,我,我又该怎么做呢?”
林悠说:“我记得你爹以前做的是言官吧?”
元晨想了想:“嗯,他做了驸马后,确实在御史台当过一任谏官来着。”
“每个谏官都有一封死谏书,你以你父亲的名义,用那封谏书入宫去找太后,事关你娘的事情,必须要太后出面才行,而且这件事不宜久拖,至少要在你娘身上的伤没有消失之前,这样你才能有证据向太后证明。”
林悠将方法告诉元晨,但他照不照做林悠就不知道了。
元晨很认真的将林悠告诉他的方法想了一遍可行性,着急皱眉:
“可我爹的东西都在我娘那里,若是要拿势必要经过她,可她若知晓,为了我的安危,定然不会同意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书里的元晨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薛冒把寿光公主打得奄奄一息,那时候已经没人能管得了元晨,所以他翻了元二郎的死谏书上告。
可现在寿光公主虽然受了伤,可神志清醒的她肯定不会同意儿子为了自己冒生命危险告状去的。
“抱歉,我没想到这一点。”林悠略感遗憾的说。
元晨仿佛没听见林悠道歉,目光凿凿的盯着他面前那株白玉兰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他便起身对林悠拱手作揖,一揖到底,这番行礼过后,元晨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弄得林悠一头雾水,在他身后喊了两声也没能把他喊回来,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第190章
是夜, 福宁殿中灯火通明。
赵嵩派出去的暗卫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将永平侯府和卫国公府的事情都调查了一遍,回禀给赵嵩知晓。
赵嵩越听越气, 到后来直接将手里的玉制朱砂御笔给摔在地上,断成几截,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
“哪有如此混账的东西!”
福宁殿外伺候的宫人们吓得一阵瑟缩,悄悄对望两眼, 纷纷不解是谁惹了官家这般生气。
殿内,赵嵩从龙案后走出, 对暗卫问道:
“你们可调查清楚了?果真如此吗?”
黑衣黑面的暗卫统领回禀说:
“千真万确。就在我们调查期间,永平侯还想对薛福动手, 薛福机灵,在他动手之前就重新回到刑部大牢,找韩世子庇佑他, 如今他应该已经将薛冒的罪名尽数交代, 韩世子不日就会上折子参奏。”
赵嵩咬紧牙关,薛冒胡作非为的程度匪夷所思, 就他那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竟然背着他在民间做出那般举世震惊的恶事!
“去,现在就去, 把薛冒给我抓进宫来,朕要当面审他!”
赵嵩又说:“让太子和韩霁也一并入宫, 告诉他们,手里有什么罪证都一并呈送上来, 不必整理了。”
暗卫领命下去传旨。
很快,喝得醉醺醺的薛冒就被抓进宫,赵嵩看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儿, 叫人拎来一桶冰水,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泼。
薛冒立刻清醒过来,看见坐在龙案后脸色阴沉的赵嵩,愣了片刻就赶忙爬起磕头行礼:
“陛,陛下。”
赵嵩如今看他满心冒火,就那么让他跪着,也不喊起,一直让他跪到了太子和韩霁入宫之后。
韩霁开始调查薛冒,只是因为薛福买通吴杰来找林悠的麻烦,但查着查着,韩霁就感觉薛冒此人不简单,因为永平侯府的人际关系网竟然跟教坊司一案被牵连的那些人家差不多。
他跟太子一同研究过后,都觉得永平侯此人可能跟教坊司一案有牵连,而当时教坊司一案虽然破了,但幕后黑手却始终未曾落网。
薛冒的所作所为,薛福肯定一清二楚,但薛福嘴巴非常紧,进了刑部大牢后什么都不肯说。
韩霁便使了一招欲擒故纵的离间计,故意把薛福全须全尾的放回永平侯府,让薛冒对薛福产生怀疑,依照他多疑自私的性格定会选择除掉薛福保全自己。
一旦薛福感觉到了危险,他就定然不会再对薛冒忠心。
韩霁的计策得手了,薛福回到永平侯府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匆匆从永平侯府后门跑出来,甚至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薛福一路往刑部大牢的方向跑,他身后有薛冒派出的杀手在追他,韩霁的人是在薛福慌不择路跑进死胡同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出现救下他的。
韩霁的人把薛福从外面带回,薛福吓得面如死灰,当即向韩霁求救,并迅速交代了薛冒过往的所作所为。
没想到他们还在核对证据和口供,宫里就来人让他们拿着未整理好的证据入宫。
太子和韩霁来到福宁殿的时候,就看见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和跪趴在地抖如筛糠的薛冒。
行礼过后,赵嵩让他们将带来的证据呈上,太子站在赵嵩身旁讲解,这边还没讲完,就见赵嵩已经愤怒得听不下去了,将所有证据都甩在薛冒面前,怒斥道: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么多年来,你表面上装得乖乖巧巧,背地里竟这般龌龊不堪,你对得起朕的信任,你对得起你先祖开疆拓土之功吗?整个薛家如今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赵嵩愤怒极了,一来因为薛冒的所作所为,二来是因为自己被人戏耍蒙骗了这么多年。
薛冒此刻已经冷汗直冒,听到皇帝那句‘整个薛家就要毁在你的手上’更是颤抖不已,连连磕头请罪:
“陛下,臣知道错了。臣是一时糊涂,臣有病,臣……知道错了,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宽恕臣!陛下……”
此情此景,薛冒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因为太子和韩霁已经从薛福那里得到了口供和证据,无论薛冒怎么抵赖都没有用,倒不如悉数承认,博一个知错就改,希望陛下看在他先祖和往日情分上可以对他从轻发落。
求饶之后,薛冒手脚连用着爬向赵嵩,匍匐在他脚下苦苦哀求起来,赵嵩看着他这毫无自尊的模样怨愤不已,可真到了要治他罪的时候,饶是赵嵩也不得不多多考虑。
因为若是这一回真要治罪的话,那整个永平侯府就要连根拔起了,这件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力现在还不可估量,老百姓们会怎么想,朝臣们会如何想,这些无一不是赵嵩需要考量的事情。
再说教坊司一案,幕后主使固然可恶,做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并没有对社会治安和国家造成什么重大影响,说他用女|色收买人心似乎也不太妥当。
薛冒一个人可以死,但若牵连整个永平侯府的话,影响就太巨大了,而一时间,赵嵩眼前又没有可以立刻接管永平侯府的人选。
若是处置薛冒,他的后人就不能用了,若从薛家旁支中挑一个出来袭爵,也需要时间来考量。
赵嵩努力在脑中想了想可以给薛冒一个机会的理由,忽然想起薛冒如今的妻子。
“这件事寿光公主可知?”赵嵩问薛冒,而后表态:“若是这件事你可以劝得寿光公主谅解你,那朕可以看在寿光公主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薛冒心中升起希望,因为他从赵嵩的口气中听到了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的可能。
可是,寿光公主……
薛冒此时真是悔不当初,若是皇帝早两天把他抓来宫中就好了,因为他两天前刚刚叫人把元晨那小子暴打了一顿。
也是那小子无端挑衅引起的,薛冒没忍住就对他动了手,据说那小子伤得挺重,要不然素来怕他的赵茗也不会冲到他面前来质问了。
元晨是赵茗的心头肉,薛冒这么多年来就是靠用那小子威胁打压,赵茗才对他言听计从,被他动了手也不敢声张,薛冒对她渐渐的胆子就大了。
打了赵茗,薛冒威逼利诱一番倒还能叫她为自己说话,可打了元晨……赵茗还能为自己说话吗?
薛冒心中没什么底气,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要去试一下的。
“是,臣这就回去向公主坦白,臣定当好生向公主认错,臣……”
薛冒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福宁殿外传来一阵吟唱:
“太后驾到。”
赵嵩讶然太后怎么会突然来到,起身迎接。
来的不仅是太后,还有皇后、长平郡主和一个走路不太利索,戴着帷帽的白衣妇人。
太后和皇后的脸色都不太好,长平郡主从进殿开始,怨毒的目光就未曾从薛冒身上挪开。
赵嵩叫人给她们搬了座椅,问太后:
“母亲缘何入夜前来?有事派人吩咐一声,朕自会前去。”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宫禁,太后该是睡下了才是,突然前来定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赵嵩往进来的四个女人看去,除了坐在末席那个戴着帷帽,其他三个都满脸愤慨的盯着薛冒。
而薛冒原本正在磕头,看见随太后前来那个戴帷帽的妇人,立刻抖如筛糠。
赵嵩问:“母亲,那位夫人是谁?”
太后往那人看去,还未说话,就见那妇人起身上前对赵嵩行礼:
“陛下,我是寿光。”
赵嵩一愣,没想到竟是她,赶忙起身虚扶:
“你是寿光……姐姐?快快请起。”
赵嵩虽然是旁支血脉登帝位,但说到底都是赵家人,他叫赵茗一声姐姐倒也没错。
却是寿光公主被赵嵩喊了一声‘姐姐’后有些惶恐不安。
“姐姐今日怎么想起入宫来?”赵嵩看了一眼薛冒,心中明白寿光公主定是为了他而来。
公主来的巧,待会儿只要开口为薛冒求情,赵嵩就有台阶下了。
寿光公主低头不语,倒是太后忍不住说道:
“皇帝别问寿光了,好好问问那畜生吧。”
寿光公主连夜进宫求救,只因元晨前两天被薛冒派人打得鼻青脸肿,也不知是不是伤了肺腑,躺到今天都没能起身,身上碰都不能碰,一碰就哀嚎不断。
儿子是寿光公主的命,哪怕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只要能保证她的孩儿平安无事,可如今薛冒不仅对她动手,更对晨哥儿动手,这是寿光公主绝对不能忍的事情,当即醒悟过来,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绝不能再软弱下去。
她求见太后的时候,皇后和长平郡主正好也在,她们一同听了寿光公主的控诉,也看到了寿光公主身上和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太后当即就怒不可遏,命人去将薛冒提进宫来问罪。
没想到派去的人转了一圈后回禀,说薛冒先被提到福宁殿来了,太后实在气愤,不愿等候,便带着几人来到福宁殿,势必要在今晚将薛冒绳之以法。
赵嵩见了太后那严肃的神情,不解得看向薛冒和寿光公主,沉声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对寿光公主说:
“寿光,将你的帷帽取下来,让官家瞧瞧你的模样。”
寿光公主领命,将帷帽除下,纱帘掀开以后,这眼角和脸上的伤痕仍未消退,除下帷帽的寿光公主瘦骨伶仃,愁眉苦相,脸上和眼角的伤痕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
赵嵩这才看见她的走姿,一条腿似乎并不利索。
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厉眼扫向薛冒,只见他颤抖不已,冷汗直流,忽然又爬到寿光公主腿前,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
“公主,我,我那日是喝多了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与你动手,你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从今往后戒酒,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公主,你就原谅我吧。”
寿光公主低头看着那在自己脚边哭得口鼻流浆,不像个人样的薛冒,用尽了她的所有勇气,抬脚将他踹开,指着骂道:
“你休得混淆,你对我动手岂止一回,难道回回都是喝了酒吗?你骗我说官家残暴,太后心狠,皇后狭隘,整个赵家皇族没有一个容得下我,这话是你说的不是?”
赵嵩听了这些,眉头紧锁,他自登基以来,一直施行的都是仁政,因为他的皇位说到底有些来路不正,民间不少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说他是抢来的位置,所以在治国上,他必须比历任皇帝都更加仁慈才行,所以他尽可能的善待前朝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