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顾家老夫人看金壶这般实诚,倒是高看了一眼,忙让叫人煮鸡蛋来给揉揉。
一面就叫人看座。
分宾主坐下,上茶水点心。
金壶如坐针毡,屁股只敢挨着椅子边边。
就算上了茶水点心,也不敢伸手去拿,只坐着,连头都不敢抬。
这椅子一看就金贵,就连椅子上的坐垫,也不知道什么做的,绣的花纹精美,还闪闪发光,他生怕自己给坐脏了。
顾家老夫人见金壶拘谨,也不好多问,倒是看杨宗保顺眼,见他行事恭敬,谈吐不凡,也就拉着他说话。
杨宗保有问必答,并不隐瞒,只是当年受得苦遭得罪,也不过是一言轻巧带过。
就这般,也勾得顾家老夫人动了心肠,倒是落下几滴泪来。
还是顾家大夫人看着不像,忙笑着打圆场:“杨家兄弟勿怪,我们老太太上了年纪了,如今越发心肠柔软,听不得人受苦,倒是让杨家兄弟见笑了。”
杨宗保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夫人这是心肠慈和,才能对小民的身世这般感慨,小民感动都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呢?”
顾家老夫人落了两滴泪,越发心疼起杨宗保来,一叠声的让将见面礼送上来。
给杨宗保准备的是一个匣子,里面放着几张银票和一张房契。
这是顾家老夫人先前准备的,一处小院子,五百两银子,算是谢过杨宗保的救命之恩,还打算,若是杨宗保人还不错,将身边到了年岁的丫头指他,给他成个家,也很对得起这救命恩人了。
可亲眼看了杨宗保后,顾家老太太只觉得这孩子可人疼,再看这房契和银票,还有先前的打算,那简直是侮辱了杨宗保。
因此只摆手,让取了另外一个匣子来。
里面有一块玉佩,顾家老太太取了出来,亲自递给了杨宗保:“这玉佩还是当初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佩戴过的,倒是适合你。”
这样的重礼,杨宗保哪里敢要,连忙拒绝,只看着张婆子。
顾家大夫人简直要疯了,只觉得今儿个自己这婆母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算真看中这杨宗保,可送出这玉佩去,是不是有点不妥?
只是到底碍着外人在,也不好说,只含笑看着。
张婆子倒是没多想,她心里亲近杨宗保,不拿他当外人,自然觉得这玉佩没什么,也就点头示意杨宗保收下。
杨宗保只得谢过,将玉佩收了下来。
然后是给金壶的见面礼。
金壶到底年纪不大,也还没成亲,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有分例可寻,也就是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荷包的吉祥如意、岁岁平安的金锞子。
金壶还不敢要,只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点头示意了,他才磕头谢过后,颤抖着双手将荷包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压手。
那荷包装得满满的,将系口的抽绳都撑开了一些,金壶只瞟了一眼,就看到耀眼的金光,顿时身子一晃,只觉得这荷包有千斤重。
顾家老夫人给了见面礼,顾家大夫人自然也不能落后,按理来说,金壶这样的男孩子的见面礼,也该给些笔墨之类的。
只是也知道金壶出身所限,据说识得几个字,会算账,但是不算读书人,送这些东西也是白搭,因此也就随着老夫人,给了一荷包的银锭子,也就是了。
金壶双看着这一包金子,一包银子,眼睛都直了。
满脑子就是,我这是发财了?这得值多少钱?这么多钱,出门会不会被抢?回去后要藏在哪里才安全?会不会遭贼?
张婆子见金壶这没出息的样,忍不住眉毛一条,咳嗽了一声。
金壶立刻清醒过来,再看那金子和银子也不觉得晃眼了,干脆的一把塞给了王永珠:“老姑,你帮我收着!”
眼不见心不乱!
王永珠哭笑不得的让谷雨收起来。
见天色还早,顾长卿他们下朝还有些时候,想了想,干脆叫金壶将昨日没讲完的商队一路的见闻继续讲来听听。
说到这个,金壶来了精神。
开始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也就放开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不仅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听住了,就连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也听得入了神。
她们都是官眷,经年累月的在后宅一亩三分地打转,京城虽然风气开放些,也不过是出门逛逛,顶多去郊外庄子游玩一番。
哪里听过这些稀奇古怪的见闻?
不死跟着金壶的讲述,发出惊呼声。
顾长卿下朝后,带着儿子侄子,还有外甥女婿一起回家,才到老夫人的院子外,就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惊呼声。
门口伺候的婆子丫头早就听入了迷,钻到屋里听见闻去了,门口连个打帘子的都没有。
还是顾长卿自己打起了帘子,一进屋,正好就对上了杨宗保看过来的眼神,顿时就愣住了。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对金壶的安排
这屋里怎么会有外男?
顾长卿知道今天妹妹的孙子要来,可算年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里面坐着的可是个大男人。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屋子中间,正手舞足蹈的金壶。
虽然心中疑惑,可他到底城府极深,只多看了杨宗保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前给顾家老夫人请安。
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也都忙随在后头请安问好。
大家都请安完毕,宋重锦才对着杨宗保行礼:“舅舅也过来了?”
听了这话,顾长卿眼神一闪,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妹子回顾家后,也曾说过她当年的事情,曾经提过,她被人救过一命,后来机缘巧合,永珠那孩子又救了那人,妹子见他身世悲惨,就认了干亲。
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京城,帮着外甥女婿处理外头的一些事宜,想来这人就是那杨宗保了。
杨宗保早就在顾长卿他们进屋后,就起身站在了一旁。
大家都见礼过后,顾家老夫人才笑着道:“这是妞妞认的干弟弟,我见是个心思正的好孩子,还说要收他当义子呢。”
一面又给杨宗保介绍:“这是我大儿子,那些都是我孙子。”
杨宗保顺势就给人见礼了,也不见多话。
顾家除了顾子楷,其他的几兄弟都多看了杨宗保几眼。
顾子楷主动跟杨宗保点头打了个招呼。
一时又分宾主坐下,重新让金壶给顾长卿磕头见礼。
金壶见顾家两位夫人还好,可一看到顾长卿,虽然温文尔雅,看着和蔼可亲,不知怎么打,金壶就打心眼里发怵。
不敢说话,只砰砰磕头。
顾长卿示意让金壶起来,就问他可曾识字,读书?
金壶结结巴巴的道:“只认得几个字,会,会算账…”
顾长卿皱皱眉头,看金壶害怕的样子,到底放缓了神色道:“既然识字,年岁也还不大,还来得及。既然到了京城了,就安心留下,过几日给你安排到家学里去,先磨练几年,不管怎么说,考个秀才出来也是好的。”
“商贾之事毕竟不是正道,不能长久,还是走科举好些!王家到底也需要有人支撑门楣才是!”这是真心为张婆子和王家打算。
虽然他知道,张婆子真正的依靠是王永珠和他们顾家。
可世人眼里,这王家才是张婆子立身的根本。
自家妹子将来如果想要诰命,只能依靠王家人,不然就算再富贵,也不过是个普通富贵老太太,行走在外也吃亏。
若是王家人争气些,考出个功名来,自家妹子那底气更足些。
顾长卿也听说了,那王家四子里,唯有老二有几分天分,能考中秀才。只可惜心术不正,跟王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这剩下的三个儿子里,守着外甥女给他们挣下的那点子生意,倒是能温饱。
加上年岁也大了,实在指望不上了。
只能从这第三代里勉强挑挑看了。
若是放在外头,以金壶这样的资质,顾长卿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如今,为了妹子,还不得咬牙安排上。
这般安排对于读书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再造之恩啊。
可金壶一听,脸都吓白了,急得都忘记害怕了,连忙摇头摆手:“我,我不行的!我不喜欢读书,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我喜欢做生意,喜欢跟着商队在外面跑——”
看到顾长卿沉下来的眸子,金壶打了个哆嗦,脑筋前所未有的清明:“大舅姥爷,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有五个,我跟大哥两人读书没有天份,年纪也大了,就算是读书也读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可三叔家的金盘和金勺还小,从小学起,肯定比我们强些!再不济,再不济还有四叔,四叔以后肯定也会生弟弟的——”
下死力的推销,反正只要不找他,那些兄弟都可以的!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顾子楷无语地捂住脸,这位表弟哟,你胆子可真肥!
其他的人也不敢说话,都知道顾长卿这人,最是怜才,最喜人上进,像金壶这般不求上进,自甘堕落,不想科举,只想当商贾,恐怕是犯了顾长卿的大忌了。
倒是王永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大舅舅就别为难金壶了,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天份,心思也确实不在读书上。”
“当初家里虽然不宽裕,可爹娘也是每个人都送去识字了的,只是我们这一辈里,除了王永安外,其他三位兄长都没有读书的天分。”
“小一辈里,我也曾留心过,金斗和金壶一则年纪大了,二来也是没有读书天分,倒是方才他说的三哥膝下的两个孩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天份。只是其中金勺还小,如今也送了金盘去私塾,若真是读书的料,家里怎么也会供他读书的。”
“至于金壶他们,人各有志,天赋不同,也不能强求。商贾之路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是靠着自己,能养家糊口,不依靠别人,也就是了。”
听了王永珠这话,顾长卿才放缓了神色,他也知道金壶这天份,只怕考上秀才都难,只是想拉拨王家一把。
既然王家这边有打算,大不了到时候他照应一把就是了,何必互相勉强?
因此也就摇摇头:“罢了,罢了!”
金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只恨不得立刻就离开顾家去,就说这见面礼这么厚重,肯定不是啥好事,感情是要他去读书啊,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还好有老姑在,逃过这一劫!
顾家老夫人见事情定了,看看时辰,就道:“好了,这孩子还小呢,又是第一回 到咱们家,可别吓坏了他!时候好早晚了,你带着他们去前头去吧,我们娘几个说说话。”
顾长卿等人忙起身,拜别了顾家老夫人,带着杨宗保和金壶到前院去了。
杨宗保也只得跟上,到了前面,顾长卿让顾子楷他们陪着宋重锦和金壶。
将杨宗保请到了书房里,命人倒上茶水来,分宾主坐下。
又问了几句话,杨宗保都不卑不亢的回答了。
顾长卿早就知道杨宗保的身份,当初听张婆子说了后,就去调查了一番。
要是以前,对于杨宗保这种算是半个江湖身份的人,他顶多也就是见一见,给上隆重的谢礼,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