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林悠从女儿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徐添,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十分为难。
幸好怀里有个小棉袄,感觉到自家娘亲的为难,也怕娘亲回应晚了,旁边这位刚刚出现的阿爹有所误会,抢先替林悠说道:
“师父,我娘亲口与你说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呢?她又不喜欢你,之前与你说过多回的,虽然我娘确实不怎么靠谱,但你和她真的不合适。”
徐添没想到最后站出来打破自己妄念的会是小徒弟,其实刚才看着他们三人坐在一条板凳上的样子,徐添就已经确定他们的关系,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猛地起身,徐添决然离去。
她无主的时候,徐添纵然被拒绝也可以不放弃,但她有了主,徐添不放弃也要放弃。
林悠看着徐添离开的样子,心头多少有点抱歉,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对他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长叹一声,林悠收回目光,猛然发现韩霁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林悠身子忽然一僵,有种被老公抓住的心虚之感,避过他的目光,默默抱着自己怀里的小棉袄。
孙菲目光复杂的落在林悠和韩霁身上,目光一动,说道:
“九娘,二寨主对你的心意不是一年两年了,你非得在今天,在他面前这般干脆的拒绝,当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怎么说这些年二寨主都对你母女诸多庇佑。”
林悠觉得孙菲话里有话,什么叫不念旧情,什么叫二寨主对你母女诸多庇佑……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骂林悠绿茶呢?
是在暗讽她有了新靠山就把老靠山丢到一旁吗?
虽然孙菲救过林悠的命,林悠打从心底里感激她,可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指控林悠可不会就此承认,挺身说道:
“大寨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寨中司染布之事,谁有我为寨里赚的钱多?光是一个染房,就解决了水云寨至少里外五百人的工作,怎么到你的话里,我母女都好似是靠着二寨主的威名苟活?”
孙菲被说得哑口无言,因为林九娘办的染房,每年卖出去的布料确确实实给水云寨创收很多,寨中很多人都依靠着染房里的工作过活。
“大寨主,你救过我和孩子的命,我很感激你,这些年我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看待,你别说那些话伤我。”林悠说。
孙菲看着林悠,问:
“你把我当朋友,可你对我这个朋友有过真话吗?这么多年,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林九娘这个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就是这么跟人交朋友的?”
“人活在世,总有些不愿让人知道的过去。林九娘是我的名字,我没有骗你。”林悠低声说。
孙菲五味陈杂,起身说道:
“前事一笔勾销,既然你们夫妻团聚了,那明日便请你们离开水云寨。”
说完不等林悠回答,孙菲也自转身离去。
林悠长叹一声,拍了拍姑娘,让她起来,林悠兀自去房里收拾东西。
韩霁和韩念对视一眼,韩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房间,意思是他要进去哄她娘,让韩念别进来。
韩念懂事的点了点头。
韩霁跟着林悠走入房中,林悠正把衣橱里的衣裳全部拿出来折叠,分辨哪些是要带走的。
韩霁走过去跟她一起叠,两人不言不语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拿到了同一件衣裳,林悠扯了两下没扯到手,低语一声:
“放手。”
韩霁一动不动,林悠转身的一瞬间,被韩霁猛地拉入怀中。
林悠不断挣扎,甚至用力锤他肩膀,韩霁都不放手,甚至越抱越紧,紧到几乎要把人揉进身体。
林悠打了几下就放弃了抵抗,韩霁却说:
“接着打,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林悠却再打不下去手,只能故意用冷冷的声音说道:
“放手。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
韩霁收紧她的腰:“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你林悠一个妻子。”
林悠秀眉微蹙,理智恢复的她,奋力在韩霁脚面上一踩,趁着韩霁松懈之时猛地一推,将他推着跌坐在床沿,迅速退后两步,说道:
“这种话,你留着骗自己吧。不管当年是因为什么原因,和离了就是和离了,你娶了旁人就是娶了旁人,如今再说这些,只会伤害更多人。”
“我跟念儿这么多年过得挺好,你不必挂念我们,以后也别找我们了,回去好好跟郡主过日子,各自放生吧。”
林悠说这些话时,眼睛始终盯着地上的木板缝隙,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韩霁此刻的神情,只有她足够决绝,才能将事情尽快解决。
她相信韩霁对她的感情,但很多事情并不是空有感情就可以的。
林悠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别人。
“什么叫各自放生?”韩霁声音低落。
林悠鼓起勇气:“就是你回去跟郡主过你们的日子,我带着念儿过我们的日子。从今以后两不相干。”
“我跟洛婉婷是假成亲,我替陛下将洛徙臣擒回京中以后,就跟洛婉婷和离了。你要回去跟她过什么日子?”
韩霁说完这番话,也正好走到林悠跟前,将林悠脸上的震惊尽收眼底。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韩霁双目通红,有些哽咽:“你这些年就没想过回去看看我吗?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你躲在这穷乡僻壤,让我怎么找?”
“若是我这回不是在路上遇见,找到这里,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
韩霁掐着林悠的肩膀质问她,林悠被她晃了几下,脑子嗡嗡作响,颤抖着双唇,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和她……”
“假的!”韩霁冲着林悠大喝一声,然后将人再次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控诉:
“你倒是潇洒,签了和离书就真的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再见我一面,有没有想过跟我当面说清楚?陛下当时用你和冯缘的事做筹码,让卫国公府演了这出戏,我笃定你不可能连告别都不跟我告别就走,可你还真走了。一走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林悠噙着泪花将韩霁推开,问他:
“你说真的?”
韩霁简直要被她气死,舍不得打她,干脆用自己的额头撞她的额头,看能不能把她给撞醒。
林悠给迎面撞了一下,额头生疼,把她噙在眼眶的泪珠给撞掉下来,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对于韩霁的指责,林悠也有话说:
“我,我哪知道你们……她拿着和离书让我签,你都签了,她跟我说我不签,韩家人和你都要死,我当然签啊。后来杜公公带我进宫见太后,太后让我画佛像,我画了,我没日没夜的画,就想求她帮帮韩家。后来,后来我从立佛寺去宫里的路上听说你和郡主成婚了,满城的百姓都在说你们的婚礼有多盛大,说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你什么都是听别人说,你想过亲自问我吗?”韩霁质问林悠。
林悠委屈的想低头,却在头低下的那一瞬间被人按住了后颈,温热的唇舌席卷而来,让林悠懵在当场。
韩霁又亲又咬,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一次性全都补回来般,直到林悠的唇上给他咬出了血,两人都尝到那股子血腥味才回过神来。
韩霁松开林悠,林悠下嘴唇上的口子还在向外渗血,韩霁迅速叼住被他咬坏的地方,温柔的舔抵,直到没什么血流出才松口。
“属狗的。”林悠吸了吸鼻子,刚刚干掉的眼泪再次有汇集的倾向。
韩霁用手捂住她眼睛,说道:“不许哭了。不然咬你眼睛。”
林悠破涕而笑。
韩霁再次将人拥入怀里,踏踏实实的抱着:
“终于找到你了。”
林悠靠在他的肩窝中问他:“你怎么会突然去青鱼镇?”
“水云寨劫了官船,惊动朝廷。这里水势复杂,朝廷屡攻不下,陛下任命太子过来剿匪,我协从。”
韩霁说到这里,又一次感到后怕。
如果那天在集市中,他没有坚持自己听到了林悠的声音,没有让官兵搜船,没有在船舱里看见她的东西,那他和林悠仍会错过,再次相遇又不知是多少年后。
想到这里,他便一刻也不想放开,分别的滋味,这些年他已经尝够了。
林悠听到这里,不禁说道:
“水云寨不是水匪,大寨主保着这一方百姓平安,绝不会做抢劫官船之事的。”
韩霁说:
“我已经知道了,与你错过这一个月,我查你的下落,顺便查了水云寨之事,你可知道,这水云寨分东西两寨,我们现在所在的是东寨,还有一座西寨。”
林悠再此多年,倒是听说过。
“西寨主是大寨主的叔叔。听说他确实不服大寨主,觉得他哥哥临死前糊涂才把寨子传给一个女人,便以西寨主自居,不过西寨和东寨没什么来往。难道抢劫官船的是他?”林悠说。
韩霁点头:“嗯,应该是了。”
“那,那水云寨会怎么样?”林悠有些紧张:“东寨这里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绝对不会做什么反朝廷的事。而且如果水云寨没了,这些人就又要流离失所,可如何是好?”
韩霁见她着急,说道:
“放心吧,我们尽量不波及普通百姓。太子殿下已经在擒西寨主了,只要擒住他,就能跟朝廷交代,至于水云寨今后会如何,相信太子那边会有分寸的。”
“你现在先收拾东西,未免夜长梦多,一会儿我就带你们走。”韩霁说。
“一会儿就走?”林悠没想到要这么急。
韩霁抵着她额头问:“是啊,舍不得吗?”
林悠还没开口,韩霁又说:“舍不得那大块头?”
大块头?
林悠反应了片刻才明白韩霁口中的大块头是徐添。
顿时生气,毫不客气的在他胳膊下的痒痒肉上重重掐了一把,掐得韩霁嗷嗷直叫,可叫着叫着又忍不住发笑,这神经错乱的表现让林悠看不懂了。
“你是哭还是笑?”林悠问。
韩霁揉着胳膊肉说:“好多年没被人掐这里,还挺怀念的。”
林悠横了他一眼,扬起两只手指:“是吗?那我再让你多怀念怀念。”
韩霁一把抓住林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好了好了,别掐了。要掐就等回去以后,我脱了衣服让你掐个够。”
林悠惊讶这种环境下他还能开这种玩笑。
“快收拾吧。真得走了。”韩霁说。
林悠看了看周围,说道:“没什么好收的,我一个月前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到船上了,那天你搜船看见没有?里面还有一百多两碎银子呢。”
韩霁叹息:“你就记得你的银子。早知道我跟洛婉婷演戏之前跟你借个一百万两银子。”
林悠不解:“借银子干嘛?一百万两也说得出口,是你脸大还是我脸大?”
“以你这种爱财的性子,若我借了你的钱,你要离开的时候,定然会先把银子要回去。只要你找了我,我是决计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们又何至于分离这么些年。”
韩霁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遗憾自己当年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