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生淮南兮
察觉到旁边的傅恩锦在看他,裴献卿也抬眼看过去,竟然从小姑娘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警告的意味。
青楼里有些吵闹,四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声音,还夹杂着些男人的调笑。
裴献卿被胡子掩住的薄唇轻勾起来,他当然知道小姑娘盯着他在看什么,于是将自己面前的这杯茶推到了她面前,放在桌下的手趁着身子的遮挡,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掌心。
其实傅恩锦也知道裴献卿是从来不会来这些地方的,但姑娘看见了在身材方面比自己出色的人总是会忍不住要比较一番的,万一裴献卿见过其他人之后觉得她不够好看了怎么办!
收回了目光,傅恩锦扬了扬小下巴,端起裴献卿刚刚推到她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
那个叫金妈妈的老鸨是个人精,在风月场所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今日主要来消费的还是这个官爷,另外两个看起来都是陪衬的。
于是她也就先专注跟玉檀秋讲话。
金妈妈:“官爷,您看看,这是我们家染春,这是媚冬,你看中了哪个直接跟我说就行!”
玉檀秋轻浮的笑了一下,摇着扇子:“若是我两个都看中了呢?”
金妈妈当然是求之不得:“爷可真是雄风不倒啊!您两个都要了?”
“说笑说笑,两个美人一起我可消受不了,家中夫人管得严。”
意思就是没那么多银子。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增加一点自己身份的可信度,这些他和裴献卿之前都是查过的。
玉檀秋放下扇子,又看了两人一眼,而后随意点了点:“就这个姑娘吧,瞧着乖巧。”
他的扇柄从染春身前划过,金妈妈连忙将媚冬打发了,拉着染春上前:“那官爷,您这两位朋友?”
“他们你不用管,直接带我们去屋里,这位美人在旁边伺候就行,晚上我可是要留在这过夜的。”边说他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票拍在桌上。
金妈妈看见银票眼睛都亮了,只要有钱,客人想做什么都行。
她连忙对着染春招呼道:“别愣着了,快带几位爷上去你屋子吧,好生伺候,这位爷可是京中的官爷!”
染春从跟在金妈妈身后下来时便没说一句话,现如今终于乖巧的开口了:“知道了妈妈。”
她低眉敛目,戴着月牙色的面纱,看起来乖巧又带点魅惑。
而后她一把挽住玉檀秋的手臂,整个胸、脯都蹭了上去,娇滴滴道:“几位官爷快随我来吧。”
玉檀秋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面不改色的保持着色胚的笑容,眼睛却不动声色的瞪了裴献卿一眼。
裴献卿看见了他这一眼,有些想笑,咳嗽一声掩了过去,与傅恩锦并肩走在后面。
傅恩锦怕露馅,全程很少说话,待到了染春的厢房里坐下,却被第一个盯上。
染春给他们三个每人倒了一杯茶:“三位官爷请用茶。”
而后她又看向傅恩锦,娇媚道:“这位小公子生的可真俊俏,感觉比我都要好看呢。”
傅恩锦心里咯噔一下,她怕自己暴露了,赶紧演起了戏,她压了压声音,想了想家里比她小的堂弟们都是什么做派,然后装作不好意思道:“这位姐姐,我年纪小,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欺负我。”
裴献卿不想她被盯上,于是站出来解围:“我表弟还未及冠,此次带出来只是长个见识,染春姑娘还是伺候好吴兄吧。”
玉檀秋此次顶的身份便是姓吴,于是接在裴献卿的话后头又打开了折扇,摇的好不风流:“染春姑娘看来是嫌我不好看了?”
染春心里心思一转,连忙回身一下坐进了玉檀秋怀里,整个人都凑了过去:“怎么会呢吴官爷,今夜奴家可都是您的人呢。”
玉檀秋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坐弄得差点破功,只等赶紧把表情绷住了:“这还差不多,可真是我的小美人儿。”
说完还轻佻的抹了一把腰,觉得自己将色胚这个角色发挥的还挺不错。
染春眼睛眨了眨,又问道:“不知爷是在京中哪处供职?染春觉着,爷比其他人瞧起来都气派呢!”
玉檀秋顺着她的话,装作不在意:“户部供职,不大不小的官儿罢了。”
染春伏在她怀里,垂眸,敛住自己眼中的神色,柔声道:“户部可是个好地方呢,官爷这样的人,定然是前途大好的。”
话音刚落,她便从玉檀秋身上起来了,对着三人福了福身子:“染春虽是风尘女子,但也会些才艺,几位爷可想听什么曲儿?”
裴献卿看了眼珠帘背后放着的琴,随意道:“那就来曲《夜月》吧。”
“嗯,就这个吧,弹来给爷听听看怎么样。”玉檀秋随意的挥了挥手,还是色眯眯的盯着染春看。
染春娇柔的笑了一下,腰肢款款的去了珠帘后,在那张琴前坐下。
《夜月》本就是个温柔的曲子,被她轻轻弹拨,便有一种艳丽又靡靡的味道,倒确实是符合青楼里的气氛。
裴献卿摸了摸胡子,不动声色的给玉檀秋使了个眼色,玉檀秋便在这轻柔的曲子里开了腔,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在工作时的苦水都说给两位好友听。
这是他们故意的。
青楼里的姑娘是不能随意打听客人的姓名的,除非客人自己透露,刚刚裴献卿已经给她说了玉檀秋姓吴,按照五皇子惯用的手段,拉拢没成是一定会让染春这边留意着找机会下手的。
人没来便算了,若是来了,定不能放过。
染春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玉檀秋的身份,是否就是五皇子说的那个人。
这就是两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出的原因。
三人说着话,声音不小,虽然屋里有琴声,但依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傅恩锦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还未谙世事的小公子的身份,一脸天真的问这问那,她本身也对这些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演起来还挺得心应手的。
一曲终了,琴声停了,三人的说话声却未停,聊的还很是热烈。
染春垂眸,身姿窈窕的走了出去,对着他们娇笑道:“几位爷兴致正高,我去给拿壶酒来可好?”
玉檀秋正说得口沫横飞,相当入戏,闻言赶紧点头:“对对,拿壶酒来,今晚我可要喝个痛快!”
傅恩锦和裴献卿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这人作为主要人物今晚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干就已经喝高了的样子。
但现在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了,计划不可能再终止,他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待染春出了厢房,玉檀秋还在高谈阔论,偶尔裴献卿和傅恩锦会附和两声问两句,听起来好像与之前无异。
但屋内早就不是先前那番热火朝天的光景。
玉檀秋一个人坐在桌前兀自演着,裴献卿和傅恩锦已经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早前的时候裴献卿就推断,若是染春真的在用药物帮五皇子控制着一批官吏,那一定会有一个记录的名册,这个名册可能只有一份,也可能有两份,但不管怎么样,染春身上一定要有一份。
因为她需要按时给那些官吏提供解药,而药的发作周期自然是需要她来记录的,否则很容易被那些人钻空子。
虽说官吏们惜命,会按时来找她的,但就怕有人提前来了,说自己时间到了,从她这骗走了一次解药,那她对于这些人的掌控就会变弱,后续很多东西都将会非常难预料。
裴献卿和傅恩锦现在就是在找这个册子。
虽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染春很有可能是贴身放着的,但是既然这时候屋子里空下来了,找找也无妨。
两人把屋子里大概翻了一下,因为他们动静不能太大,时间又有限,还要跟玉檀秋搭腔,是以还是有些困难的。
翻了一遍没翻到什么东西,傅恩锦到了妆台前,她将放置首饰的妆盒每个都打开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正准备将手里这个盖好放回去,盖子没对准,磕在盒子边沿,发出一声轻响。
傅恩锦的手顿了顿,歪了歪头,又敲了敲那个盒子,发现里面真的是空心的。
这个盒子是能藏东西的,但傅恩锦不知道怎么开。
这个时候裴献卿正在床上摸着看有没有暗格。
一般来说床上是最难查的,一旦掀开床褥,复原的时候就要力求一丝不差,不然很容易会被察觉。
裴献卿查的很有技巧,他是分区域查的,掀开的被褥面积越小,越方便还原。
突然玉檀秋说了一句暗语,在裴献卿刚刚发现暗格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时候。
这是做了这个计划之后约定好的,意思就是人回来了。
傅恩锦不可控制的僵了僵,心里砰砰跳,整个人紧张的不行,匆匆忙忙往回走时差点被自己绊倒,裴献卿却非常沉稳,盖上床头的被褥,飞快离开床边。
他顺势揽住傅恩锦的腰,将她提起来几步走到桌前放下,自己也重新坐好。
可气氛还未衔接上,若这样被染春看见恐是要起疑。
第76章 (二合一章) 官爷,让奴家来……
门一点一点的被推开, 裴献卿的手拿起茶壶,对着玉檀秋笑道:“周兄消消气,这酒还没来, 我先给你斟杯茶?”
他话音刚落, 染春的声音便响起来:“是奴家怠慢了,这酒要温了才好喝, 是以多废了些时间,周官爷可不要怪奴家呀。”
这话一落一起,接的刚刚好,傅恩锦都忍不住在心里要给裴献卿竖一个大拇指。
自家夫君不愧被外人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玉檀秋假装抱怨:“你这小美人也太慢了, 赶紧倒酒!”
染春应了,赶紧上前倒酒。
三人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手里的酒壶,这里头应该下了药。
晶莹的酒水落入玉色的酒杯里,有泠泠的清脆的水流声。
玉檀秋眯着眼睛,假装是在色眯眯的看着染春的那双柔荑, 实际上是盯着那酒在看。
他在用毒方面也算得上顶尖的高手, 对水里细微的颜色变化或者味道他都比较敏锐, 仔细看了一会, 已经可以确定这药十分高级,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有点惊讶于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药, 可见五皇子收了她还是有道理的。
染春笑着给他们三个都倒了酒, 又笑着将杯子一一递过去, 到了傅恩锦的时候,她刚想去接,就被裴献卿将手拉了下来。
他看着傅恩锦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未及冠, 小姨说了今日只带你出来长见识,不可喝酒。”
傅恩锦知道裴献卿是担心酒里的药,不想让她冒这个险。
于是她便也放下杯子,装作不乐意的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十足的任性小公子的模样。
玉檀秋大笑两声,率先喝下了一杯。
瞧着他喝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傅恩锦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解毒丸可以解大部分的毒,但世事无绝对,万一这酒里的药就解不了呢?
裴献卿只轻抿了一口,便大大咧咧道这酒他喝不来,不是他的口味,叫嚷了两句要喝玉楼春。
染春见玉檀秋在她面前已经连着喝了两杯,脸上的笑容更盛,听见裴献卿这么闹也没不开心,二话不说便道:“这位爷喜欢喝烈酒,那奴家这就去再拿一壶玉楼春来。”
她觉得玉檀秋已然将药喝了下去,药效发作只是时间的问题,此次也跟以往一样顺利,明日她便可去找五皇子邀功了。
待染春一离开,玉檀秋便点了几处穴位将刚喝下去的酒逼了出来,吐进了一个小瓶子里,再将小瓶子给了裴献卿,对他道:“这个你带回府里,我明日回去研究研究。你刚刚也喝那酒了?”
裴献卿点了点头,却并不担心,他指了指那翠玉的酒壶:“这个应该是阴阳壶,如果没猜错,她只给你倒的酒里有毒,我们两个没有,大概是以防节外生枝,被不必要的人发现。”
玉檀秋将信将疑,拿起酒壶,拨了拨盖子上头的小柄,果然能动,再打开盖子一看,还真是个阴阳壶。
他给裴献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要说厉害还是你厉害,这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裴献卿勾了勾唇,还没说话,便见旁边的傅恩锦凑了过来,抓住他的袖子,做贼似的小声问:“那你刚刚干嘛不让我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