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55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嘭’地一声响。

  却是沈陶陶手中的茶碗自掌心上跌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淋漓的茶水四下溅开,江菱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旋即一抬头,见沈陶陶愣愣地立在远处,裙裾被茶水溅湿了一片,忙上前去拉她的手,关切道:“陶陶,你怎么了?”

  沈陶陶慢慢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一双眼圈却先红了。

  她倏然躲开了江菱的手,疾步便往门外跑去。

  “哎?陶陶?你等等我——”江菱喊了一声,也忙追了出来。

  但就是这前后脚的功夫,沈陶陶已攀上了门口一辆揽客的马车。她胡乱从袖口里抓了一把碎银子给车夫,也不管究竟有多少,只胡乱重复道:“辅国公府!快去辅国公府!快!”

  江菱赶到的时候,只见到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携着滚滚烟尘急急而去。巨大而凌乱的马蹄声,将她的焦急的呼喊声掩盖。

  沈陶陶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身子紧紧地贴在车壁,目光剧烈地颤抖。

  方才那些公子哥的嗓音似乎还环绕在耳畔,但其余的话语,却皆是模糊了。唯独三个词,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中。

  ‘辅国公府’,‘发丧’,‘病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自心尖剜过,一点一点地,带来麻木的痛感。

  这三个词,上一次出现在她耳畔,还是上一世里,她还是宋珽夫人的时候。

  彼时,她正在自己的房中绾发,还是丫鬟们自外院里带来的消息,说是宋珽病逝了,让她去堂前守灵。

  她还记得,自己只是稍稍愣了一愣,心湖中略有一两丝涟漪泛起,旋即便又平复如初。只将自己盘发的簪子换成了白玉的,又在鬓边戴了一朵素白的绢花。

  一直到褪下素日里的华衣,披上苍白的斩衰时,她的内心一直极平静。没有半分新寡之人的哀恸。

  她甚至还记得,随着丫鬟们去灵堂吊唁时,听见四周此起彼伏的哭声,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却是——宋珽这一死,无论对旁人还是自己,都是个解脱。

  上一世,他们顶着夫妻的名头,尚且如此。

  这一世,没有那一层婚姻缚着,她更应当对宋珽的死无动于衷才是。

  是应当无动于衷才是。

  沈陶陶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在心中反复强调着这句话,却又慢慢地低下头去,以袖口胡乱揩了一把眼角。

  马车前行的速度逐渐放缓,终于在辅国公府门前停下。

  沈陶陶下了马车,第一眼,便看见缠在两边石狮子上的白幔,再略一抬头,又望见牌匾前一连串的白灯笼垂下,身子便是微微一晃。

  ‘吱呀’一声,府门自内打开,套着一身丧服的钟义自里头出来,看到沈陶陶,忙笑着招呼道:“沈女官,今日也是来寻世子爷?”

  沈陶陶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丧服,又移上目光落在他那张笑得灿烂的大脸上,最后,才有些无所适从地慢慢问道:“世子爷?宋珽?他不是——”

  钟义素来是个心大如桶的,一时间也没能回过她话里的意思来,只将府门敞开,一道示意小厮过去通传,一道笑着将沈陶陶往后花园里引:“今日花厅里人多眼杂的,沈女官你还是先去后花园里逛逛,世子爷一会就来。”

  听了这话,沈陶陶也明白过来,那病故的并不是宋珽,一颗高悬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她苍白的面上回了血色,便也轻声问道:“听闻辅国公府今日发丧,是哪位去了?”

  钟义大大咧咧地答道:“是二房夫人,你不认识的。”他十分自来熟地继续说着:“沈女官,你平日里喜欢用什么糕点?我让小厨房一并给你送来。这几日府里要开水陆道场,小厨房里点心可多了!只要你报上名字,我钟义肯定给你找来!”

  钟义说了一阵,见身后始终没人应声,便忙停了步子,回头望了一眼。

  却见到沈陶陶目光有些散乱,不知在想些什么,足下步子却不停,险些就要绊到一旁的石凳上。

  钟义吓了一跳,忙招呼她在石凳上坐下,又唤了几名侍女过来陪着她,这才风风火火地跑去厨房给她拿糕点去了。

  沈陶陶独自端坐在椅上,略有些出神。

  二房夫人,陈氏,她何止是认识。

  甚至上一世里,她还得管陈氏叫一声‘叔母’。而最后,她也是死在了这位‘叔母’手上。

  陈氏如今死了,她自然不会有半分难过,只是觉得奇怪。

  上一世中,直到她死,这陈氏都还活得好好的,也从未听说过有害过什么大病。

  这一世里,怎么就如此突兀地死了?

  她隐约觉得不对,正细细地想着,刚要从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条头绪来的时候,钟义的大嗓门又响在耳畔:“点心来了!”

  他迈着大步走过来,将几碟样子精致的点心放在沈陶陶眼前的石桌上。之后,又特地拿了一只玉壶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邀功似地咧嘴笑道:“沈女官,这玉壶里的,是我们府中珍藏的‘葡萄酿’。这可是我们国公爷自西域的客商那买来的,府中统共也没多少。今日发丧,才拿了些出来待客,我给你顺了一壶来。”

  沈陶陶没细听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被他这一打岔,方才刚想到的头绪也都断了,心中一片烦闷。

  但钟义毕竟是好意,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顺手接过钟义的玉壶,斟了一盏,一道慢慢品着,一道继续想着方才的事情。

  这葡萄酿入口微酸,果香浓郁,色泽深红,倒与夏日里的冰镇酸梅汤有几分相似。

  沈陶陶心中想着事,倒也没太留意,就这样一盏接着一盏地饮了下去。

第65章 入怀

  宋珽自钟义处得知了沈陶陶来府的消息,立时便将花厅中的待客事宜转托给三房的宋钰,自己匆匆赶至后花园中。

  时已至黄昏,一枚红日于辅国公府上屋脊上落下,碎成漫天金红色的余晖。

  沈陶陶独自一人坐在园中的石凳上,以手支颐,低垂臻首,尖巧的下颌往下轻轻地一点一点,像是困倦已极。

  而石桌上,一只玉壶倾倒,壶嘴上,却没有半滴酒液涌出。

  宋珽敛眉,疾步走上前去。

  钟义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西域客商那买来的葡萄酿,是辅国公的心头好,连知己来了都只舍得拿出一壶对饮。如今又怎么可能慷慨到拿到花厅里待客?

  这玉壶里的葡萄酿,是府中奴仆根据方子酿制的。用的底酒是最烈的烧刀子,寻常壮汉都干不下几碗,女眷们,更是只能小口抿上浅浅一盏。

  沈陶陶独自饮了一壶,不晓得要醉成什么样子。

  宋珽立在沈陶陶身前,垂眼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雪腮微红,长而密的羽睫垂落,纤细的长睫末端,染了橘红色的落日余晖。随着呼吸起伏,长睫轻颤,那一点暖色的光晕,也缓缓升起,星火般轻盈一晃。

  沈陶陶慢慢睁开眼来,一双水眸迷迷蒙蒙,带着酒醉后的慵然,似湖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水烟。

  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都似沉在光影迷离的水底一般,朦胧而晃荡。

  似乎有人立在她的眼前,微微垂目望着她。但无论她怎样用力地撑起眼皮,都看不清身前之人的长相。

  日头终于彻底地落了下去。

  前院的水陆道场也渐渐起了,道士做法的声音一直遥遥传到了后院里头,余波不歇。

  沈陶陶不晓得这是什么声音,只觉得耳畔闹哄哄的,像有人在唱大戏。而眼前人的长相虽然还是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倒是看出个大概来。

  古怪而素淡,看着不像是常服。

  她的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想了半晌,倒也总结出一个答案来——是一套青衣们常穿得戏服。

  她踉跄着站起来,扶着一旁的青石桌子勉强立住了身子,弯着眉眼对眼前的‘戏子’笑道:“你,你会唱什么?牡丹亭可会么?”

  宋珽本想去扶她,但看她立稳了,便又收回手来,淡声道:“不会。”

  沈陶陶抬了抬眼睛,看着似乎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拜月亭会么?”

  宋珽依旧是淡声答了一句:“不会。”

  “汉宫秋呢?”

  “不会。”

  “窦娥冤呢?窦娥冤总得会吧?”

  “不会。”

  沈陶陶酒意上头,被他这一连串的不会答得发晕,伸手揉了揉额际,轻声问道:“那你会什么呢?”

  宋珽垂目望着她,知道她是真的醉了。本想令侍女送她去客房歇息一晚,但对上那双酒醉后水光盈盈的杏眼时,心湖却是微微一澜。不知为何,终是放轻了嗓音答道:“会弹琴。”

  “弹琴好啊。”沈陶陶点点头,又在石凳上坐下了:“我好久没听人弹琴了。”

  宋珽默了一默,对一直立在一旁看傻了眼的钟义道:“把我的琴拿来吧。”

  钟义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疾步下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抱着一架七弦古琴疾步而来。继而又小心地将古琴放在了宋珽身前的青石桌面上。

  宋珽遂于石凳上坐落,指尖轻搭在弦上,略试了试音。

  这架古琴是桐木制连珠式七弦琴,镶十三玉徽,具绵密梅花断。指尖轻试之下,音色淳厚古朴,有金石韵。

  沈陶陶便也挪了几步,坐在他旁侧的石凳上,托腮静静听着。

  夜凉如水,四面萤火微起,琴音自他修长的手指下净水般流淌而出,一曲鸥鹭忘机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泛音淡远之致,起转空灵,如天光云影,淡淡而收。

  这首曲子曲意淡薄,琴音舒缓。沈陶陶酒意微涌,更觉得恍若置身一叶扁舟之上,四面波光微晃,水中星河斗转,眼前抚琴的男子面容清隽,手指修长白皙,玉石一般,美好的似古卷中绘着的谪仙。

  她往宋珽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眉眼微弯,嗓音低得像是喃喃:“小郎君人长得俊俏,琴弹得也好。不如,不如……”

  她的嗓音轻了下去,臻首微低,托腮的手也慢慢垂下了。身子轻轻一斜,往旁边倒去。

  宋珽怕她摔在地上,下意思地伸出手去,将她的身子往回轻轻一揽。

  未曾想到,沈陶陶又醉又困,身上没有半分力道,这一揽,便将人揽到了自己怀中。

  她的身子娇软,一团软云似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臻首轻垂,枕在他的肩上。一把缎子似的长发散开,流水般地自她圆润的双肩上倾斜而下,发梢落在他的膝上,带来些微的痒意。

  宋珽的身子僵住了。他两世里,都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过。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收拢指尖,将人揽得更紧一些。

  沈陶陶却丝毫不知宋珽心中的挣扎,她睡得沉了,羽睫轻垂,呼吸均匀,乖顺的,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小鸽子。

  庭院内静了良久,只能听见依稀的虫鸣。

  钟义傻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许久才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艳羡。

  宋珽这才恢复了几分神志,指尖轻轻一抬,似乎是想将怀里的人送去厢房歇息。但他的刚一动作,怀里的沈陶陶便皱了皱眉,长睫轻轻一颤。像是睡得不舒服一般,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又往他怀里挨了一挨,自顾自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复沉沉睡了。

  宋珽的指尖顿住了,良久才缓缓垂下,哑声道:“去拿件大氅。”

  他将嗓音压得极轻,唯恐吵醒了怀中的女子。

  钟义也会意,立即颔首去了,不多时,便从宋珽房中取了一件鹤氅给他。

  宋珽无声地将鹤氅抖开,轻轻披拂在沈陶陶的肩上。

  他的鹤氅宽大,披在沈陶陶的身上,便将她的身子掩住,只露出一张净白如瓷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