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56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鸦青长睫下,雪腮微红,双唇更是红得仿若涂脂,令人心颤。

  宋珽阖目不敢多看,但方才的惊鸿一瞥,却仿佛深深刻在记忆中一般,无法忘怀。

  而沈陶陶身上,淡淡的馨香还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端,烟雾一般,靡靡不散。

  仿佛只是一只小鸽子,轻盈地飞过心湖,用翅膀微点水面,但不知为何,却掀起万丈狂澜。

  良久,他再度垂目,轻轻望向怀中的女子。

  靡靡月色下,她的睡颜恬淡而柔和,乖巧得没有半点防备。

  两世中的记忆在此刻慢慢交汇,又流散在清凉的夜风之中,似一场幻梦。

  但愿沉醉,不复醒。

  ……

  在宋珽接过鹤氅的那一刻,钟义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他很知趣地走远了些,抱着手臂走到了府门口,打算就在府门外守上一夜。

  他刚推开府门,便听见少女的嚷嚷声自门缝里挤进来,像是倒水似的哗哗涌进耳中:“你们把陶陶怎样了?别以为你家主子是辅国公我便怕你们!若是你们敢扣押女官,我明日,不!我连夜就让我爹一本折子参到御前!告你们个谋害朝廷命官!”

  夏夜里她的声音传得格外的远,钟义骇了一跳,赶紧把府门一关,大步走上前去,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别喊了!再喊下去人都被你吵醒了!”

  “吵醒了又怎么了?”江菱瞪着眼睛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快将陶陶还我!”

  茶馆里,沈陶陶匆匆上了马车就走了,自己都不晓得她去了哪。这沿路问了一整日,才问到马车是停在了辅国公府门口。

  这哪有休沐日上赶着去上官府上的?定是这宋珽又寻了什么由头为难了陶陶!

  她左右看了看,见如今都入夜了,心中更是焦急,索性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陶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将她困在府里一晚上,明天外头会怎么传?你们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钟义也瞪着她,又想嚷嚷又不敢纵着自己的大嗓门,只能十分难受地压着嗓音道:“我信我家世子爷,他明日一定有法子,不会让沈女官名声有损。”

  “你信他,我可不信!”江菱作势要去擂门:“我要带她回宫!”

  钟义没法子,赶紧往门口一站,把她拦下,一急眼,便也说了实话:“沈女官已经睡下了!”

  “别在这花言巧语,快将——”江菱说到一半,倏然瞪大了眼,磕磕巴巴道:“睡,睡下了?”

  钟义点头,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辅国公府不放人,是沈女官真的已经睡下了——不信你明日自己问沈女官!”

  他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似作伪。

  这句话,对江菱的冲击实在过大,她愣了半晌,才慢慢收回了手,木着脸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往回府的路上走。

  待她走出老远了,才被雷劈一般地醒过神来,倏然想起了王老四那一句话‘姑娘,今日你的夫君没跟来啊?’。

  夫君?睡下了?

  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第66章 酒醒

  翌日清晨,日头自辅国公府屋脊上攀起,夏日里特有的耀目日光一寸寸地自地面上移过,慢慢落在了沈陶陶的面上。

  沈陶陶略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脑中一胀一胀,尽是宿醉初醒时的钝痛。

  在这钝痛里,她隐约想起,昨日里似乎是来了辅国公府,又在后花园中坐着等宋珽,之后,之后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忍了忍脑中的胀痛,缓缓睁开眼来。

  眼前亮得惊人,并不似在房内,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刺得她低下头去。

  旋即,她听见头顶上有微哑的男声:“醒了?”

  沈陶陶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孔旋即映入眼帘。

  宋珽正微微垂眼望着她,面上似乎难得地有了一些疲惫之色,一双窄长的凤眼似深湖微澜,翻涌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沈陶陶睁大了一双杏眼,颤声道:“登……登徒子!”然后她赶紧把人往外一推,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自己的衣服倒还是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何,身上多了一件宽大的鹤氅。氅上带着清冷的雪松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松松垮垮地坠下,一直散落到腰间,散落到宋珽的臂弯上。

  沈陶陶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宋珽的怀中,自己另一只手,似乎还紧紧地抓着宋珽的衣襟。而宋珽正低垂着眼,神情略有些复杂地深看着她。

  她本就残存不多的酒意,被这一吓,也彻底的吓醒了。

  昨夜里的记忆,也像是洪水一般,猛地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想起了自己醉酒后,把宋珽当成戏子,非要听他唱戏,还要听牡丹亭,听拜月亭,听汉宫秋,听窦娥冤。

  宋珽说不会唱戏,自己便非要拉着他弹琴。

  宋珽当真弹了一曲‘鸥鹭忘机’,自己还凑上去,与他说——‘小郎君人长得俊俏,琴弹得也好。’。

  沈陶陶想起这句话来,一张净瓷似的小脸,立时红透了,烫得惊人。她恨不得如同鸟类将头埋进翅膀里一样,也将自己的脸埋进衣服里,再不见人了。

  但她略一低头,差点撞上宋珽的胸膛。一愣之下,瞬间惊觉过来,自己好像就这样窝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整夜。

  那一句登徒子,仿佛像是被夏风吹了回来,狠狠拍在她自己的脸上。

  这怎么看,都是她才是登徒子,还顺道轻薄了宋珽。

  沈陶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捂着红得几乎要滴血了的面孔,疾步便往府门外跑。

  宋珽敛眉起身,一把握住了她的袖口:“你这样出去,明日燕京城里会怎么传?”

  沈陶陶被他握住袖沿,被迫停下了步子,但是仍旧是捂着脸不肯回头看他,似乎窘迫得连话都说不来。

  宋珽轻叹一声,取下自己的玉簪,为沈陶陶将散下长发束起,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这一绾,他才发觉,沈陶陶就连那小巧圆润的耳垂都已经红透了,似一枚深秋里熟透了的瓜果,引人采撷。

  宋珽微微一窒,侧过脸去,淡声道:“我令钟义去备一辆没有辅国公府徽记的马车,送你回宫。”

  沈陶陶仍旧捂着脸不说话,只是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小小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辰时未至,一辆马车便于昨日前来吊唁的马车们一道驶离了辅国公府,直至宫门前方才停下。

  沈陶陶回到女官寓所的时候,江菱刚换好了女官服饰,正准备去尚籍司当值,见她进来了,便停住了步子,下意识地招呼道:“陶陶,昨日你让摊主捏的大黄,今日一早我帮你拿来了,就放在桌上。”

  沈陶陶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魂不守舍地一点头,进了内室慢慢洗漱着。

  江菱看她这幅样子,心中顿时泛起几分好奇,忍不住凑上前去压低了嗓音道:“昨日……你在辅国公府过夜了?”

  沈陶陶一听,耳背全红了,赶紧放下东西上了榻,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将自己整个人都遮住,紧闭着眼睛只当做没听见。

  江菱见状,也是心知肚明了。想了一想,便在她的榻边坐下,心中总感觉像是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分,放低了嗓音道:“陶陶,你今日从辅国公府里出来,没被人看见吧?”

  沈陶陶在被子里独自闷了一阵,终于还是应道:“没,我是坐马车回宫的。”

  江菱这才放下心来,托腮道:“那我三年后,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沈陶陶一听,赶紧将手里的被子放下,对江菱道:“谁要嫁给他了?你别乱想——”

  江菱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笑着揽了她的肩膀道:“和我有什么好保密的?我还能给你出去乱说不成?”

  她看了看沈陶陶通红的脸色,忍不住感叹道:“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你要真是喜欢人家了,我也会不拦你。”江菱砸了咂嘴,认真分析道:“宋珽这人吧,出身世家,长得也算不错,对你也还不赖。记得上回李贵妃那事,我满宫找不着你,最后还是宋珽冒着大雨一座宫室一座宫室地寻你,把你从李贵妃那带了出来。”

  她笑着揶揄道:“我都不拦着你了,就问你讨杯喜酒,你还不肯,不带这么小气的啊?”

  沈陶陶的面色愈发的红了,刚想开口辩解。

  但江菱一扫外头的天色,瞬间便从榻边站起,也顾不上看沈陶陶,只匆匆忙忙地往外头赶:“光顾着说话,都这什么时辰了。倒时候去晚了,尚藉女官又要罚我洗砚台。我先走了啊——”

  她的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沈陶陶支起了大半个身子,看见她连人影都跑没了,只能又抱着被子坐回了榻上。

  江菱的话似乎还犹在耳畔——‘宋珽这人吧,出身世家,长得也算不错,对你也还不赖’。

  抛开一切偏见来看,江菱说的,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那究竟是错在哪里了呢?

  她愣愣地想着,若说是为了上一世的事情,始终在心中存有芥蒂的话,她之前也曾与宋珽说过,‘人死如灯灭,真有什么亏欠,也都烟消云散了。’

  况且如今陈氏已死,宋珽也不复上一世中的冷漠,即便嫁过去,也不会重蹈当初的覆辙——

  她想到此,面上倏然一烫,旋即立时回过神来。她在想些什么?没事想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赶紧起身,打了盆水洗了洗脸,在心中暗暗自默念道,一定是昨日的酒太烈了,导致她如今都有些昏沉,不甚清醒。

  是了,她一定是宿醉未醒,有些迷糊了。

  沈陶陶这样安慰这自己,又合衣在榻上躺下,但无论如何辗转反侧,都无法睡去,各个念头仿佛打架一般往外头冒,令人很是心烦。

  她没有法子,只得又披衣起身,打算出去在近旁走走,略散一散心。

  打定了主意,她便行至铜镜前,想理一理睡了一夜后蓬松的长发。

  这一照,便是微微一愣。

  她此刻盘得并不是素日里惯常盘得百合髻,而是一个更为简单些的,叫不出名字的发髻。而盘发用的簪子,也是一支未曾见过的。

  沈陶陶下意识地将盘发用的簪子抽出,将发髻散开。

  一支羊脂玉簪子静静地躺在掌心中,色泽温润,形态古朴。

  沈陶陶看了半晌,觉得有些眼熟,又往深里想一想,这才记起,今日她的发髻似乎是宋珽绾的,用的,也是他的簪子。

  手心上质地温润的羊脂玉簪子倏然便烫了几分,沈陶陶赶紧将簪子放在妆台上,打开了妆奁,也顾不上看里头是什么,只胡乱拿了一直簪子出来。

  而她拿出的,正是那日里宋珽送给她的那支红珊瑚簪子。

  沈陶陶愣了一愣,赶紧将簪子又放了回去。心虚一般,赶紧将妆奁一阖,掩饰似地拿了一柄牛角梳子,慢慢通着头发。

  梳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乌缎般的发上,仿佛能将心中的那一团乱麻一并理清一般。

  日光自长窗里斜斜打入,落在她的周身。沈陶陶避光似地垂下眼,心中不自觉地想着——这世间之事可真是奇怪。

  上一世里,她与宋珽明明是夫妻。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淡薄的像两个陌路人。甚至连得到他的死讯,亲手捧上他的灵位时,她的心中也没有半分波澜。

  而这一世中,明明已经撕了婚书,入了宫,撇清了所有能撇清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宋珽却频频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留下不深不浅,却又无法磨灭的痕迹。

  就像是一阵春风过境,当想仔细去探究时,已寻不着端倪。但忽有一日,兴起游春。岸边柳梢,池中涟漪,四处皆是他的痕迹。

  她明明做了与上一世里相反的事,但不知为何,却还是一步步地,靠近了这一段她百般逃避的婚约。

  她隐约觉得,自己快要重蹈覆辙了。

  沈陶陶被自己这个想法骇了一跳,手中的梳子自发上坠下,被她拾起放在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