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27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沈静姝先入为主地取得了她们的信任,做出要救她们于水火的姿态, 又提起沈陶陶的名字。自然会让她们有意无意地将今日这顿责打记恨在并不在场的沈陶陶身上。

  沈陶陶还要在宫中当值两年有余,若是就这样失了人心, 日后的日子, 会过得很是艰难。

  他微垂了垂眼,行至那放着佛经的箱笼旁,将箱底下几本略薄一些的佛经补记拿在了手上, 指尖略微翻过几页,淡声道:“说吧。”

  沈静姝闻言,立时挣开了钟义的手,于他面前站定,仰起脸,颤声道:“世子爷,您知道么?当初沈陶陶并非是考中了女官才退的婚。而是先撕了婚书,才入宫考得女官。”

  她一道侧过脸窥着宋珽的脸色,一道心中暗想着,这世间男子,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哪有不好面子的。沈陶陶这样打了他的脸,她又当众说出来,宋珽日后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最好,是弄得两败俱伤才好。

  宋珽的面上依旧是冷淡的神色,指尖顺势一松,手中一本佛经补记应声落下,正叠在她方才丢在地上的那本佛经上,发出‘吧嗒’一声闷响。

  宋珽冷眼看着她,淡声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沈静姝愣了一愣,旁边站着的钟义不满她当众提起此事,怒道:“这是我家世子爷与沈女官的私事,他们两人你情我愿,自个都没吭声,要你这玩意来多管闲事?”

  沈静姝咬了咬牙,仍不甘心,便又道:“就算这件是私事。那另一件,却不是。”她刻意抬高了一些嗓音,确保所有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都能听见:“沈陶陶的女官之位并非是凭本事考上,而是以银钱买来!”

  跪在地上宫人们微微一愣,继而面上隐约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虽然这买女官的事情,也算是入职宫中的一条路子。但这用银钱买的,自然不如自己考上来的风光。

  燕朝重文轻商,凡是沾着点铜钱气的事情,终归是令人有些看不起的。

  宋珽皱眉,抬眸缓缓扫视过众人,目光冰冷。

  宫人们在他的目光下接连低下头去,庭院中静无人声,只能望见一片高低起伏的脊背。

  宋珽这才淡声开口:“她是自己考中得女官籍,并非是使了银钱。”

  沈静姝自是不信,面上旋即浮出一片哀戚之色,只以袖掩面,颤声道:“世子爷若是要这样颠倒黑白,以权压人,那静姝一介弱女子,自是争不过您。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跪着的宫人们虽不曾言语,但心中自有一分计较,愈发是同情起眼前的女子来。

  “女官擢考发榜之日,我曾去宫中查卷。宫中自有规矩,以擢考入女官籍者,名字在前,而以银钱入籍者,名字在后。”他略停一停,这才继续道:“沈陶陶的名字,在尚膳司第一位。是我下令将她转至太府寺当值。”

  他的视线落到了沈静姝身上,音色微寒:“倒是你的名字,排在尚藉司最后一位。至于你是使了银钱还是走了门路,我不想知道。”

  宋珽指尖一松,又一本佛经补记落下,正叠在之前两本之上,发出一声敲击人心的闷响:“今日之后,我会令考功主司将当日女官入籍名册张贴在太府寺门口,六宫皆可查看。”

  女官入籍名册是由吏部撰写,上头有吏部尚书的官印与三位考功主司,五名考功小吏的签字,是做不得伪的。

  沈静姝的面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好容易才扶着一旁的一张石桌子站住,连连摇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自己考上的,沈陶陶,她,她才是买的。她明明都自己承认了……”

  钟义不耐烦道:“你说这劳什子做什么?谁是考的谁是买的,明天来太府寺门口看一眼就清楚。辅国公府仗势欺人,那吏部是不是也欺压你了?敢情全天下都欠你了是吧,那你倒是去九龙道上跪着告御状去啊!”

  说罢,他就上去拽她:“说完了是吧?说完了跟我下去挨板子去!”

  沈静姝一听,立时清醒过来,陡然生出一股鱼死网破的念头来。

  若是她今日真要身败名裂,也绝不能让沈陶陶好过。

  她咬紧了唇,颤声道:“那你可知道,当初沈陶陶为什么非要退你的婚,为什么不肯嫁给你?”

  宋珽轻轻翻阅着手中佛经的指尖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向沈静姝,问道:“为何?”

  沈静姝望着宋珽那张即便是带着病容,仍旧是清隽悦目的令人心悸的面孔,又想起了他为沈陶陶挡下了那一鞭子的事情,心中愈发像是有一把怨气腾腾往上,近乎冲昏了理智:“因为她不甘心只做世子夫人!因为她想爬得更高!想成为圣上的女人!”

  言语也像是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字往外冒着毒汁:“所以,她退了你的婚事。私底下来找我,求我,让我去贵妃娘娘那美言几句,给她一个自荐枕席的机会!”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在跪于地上的众宫人身上:“若不是她,今日我们也不会跪在这里受罚。”

  宋珽的神色淡了几分,面上涌上一丝倦怠,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失望至极,懒于再过多纠缠了:“她心不在此。”

  他微垂下眼,将手中最后一本补记丢下:“你可在跪着的人里见到了折香与瑞香。”

  沈静姝一愣,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巡睃了一阵,目光微闪:“即便是她们不在,又如何?”

  “李贵妃保下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宋珽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要与沈静姝这样的人解释,令他愈发觉得疲累。

  但事关沈陶陶,他终究还是尽量浅白地继续说了下去:“她连一句话都不愿为你多说,如何肯为你举荐旁人?你既没有这样的本事,沈陶陶又如何会来求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是迟钝如钟义也反应了过来,一拍脑门道:“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你自己求到贵妃娘娘面前的吧!还借了沈女官的名头!”

  他大步往那群宫女眼前走了一圈,扬声道:“都看清楚了啊,是谁让你们跪在这里的。可不是沈家二姑娘!可别给人当了刀使还当自己得了好!”

  看着一道道怨恨的目光,沈静姝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简直不敢想象往后自己在宫里的日子,身子也随着踉跄了一下,撞倒了堆在她眼前的那一小叠佛经,狠狠摔在了地上。

  宋珽抬手示意钟义将她眼前的一本佛经与三本佛经补记一同收起,整齐叠放在她的面前,寒声道:“读吧。”

  沈静姝颤抖着四下环顾,对上的,却尽是一道道冷漠而厌恶的视线。

  她闭了闭眼,缓缓拿起了一本佛经,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念不出一个字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杜元忠自前院走来。

  他行至宋珽身前,拱手道:“世子爷,青云观里的无为道长前来拜访。”

  “花厅看茶。”宋珽说罢,最后一次将视线落在了沈静姝面前的四本经书上,冷声对钟义道:“一页一板,拖去前院领罚。”

  ……

  而此刻,沈陶陶手里提着一只食盒,人站在辅国公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口,半个身子藏在小巷的阴影里,正望着宋家门口的石狮子有些迟疑。

  昨晚上,回到寓所后。她听江菱一点点讲了宋珽是如何抢过了马,如何用他那久病的身子,冒着大雨,一座宫殿一座宫殿找她的事。

  又想起了昨日里那一鞭子的恩情,一整夜翻来覆去,心中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无论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至少这辈子,宋珽救了她,替她挨了一鞭子。她若是不闻不问,实在是有些太过冷血。

  于是便与尚藉女官告了半日的假,又去尚膳司借了一下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打算来辅国公府上看望一下他的伤情,顺道,再与他道个谢。

  但是真走到辅国公府门口了,光是看着匾上那几个泥金大字,她便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地往外冒冷汗,脚下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上辈子,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抬进了这个门里。最后又被一卷破席裹着,弃若敝履一般,丢进了寒冬腊月的野塘中。

  这门里的人,门里发生的事,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噩梦一般。

  她在门外独自立了许久,直到食盒中散出的热气都渐渐稀薄了,才听得府门‘嘎吱’一响,杜元忠正自里头出来。

  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彼此的面色都有些复杂。

  沈陶陶正咬唇想着是将食盒交给杜元忠了事,还是自己亲自进去跟宋珽道声谢的时候,杜元忠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一般。

  来者是客,但这沈女官吧,先是撕了婚书逃了婚,如今又令世子爷受了伤。

  若是寻常人便也罢了,世子爷那身子骨,哪是个折腾得起的。

  他摸着自己半白了的胡子想了一阵,还是叹了口气,迎上前来:“沈女官,您是来找世子爷的吗?”

  他也算是看着自家世子爷长大的。

  世子爷自幼待人冷淡,从未见过对谁多上过几分心思。

  这能让他心甘情愿挡鞭子的女人,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逃婚,就逃了吧。撕了的婚书也可以再写。

  这谁让世子爷喜欢呢?

  他想通了此事,便又道:“世子爷正在花厅宴客,您且去后花园里坐会,我过去通传一声。”

  杜元忠这样说了,沈陶陶反倒不好拒绝。

  她迟疑了一阵,还是自巷口慢慢走上前来,轻轻点头道:“那就谢谢管家老伯了。”

  她拎着手中的食盒,一步步向着辅国公府走去。

  在迈过那道刻意建得高而阔的门槛的时候,她的步子停一停,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一路上的景色,都是令人心悸的熟悉,与上一世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行走其间,便如同故地重游一般。即便是夏日里,也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您在这坐会,我去花厅通传一声。”杜元忠将她往望月亭中引,又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给沈女官泡一壶香茗,再端些点心来。”

  他说罢回过头去,见沈陶陶站在一棵海棠花树下定定不动,脸色也有些发白,便关切道:“您怎么了,可要请个大夫来?”

  沈陶陶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将目光从那望月亭边移开。

  这宋府后院的望月亭,之所以取这个名儿,是因此亭三面环水,唯有一道曲折的廊桥连着庭院中的地面。当月上中天,湖心映月,是名望月。

  她上一世的时候,觉得此处颇有意境,夏日里常常来此纳凉。

  如今重活一世,转了心境,也多了怕水的毛病,一见这建在湖心的望月亭,便觉得浑身发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离那望月亭与湖水远了些,这才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气闷。”她弯了弯眉眼,对杜元忠道:“香茗与点心倒也不必了,有劳管家老伯通传一声便好。”

  杜元忠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心中想着别是着了暑气。但沈陶陶坚持不想见郎中,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微微颔首,疾步去了。

  沈陶陶在海棠花树下站了一会,觉得那阵心悸的感觉下去了一些,便在花园中就近寻了张石凳坐下,顺手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她空出了手来,便将手肘搁在石桌上,以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道揉,一道想着自己这怕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淡下去。

  还未揉上几下,却见眼前一片金红之光闪过,几乎耀花了她的眼。

  沈陶陶微微一愣,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抬起眼来。

  却是一名衣着华艳的男子,正款款自一旁花/径上走来。

  也不怪沈陶陶看走了眼,这人穿得也着实太过招摇了一些。

  一身打眼的朱砂红浣花锦袍上用金线绣着层层叠叠的丰艳牡丹,花瓣上镶了明珠拟做露水,花蕊间点着细碎的红宝。

  织着金边的领口微敞,露出精致锁骨。一双广袖上则滚了细密繁复的莲纹,袖下露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左手上戴了三枚和田玉指环,右手上则捏了一柄白玉骨烫金的折扇。

  他生的与宋珽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清隽,多了几分恣意妄为的邪气。

  沈陶陶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认得这个人。

  这是宋家二房庶出的三公子宋钰。

  上一世里,她可没少听过这位三公子的荒唐事。宋家上下皆说他成日里流连花楼,是个不正经的,明里暗里多多少少都暗示过她,要离他远些。

  因而上一世中,她每回撞见,都是远远躲开,并没什么交集。

  今日却是躲不开了。

  那宋钰已经远远望见了她,桃花眼一弯,便如一只穿花蝴蝶般,施施然地走了上来,十分自来熟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一股子花楼里沾染来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沈陶陶赶紧站起身来,退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