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当时的宋弘年纪轻,野心勃勃,这些浑然都不放在眼里,只当作了耳旁风。
只要留得命在,建功立业升官就是了,将来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说。
可这两年,他才体会到了那位游医话中的意思。
从前年起,季节替换之际,他身体就吃不消了,当初的伤口疼痛难忍,全身骨头就好像被蚂蚁啃噬一般,让他每每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延请太医来诊治,说来说去,也就是旧伤复发,只能用药缓解着。
不能受凉,等过了冬季和春季,到了夏天和秋天,就能缓解些。
可惜那药方开出来,喝了一碗又一碗,却没什么大用。
宋弘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这种疼痛。
求了皇帝,进宫的时候,请杜仲景给看了脉。
杜仲景把完脉象,也没瞒着,直接就说了。
大意差不多,只是更准确些。
说宋弘当年伤得太厉害,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
这么些年来,因为他本人身体好,到底还是壮年,气血精气充足,因此还不显。
宋弘本身也没注意保养,这两年,他的身体过了那个最高峰,开始下滑,这些暗伤就压制不住了。
再这么熬上几年,身体的气血被熬得差不多,到时候只怕人就扛不住了,整个身体就要垮下来。
运气好,春冬两季都要在床上躺着,医药不断。
运气不好,只怕就是一年到头,都只能卧床不起,宛如废人了。
宋弘的身体情况这么严重,不说宋弘本人,就是皇帝也没想到。
到底是国之功臣,当年若不是宋弘拼命得力,边关也不至于能平稳这么些年。
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将军,落到如今地步,就是他,也是不忍睹。
让杜仲景好生给宋弘开个药方,调理身体,实在不行,将疼痛给止住也好。
杜仲景虽然先前因为宋弘对王永珠的态度,对宋弘本人有几分不爽。
可看到他身上的伤,再想起宋弘当年的功劳,边关这么些年平静,他是在功不可没。
也就暗叹一声,尽心给宋弘调理。
杜仲景到底深得杜老太医真传,有他出手,先给宋弘止住了疼。
至于调理身体,经过这两年,尽他所能,也不过是能让宋弘的身体保持住不继续败坏下去罢了。
宋弘的身体,被皇帝下了严令不许外传。
先前给宋弘看诊的太医,也被下了封口令。
如今知道他身体情况的,也不过就那么三四个人。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真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若是以前,宋弘就算先前做的事有失妥当,可他是一家之主,是长辈,就是错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就比如,对于将宋重锦留在外头十几年,不闻不问。
接回来后他也没后悔过,顶多只是觉得,若是早几年接回来调教一二,不让他跟王家那丫头成亲,说不得如今倒是父子关系更好些,也能更听话些,不用如今事事跟自己作对,不是一条心。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恰好老三和老三媳妇这两个没脑子的撞上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朝老大媳妇释放一点善意。
然后让高氏到时候在中间再说两句好话,先前那事,也就抹平了。
宋弘自认为,他这个做公爹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他戎马一生,除了当初年少的时候,为势所迫,放弃了齐欢。
这么些年,他唯有在陛下面前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这世上,就连在他的母亲,老国公夫人面前,也没有退让过。
为了国公府的将来,他都先低头了,若是老大媳妇识趣,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王永珠当然很诧异。
宋弘是什么人,骄傲到自负的人。
当然,他有这样的底气本钱,国公世子出生,天子骄子。
少年时候唯一的挫折,也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家里败落,可也没耽误他将齐欢骗到手不说,还不耽误他娶妻生子。
后来战功赫赫,深得皇帝看重。
一生功成名就,妻美妾成群,儿孙成群,妥妥的.asxs.男主待遇。
就算其他几个儿子没什么本事,可又能从外头认回宋重锦这个出息的儿子,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碍于孝道,宋重锦就算对他心里不待见,面上还得维持着面子。
所以宋弘这样的人生大赢家,心中除了他自己和国公府,别的皆不放在眼里,很正常。
就看他对不住齐欢和宋重锦母子,可认回宋重锦,嘴里说着对不住,心里眼里看不出太多的歉意。
如今,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给王永珠带来的惊吓比惊喜还多。
只觉得以宋弘的为人,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即盗。
说不得还要打什么坏主意呢。
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防备。
宋弘是什么人,能看不出来?
真是心底又气又恼,他先低头了,这丫头不接着也就是了,这戒备十足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可王永珠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管宋弘有什么打算,可此刻他这作态,是打了宋重钊夫妻,还有侯姨娘一脉的脸,这就是好事啊。
明里,只怕这侯姨娘一脉,就要成为府里的谈资,都要知道他们被国公爷厌弃。
这府里的下人只怕又有一番心思了。
当下打定了主意,也就顺势道:“三少爷这话说得有意思,既然知道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图个一家子和乐,三少为何要在这当口哭闹,岂不是晦气?”
“往小了说,三少这是对国公爷和夫人,还有我这个世子夫人有怨怼?所以这大年初一到,就哭闹不休,闹得家宅不宁,又是何居心?”
“往大了说,这些东西,都是皇贵妃娘娘的赏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贵妃娘娘代表了宫里,代表陛下给咱们的赏赐,居然被三少这般嫌弃。这是在嫌弃谁?嫌弃宫里娘娘?还是陛下?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又岂是三少爷上下嘴唇一碰,轻轻巧巧两句什么不对,长辈多担待就能过去的?”
“你让国公爷和夫人谁担待?替谁担待?三少爷这般,我倒是觉得奇怪,夫妻一体,按理说,三少今天这表现,换做脑子稍微清楚一点的,没那么糊涂的,也应该是呵斥三少,然后一起磕头赔罪才是,怎么三少爷倒一点都不吃惊,第一反应先为三少说起来?”
宋重钊脸色一白,勉强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家里人之间一点口角,怎么就扯到了欺君罔上上头去了?我知道,如今大嫂是皇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说话管用,可也不用这样欺负我们吧?”
“大嫂也别忘了,你到底还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咱们可是一体的。若真是闹出去,难道大家脸上都有光彩不成?陛下追究起责任来,咱们一家子都能逃脱不成?”
“更不用说,咱们卫国公府对陛下最是忠诚不过,深得陛下信重。陛下有多闲,会为这么点子小事追究咱们国公府?”
王永珠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弘一眼。
没想到,这宋弘还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这脑子,啧啧,只怕生下来的时候,被门夹了吧?
宋弘被王永珠看得眉心一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三少爷真是好打算啊,这是想着将一家人都拉下水不成?我还以为到底是三少爷和三少夫妻深,要同甘共苦,一起承担这罪过!感不是啊!”
“听三少爷这语气,只怕今儿这一闹,三少爷也是知的,合伙和三少演出这戏来。若是三少成了,你们两夫妻就哭天喊地的,多捞些好处?若是不成,你再唱白脸,说两句好话,将人保住?反正好歹,你们夫妻都没什么损失是不是?”
王永珠字字如刀,将宋重钊两夫妻的那点子心思都给刮下来,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宋重钊脸色一白,勉强辩解道:“我没有!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一面就朝着宋弘磕头:“父亲!儿子并没有这些想法!您是知道儿子的为人的,儿子——”
宋弘是个十分果断的人,如今他的体,国公府将来肯定就是宋重锦和王永珠夫妇的。
宋重钊这点子心思,不说王永珠,其实这屋里大部分人也都看得清楚明白。
如此拎不清,先前也是,嫡亲兄长没了出头的机会后,他就急急忙忙的跳出来,做出来的那些动作,真是让人没眼看。
就这个脑子,这种水平,连老大媳妇都比不过,也还敢动那个心思?
如今趁着这机会,叫他彻底绝了这心思也好。
当下,冷哼一声:“你那点浅薄的心思,以为谁看不出来?这两年来,你上窜下跳各种小动作,拉拢这个,排挤那个,真以为我不知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脱臼
“我倒是有心看你能折腾出点名堂出来,结果两三年了,你除了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你还做了啥?”
“好好的,老子卫国公的儿子,就靠着你老子的名头,多少名门贵女求不得?非要回去娶侯家的姑娘!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不知道人家后头笑你?”
“将老子的脸都丢干净了!那侯家舔着脸上来,一口一个亲家,老子脸都臊得慌!”
“不说别的,就今天这情况,换做京城随便哪一家的姑娘,能唆使自己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你有一点这个念头,都要好生劝导,跟你说清楚这里头的是非门道才是。”
“哪里像你媳妇,眼皮子浅,没看过几样好东西,听说宫里赏赐好东西给你大嫂了,就眼睛也红了,贪心也动了。你也是个不中用的,一个大男人成亲了,还被你媳妇给拿捏住了,一个月就给五两银子,个没出息的,不敢找媳妇要钱,居然将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当!”
“这要是被外头人知道了,只怕要大牙都笑掉!堂堂卫国公之子,居然沦落到要当东西在外头应酬的地步了!你这是丢你的脸吗?你这是将你老子和卫国公府的脸都按在地上摩擦了!”
宋弘是不发作则已,一发作惊人!
不说宋重钊两口子,就是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
一个个跟看傻子一样,看向宋重钊,还有这种操作?
高氏好半日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请罪:“爷,这都是妾身的错,竟然出了这种纰漏——”
宋弘打断高氏的请罪:“与你何干?他都成亲了,按照规矩,月银每个月没少了他,还要如何?你又不是他亲娘,他亲娘都不管,哪里轮得到你?”
这话说出来,侯姨娘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尤其是一贯跟她不对付的董姨娘,顿时捂着嘴一笑:“我说侯姐姐,这就是你不对了。三少爷好歹是你亲儿子,这亲儿子手头紧,做娘的怎么能不管呢?你那些私房,好不好的,随手掏出两个来,也不至于让三少爷去当东西不是?”
“这传出去多丢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卫国公府连少爷外头开销的银钱都付不起呢!”
其他几个姨娘也都纷纷看似好意的劝侯姨娘,实则嘲讽她。
侯姨娘一张脸憋得通红,环顾一下屋里,人人脸上带着笑,可眼里都是嘲弄和鄙夷。
自己唯二的两个儿子,宋重钧一副你们说什么都与我无关的表情,搂着姨娘珍珠窝在角落里调情。
宋重钊听了董姨娘的话,倒是勾起了他对侯姨娘先前压制下去的那点子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