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檀云
这类书写写很快,章致拙熬了几个夜,主要是要防着家里人突然进来,偷鸡摸狗似的写完了薄薄一册。
怀里揣着这见不得人的话本,章致拙忐忑地往顾彦汝家走去,若是他不肯印这书可怎么办,另找人不仅麻烦,还容易暴露。
顾彦汝手里拿着章致拙递过的看似平平无奇的话本,认命地想着,拙哥儿还真是不屈不挠,也不知这回写了什么好东西。
章致拙在一旁惴惴不安,顾彦汝翻开书页,定睛一瞧,一口口水噎住,差点给他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远处传来小沈猥琐的笑声~
第21章 欲出发
顾彦汝颇为荒谬地看了看书,又扭过头看了看章致拙,确定这话本是他好友所写。
章致拙有些扭捏地回道:“咳,这不是生计所迫嘛,这次我打算印这本书。若还是行不通,我再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
顾彦汝无语,将话本扔回章致拙怀里道:“随你,你想印便印。只这本书肆可不推荐了,卖多卖少只看它自个儿的本事了。”
章致拙生怕顾彦汝不同意在自家书肆卖,如今心愿达成,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再一次信心百倍地表示这次肯定会火。
火不火那是后话了,章致拙静下心来,好好琢磨该怎么继续写,每日轻轻松松读五个时辰的书,写一个时辰话本,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对比起章致拙的惬意读书生活,安哥儿可谓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再有几日便是县试了,章则河和他媳妇钱氏放下田里的活计,已来到京城陪着安哥儿读书考试。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安哥儿也愈加胆颤,模拟考带来的些许胆气好像消失殆尽。毕竟第一次上考场,心情总是会忐忑,又不是每个人都能跟章致拙似的心大。
一鼓作气地考完了三场,安哥儿脸色发白,也是京城又飘了场雪的缘故,发了热。章则河请了位大夫,灌下一碗黑黢黢的苦药,又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便好多了。
安哥儿心里没底,将默出卷子整理好给孟秀才、章致拙各送了一份求指点。章致拙细细看着,心里倒觉得十分不错,考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章致拙坏心眼儿起,面上眉头紧皱,抓着卷子不发一言,似是颇为凝重的模样。安哥儿在一旁惴惴不安,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拙哥儿的脸色吓了回去。
“安哥儿,你这回......”章致拙拖长了语调,故意捉弄道,“还可以。”
安哥儿只以为是在安慰自个儿,心想不应该啊,这次把握还挺大的,怎么会只是还可以呢。
章致拙也不敢逗弄太过,马上说道:“前十应是不虚的,放宽心。”
安哥儿无语地瞥了章致拙一眼,明白了先前他是在故意促狭,心里感叹,拙哥儿真是赤子之心。
若是章致拙晓得安哥儿在心里是如何评价他的,肯定不高兴,这不就变着法子说他幼稚嘛。
章致拙十分忙碌,已在开始规划游学的具体路线,着手准备要带的行李。至于资费已不用担心了,章致拙一想到这便忍不住笑,果然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啊。
话说前几日,章致拙心里记挂着自个儿那不正经的话本,想着这回可不能等着顾彦汝上门,万一又扑街了,倒又要在好友面前露出窘态。
章致拙决定主动出击,正巧县试刚刚结束,想来读书人也该轻松轻松了,这时候去调研最有样本价值。
说走就走,章致拙又来到了书肆,这回伙计总算没热情地跟在他身后死命推荐了。这让他老是想起上辈子商场的导购,总是给他推荐各式格子衬衫。
这年头会上网冲浪的,谁还不知道格子衬衫是程序员、理工男的标配。章致拙一看导购拿出的格子衬衫就头疼,一点都没时髦度。
最后还是章致拙自个儿绞劲脑汁搭配了一套,他特别满意,尤其是那件闪亮亮的紫色皮衣,搭配他的黑框眼镜,这简直就是模特呀,太时尚了。
章致拙在试衣镜前照了好久的镜子,嘿,这帅小伙,真俊!
章致拙心满意足结账,导购不知为何却面有菜色、欲言又止。章致拙腹诽,不穿她推荐的衣服,脸就耷拉,服务态度太差劲。
把话转回,章致拙在书肆四处晃悠了几圈,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书塞在哪里。正烦恼之际,章致拙眼一亮,又瞧见上回给了他写作灵感的缪斯。
“兄台,可真是缘分,居然又在此处碰见。”章致拙向他拱手问候。
那人也十分惊奇,正是先前在茶楼与章致拙吃茶的那位。“小弟,你也是考完县试来这买闲书的吧。”
章致拙憨厚一笑道:“我没去考,还未到时候。兄台最近可有甚好话本推荐?”
说到话本,那仁兄可精神振奋,拉着章致拙的手就给他安利,什么逸春客、成庵居士的新作绝对精彩,滔滔不绝。
章致拙哪想听他说这些,拍了拍他的背打断道:“兄台,上回你赠我的话本我看着就很好看。”说完,做出不胜羞怯的做作模样。
那人也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刻领会意思,又拉着章致拙来到书肆角落,从最高那层搁板上拿下薄薄一本册子。
章致拙一见那熟悉的封面,便知道是自个儿的书,心里高兴,面上不自觉就带出兴奋表情来。
那人将书递给章致拙说道:“这书近日可卖疯了,你别看有些读书人衣冠楚楚,背地里也都在看呢。”又挤眉弄眼道:“没准连你夫子也买了。”
章致拙一囧,实在难以想象严厉持重的孟秀才偷摸看小黄书的场景,道:“多谢兄台告知。”说完就想赶紧溜走。
“唉唉唉,小弟,既撞上了,咱们便交个朋友,难得的缘分。”那人挽留道。
章致拙心里又吐槽,啥缘分,小黄书的缘分呐。
拗不过他,章致拙随着他来到上回的茶楼,小二上了壶茶,并几碟零嘴杂嚼。
那人介绍,他姓范,名志行,尚未取字,前些年糊里糊涂考中了童生,至今未中秀才。
章致拙原先还不敢说自个儿的名字,范志行洒脱道:“看个黄书罢了,又不是啥杀人越货的滔天大罪。”
章致拙想想也是,写都写了,再扭捏也没必要,也大大方方说了自个儿名字,简单介绍了会。
范志行一听他小小年纪便已是秀才,心生佩服,说道:“近几年,也只有前门大街那出了个神童,人人吹捧,依我看你也不比他差。”
章致拙只能装傻,又拐弯抹角问了那话本。范志行一想起便神色恍惚,夹了颗酒鬼花生吃了,道:“那和光君写得可真是好啊,看的人心痒痒,绝了。”
和光君便是章致拙取的马甲,目前只顾彦汝一人知晓,非常安全。
范志行又嚼了颗花生米,瞥了瞥章致拙道:“小弟,你小小年纪,可要学会克制。万可不能沉溺此道,眼下还是读书要紧,考个功名出来比什么都强。”
章致拙感觉今日无语的次数已大大超标了,回道:“我晓得的。”
范志行怕他不放在心上,又道:“这书看多了,对身子不好,小心你小小年纪伤了肾气,等日后可有的好哭。”
章致拙面无表情,喝了口茶平复心情。实不相瞒,章致拙写话本时没感到激动,只觉得痛苦,写话本太难了。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留了各自宅子地点,方便日后继续交流话本心得,便分开了。
这日,顾彦汝带了一小厮上门拜访。
章致拙正吃着喷香芝麻糊,一抬脸,嘴边黑糊糊好几道,惹得薛定谔喵喵叫着跳上桌子想舔他的脸。
那小厮将捧着的小箱子放下便告退了。章致拙扔下碗瓢,便迫不及待打开那箱子。
哇,金色传说!
只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锭二十两的金子,七八个银锭,成色足,分量重,闪瞎了章致拙的狗眼。
“你那本《珈蓝夜话》卖的很不错,这匣里是目前第一册 的收益,统共三百二十两,你点数点数,拿戥子来称量下,可有差错。”顾彦汝神情复杂道。
“怎如此多,旁人得二百两已是很多了。”章致拙先是质疑,“你可别自个儿偷偷贴钱。”
顾彦汝回道:“供不应求,书肆已加急印了好几批了,才堪堪够数。你那册子价定的又高,我又不像旁的书铺还来抠搜你银子,这一来二去,便多了。”
章致拙这才放下心来,喜上心头,把玩着银子,笑出八颗牙。笑着笑着又难过起来,有些惆怅道:“我心有寰宇,落笔皆凡庸。”
顾彦汝瞧他,赚不到钱便想着写大家喜欢的,赚到钱了又想着自己的阳春白雪。安慰道:“我看了一下,你别的诗只能算中上,夹在话本里的几首闺怨诗词倒极佳。”
章致拙哀怨地叹了口气道:“你说我敢在考场上写闺怨诗吗?”我的技能点怎么都点歪了,老天给错金手指了吧。章致拙心里头暗暗埋怨。
“既银子已足足够了,咱们三日后便出发了吧。”章致拙同顾彦汝商议。
“可是先去苏杭?”顾彦汝只当出门散心采风,连行程都未记熟。
“如今百越还是太过危险,咱们主要去南边,便从京城出发,沿着京杭大运河,再一路南下,也不拘着,咱们走到哪算哪。”章致拙将银子放好,扣上一把精巧的黄铜小锁。
“前头我已去过些北方的地儿,如今也去南边长长见识。未曾亲眼见过,写出的诗总是差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找太太做了新封面~
第22章 送折扇
章致拙临走那日,章则淮夫妇忙着做生意,也没来送,只安哥儿和琳姐儿送到了京郊十里长亭,此外李珏和轩哥儿也来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章致拙与顾彦汝同友人话别后,便骑着毛驴启程。他们打算先到沧州,再南下前往河南府。
吹面不寒杨柳风,三月的春风已十分和昫,二人不紧不慢赶着路,看着路两边清新可人的风景,心情惬意。
章致拙看顾彦汝,仍然衣冠整洁,因着出行,衣袖被风向后吹起,还显得尤为洒脱。
章致拙回想起上辈子看的电视剧,但凡是英俊潇洒的公子,必随身带着一把折扇。话说完,“唰”一下展开,横在胸前轻轻摇动,吹起几缕乌黑鬓发,再配上浅淡的笑意,真是玉树临风,郎艳独绝。
更有些古装剧连打戏都是用的折扇,好不好用另说,可这视觉效果可是拉满了。敌人手持刀剑,主角一手握着折扇,一手负于身后。腾挪打斗间,白色衣袖翻飞,露出主角那一张冠玉般的脸。
章致拙好奇心起,问道:“怎不见你带扇子,多好看啊。”顾彦汝知道他又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淡定回道:“这么冷的天带扇子作甚,又累赘。”
“我看话本里那些公子可常年都摇着扇子,你好歹还是雅士,怎连扇子都不带,可要让人家笑话的。”
顾彦汝哼了一声道:“那些个话本都是凡夫俗子写的,照猫画虎,反类其犬。大冷天的扇扇子该去看看大夫,做的这姿态,才让人发笑。”
章致拙这次倒很敏锐,道:“你说的凡夫俗子是不是也在说我?”
顾彦汝赞赏地给了章致拙眼神道:“没错,总算听出来一回。”说完,又睇了他一眼道:“你若想要,我书房里还有些,可挑几把走。”
章致拙很有骨气,也冷哼一声道:“咱凡夫俗子要不起你的扇子。”
“前些年,我收了几把扇子,你挑挑。一是日本所进,展之盈尺,合之仅两指许,所画跨马、踏青、拾翠之状,又以金银粉屑饰底面。”
顾彦汝还未说完,章致拙已惊呼出声:“这得多贵啊,太败家了,请马上给我,让我来承担这个责任吧。”
顾彦汝也不听他胡咧咧,继续道:“有画星汉山川,所染青绿颜料甚奇,其中又以空青、海绿为贵。”
“四川蜀地进贡的扇子,以金铰藤为扇骨,面薄如轻绢者,最为贵重。前朝所制彩画、五毒、百鹤鹿、百福寿等样式的扇子,虽俗气,倒也华绚可观。”
“徽州、杭州也有轻薄雅致的。姑苏最重书画扇,扇骨用白竹、棕竹、乌木、紫白檀、湘妃、眉绿等制作,也有用象牙或者玳瑁的,有圆头、直根、绦环、结子、板板花等样式,素白金面,上书名家墨宝,若是上品则价格奇高。”
顾彦汝叭叭叭说了一大通,章致拙听得目瞪口呆。虽他已是秀才,而顾彦汝连童生都未去考,可这见识却是天差地别。
章致拙听了好半晌,只听见了“价格颇高,最为贵重”,人家只在乎雅不雅,连前朝官制的扇子也只得了“华绚可观”的评价。
章致拙酸了,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不过机会难得,正碰上顾彦汝有谈兴,赶紧多听一些,到时候好装.逼。又问道:“那扇坠可有讲究?”
“扇坠宜用迦南、沉香为之。或汉玉小玦及琥珀眼掠皆可。香串、缅茄之属,断不可用。”
顾彦汝大方说道:“我曾画了一红蓼蜻蜓图,做了把扇子,配了一小块古玉,虽不贵重,平时自个儿扇扇风倒也合用。回头给你送去。”
章致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偶尔嘴上说说就罢了,可人家真要给,还真不好意思,倒显得他是个小白脸似的,专门占人家便宜。
顾彦汝看出他想回绝,先一步说道:“乘这段时间有闲暇,赶紧把话本多写两篇,我还等着你的书赚钱呢。我那扇子不值钱,就当给你的辛苦费了。”
都这样说了,章致拙只能接受了。不好意思的情绪褪走,期待兴奋就来了,就像网购一样,剁手时的犹豫纠结过去,剩下的就是等快递的喜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