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 第42章

作者:沈檀云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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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京畿乡下的农居生活倒颇为惬意。章致拙怀里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来回溜达,心里打算着事儿。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他丁忧前是越州的知州,江南鱼米之乡,可惜在即将继任之际回了京,先前的一些政策还没怎么出成效,若是再给他几年功夫,还能做得更好些。

  照如今的形式来看,等两年后丁忧结束,怕是没什么好的位子可去。章致拙转了个身,不让凉风吹到女儿的额头。

  不过事在人为,章致拙摸了摸孩子稚嫩的脸,现在时间还早,再过个半年,也该跟同僚叙叙旧,疏通疏通早些得消息。

  在外头胡乱晃了半晌,章致拙便回了屋。姜幼筠端坐在桌后,捏着一根狼毫笔正一笔一划写字。

  章致拙惊奇,难得见她如此认真地写字,凑上前去想瞅瞅她在写啥。

  好好写着信,一旁挤过来个脑袋,姜幼筠放下笔,把他推开,说道:“天气热起来了,别往我这凑。”

  真是七年之痒,家里的糟糠之夫竟被如此嫌弃。章致拙扁了扁嘴,问道:“可是铺子里出了事?”

  姜幼筠不去看他故作可怜的样子,在一旁拿了美人团扇,给章熙樵轻轻扇着,手里捏着未绣花的帕子擦她额头上的汗。

  “现在地气起了,等日暮再抱点点出去,凉快些。”姜幼筠把写好的信封好,唤来青黛嘱咐她记得送去,“铺子有阿绝在看着,出不了大事,我这信是给月姐儿的。”

  奶娘上前来,接过章致拙怀里的孩子,静静退下了。“她一切还好?我与月姐儿虽有师徒之名,平日里也只能教她些书里的道理,不好问太多。”章致拙在一旁坐下,皱了皱眉说道。

  “月姐儿是个好孩子,她爹不管事,娘又生了孩子,有些事情总是磕绊些。她既然能想到写信同我说,我自然不会吝啬,要好好给她回信。”姜幼筠想到信里女孩儿难得流露的不安和迷惘,心里十分疼惜。

  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正是母性满溢之际,看到月姐儿虽父母双全,却好像寄人篱下的样子,总要帮衬一番。

  “现在咱们还在孝期,等回头出了孝,请月姐儿来家里做客,这没亲眼瞧见,还是差了点意思。”姜幼筠说道。

  章致拙点了点头:“到时候点点也两三岁了,正好认认人。”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若是月姐儿在家受了冷落,多来他家几趟也好。他和林毅轩近年来虽关系不复以往,可也有些旧情在,若能让他把放在公事上的心分个两分出来,月姐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章致拙言下之意未尽,出身高门的姜幼筠自然闻弦而知雅意,府门里的日子都不需要刻意苛待,只当家人忽视几分,底下猴精猴精的仆役立马就懂。

  每日的饭菜来得晚些,菜色差些;想要些什么,找个借口推脱几次;手脚不勤快,院子少扫几次;送来的物什旧一些,差一些等等,都是小事,若是大发雷霆朝主母那儿告状,也没甚用处,顶多罚下人们月钱,到时候该怎样还是怎样,嘴碎的还会说小姐小气。

  “我想着年后再选个丫鬟出来,机灵些的,调.教一番,到时候给月姐儿送去,也好做个伴解解闷。”姜幼筠心里念头一转,慢慢说道。

  章致拙无不可地点点头,送个丫鬟,小事一件,回头跟林毅轩说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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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回京城

  时光飞逝, 京畿牛膝村章致拙前两年新盖的几落小屋变得有人气了。房屋和人往往是息息相关的,当初因要守孝,匆匆忙忙在老家盖了暂且可歇脚的地儿。谁知住着住着便有了感情, 也就没搬进章家祖宅。

  住处与人之间的感情,存在于岁月流过而沥下的种种事情。女儿章熙樵在这里出生,屋后一畦畦青葱小菜是章致拙亲自挖土、育苗、播种、浇水, 伺候出来的。

  他甚至因为羡慕别人老乡家的菜长势好,向人家取经,偷偷拿了未腐熟的大粪肥料洒在田里, 简直臭气熏天。以姜幼筠如此沉得住气的性子,也不顾高门贵女的礼态淑仪, 忍不住大骂了他一顿, 带着女儿去章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

  一件件小事、糗事在方寸之间的小屋里发生, 小儿欢笑声、斥责声、呶呶私语声,一点点沁润了这毫不精致的小木屋, 缠绕着渗进粗糙的木柱里,屋前的石槽里, 用人的气场将它拢进一种氛围里,亲切,鲜活。

  撇开一些小意外不谈, 赋闲在家的农居生活仍然颇为惬意。三年守孝期满,章致拙又提前走了走人脉,总算是留在了京城, 在工部任了营缮清吏司,正五品的官职,对于他刚而立之年的岁数来说已尤为难得。

  若是章致拙本人来想,还是更愿意下放到地方, 自主权更大不说,还更易出政绩。可现在不同,家里新添了人口,熙姐儿年纪太小了,若是跟着他舟车劳顿,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有个小痛小热都是大麻烦。

  思索再三,章致拙还是决定留在京城,具体官职便不求了,能顺利留任已是大运气。

  前几日章致拙守孝期满,携了家人在祖祠再次上过香,告了先祖之后,便把身上的麻衣素缟都去了。又请了亲近的朋友亲戚一起在家吃了个小宴席,这就算正式出了孝了。

  在牛膝村住了许久的章氏夫妇并其小女儿,都麻利地收拾了包裹回了京城章家府邸。

  一处装饰典雅得宜的府宅若是主人家不在,即便外表仍然堂皇清正,可细心打眼一瞧便会发现端倪,无端显出颓丧来。

  京城章家留了几个仆役平日里清点扫洒,还不至于灰尘满面、蛛网密结。可一路走进来所见还是跟几年前的生机勃勃还是大相径庭。

  青黛作为后院的一等大丫鬟手段了得,乳燕归林般的嗓音清脆,站在台阶上有条不紊地指使小丫鬟小厮们做事;前院则由章致拙身边的书童小厮规整。

  稍加修整,一家三口终于歇了口气,吃着哺食聊聊天。

  章熙樵虽然年纪小,却不乐意被奶娘抱在怀里喂饭,她想和爹娘一样自己坐着自己吃。拗不过她,奶娘只得拿了木质小勺,轻便小碗,让她自个儿舀着吃。

  章致拙先盛了一碗鲫鱼汤,温温热热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碗,惬意地哈了一声,才开口说道:“咱们已搬回京城了,得给人家发发拜帖,上门拜访了。”

  姜幼筠夹起一箸香酥藕盒,咬了一口,慢慢点点头,回道:“我这你不用操心,我那些好友消息可灵通着,正好入秋,回头我攒个赏菊宴请她们过来顽顽就成。还是你官场上的同僚要注意些,好好点点,别漏了人。”

  章熙樵听见“点点”二字,以为在喊她的小名,抬起头望向姜幼筠,郑重其事把小勺放下,回道:“娘亲,点点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章致拙笑出了声,又一次被自己的女儿萌到了。

  姜幼筠也忍俊不禁,伸手抹去章熙樵圆圆脸蛋上沾上的饭粘子:“奶兜子围好,别把汤撒在衣服上。”

  章熙樵藕节样的小手摆弄了一会套在脖子上的奶兜子,又拿起小勺埋头继续吃。

  章致拙又被击中了,女儿的饭兜上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鸡崽,是他亲手起笔画的,家里绣工最好的丫鬟绣了三日才成。章熙樵很喜欢,每次吃饭前都催着奶娘赶紧把她的兜兜拿来。

  一家人和乐融融,亲人逝去的悲痛慢慢淡去。老人去,新人来,岁月之河冲刷一切深刻,之前镌刻下的抹去,新的痕迹又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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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章致拙办完了差事回家,瞧外头天色还早,就把章熙樵带上,一起上街逛逛。

  随意溜达溜达,一不留神就到了前门大街——整个京城市井气最旺的地方。

  小门小户最热衷于在此处赁一间小铺子,吃食点心,裁缝成衣,杂货小摊,应有尽有。章家之前就在此地一个拐角处有一家点心铺子,先前由章父管着,后来就由姜幼筠接管去,雇了章父先前的徒弟做点心师傅,生意仍旧不错。

  人群冗杂,章致拙便把女儿抱在怀里,以防万一。

  章熙樵看见不远处有人举着稻草把子,上头插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一下眼睛就亮了,扯着他爹的衣襟就把他往那儿引:“爹,要吃冰糖葫芦!”

  章致拙没法子,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支,自己先吃了一个,含糊说道:“山楂性寒,小孩子不能多吃,咱们一人一个轮着吃好不好?”

  章熙樵也不知道他爹是在糊弄她还是真有这么回事,反正她也不过是想过个嘴瘾罢了,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子才,你这可是诓人呐。”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章致拙回头一瞧,原来是范志行!先前一同追着看话本的朋友,至今仍不知道写出脍炙人口一系列小说的作者和光君就是他章致拙。

  “好久不见,范兄,我刚出了孝期,还未来得及拜访,咱们居然在大街上就碰见了,可真是缘分。”章致拙将冰糖葫芦递给章熙樵,回道。

  范志行人到中年也变了许多,原先那个清瘦还比较秀气的小书生,如今发福,下巴圆了一圈,肚子也挺起了,一派老爷相。

  “遇见即是缘分,咱们去茶楼喝一杯叙叙旧如何。”范志行瞧见章致拙还带着自己女儿,也不约他到杂乱的酒馆饭店去,茶楼清清静静的还不错。

  二人寻了一家常去的清源茶楼,要了小阁,点了一壶龙井,给章熙樵要了一小盏点心,就慢悠悠聊上了。

  “范兄,我之前读到你的来信,怎得好端端把医馆关了去做生意了。”章致拙想起两年前范志行的信,很是不解。

  他祖上三代都是开医馆的,即便是先前战乱,他祖父也背着医箱四处给人看病,到了他父亲一辈,在京城安定下来了,开了一家小医馆,经过这么些年越发壮大。范志行早年读书未见成效,考了个秀才之后就去学医了,大概天赋点点在这儿了,没几年就成了京城有名的大夫。他收费也不高,许多贫寒人家都乐于找他医治。而他也乐在其中,常常一有空闲就带着药童出城去,给那些无力求医的人家免费医治。

  章致拙想不通,好端端他为何要改行去做生意。

  范志行沉默了半晌,仰头喝尽一盏茶,皱起了眉头,开始将原委道来。

  原来是遭受了医闹。范志行出门给人免费问诊,有户人家的老父亲病得很严重,前期又未请医治疗,便有些耽搁了。范志行也无力回天,只能开些药让老人家舒服些,过了半月不到,老人家就去了。

  若是事情只到这儿,也就罢了。可谁知那家的小儿子硬是认为是范志行乱开药,把老头治死了,索要十两银子作赔偿。

  理所当然,范志行怎么可能会答应,原本那老头子已是病入膏肓,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救,他开的药方只有止痛的功效,无一丝差错,他坚决不肯背下这黑锅,拒绝出银子。

  那人未得偿所愿便怒火中烧,夜里拿了家里的菜刀想砍了范志行的儿女。

  幸好范家仆役警醒,家中孩子性命无忧,只是他儿子的脸被菜刀砍伤,毁了容貌。

  范志行自此心灰意冷,把家里的医馆关了,筹措了些银钱做起了生意。这两年红红火火,赚得盆满锅满,不知道比开医馆强到哪儿去了。

  章致拙听罢也颇为唏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也不能劝他放下心结继续行医,太道德绑架了。

  范志行面上瞧着倒是放下了,抿了口茶,状似惬意地说:“我如今可舒坦了,不用跑到深山老林里寻药,也不用起早摸黑给人看病,躺着也有钱赚,可不是舒心。”

  章致拙点点头说道:“你自个儿开心就好了。”可他细看范志行眉间隐约可见的竖纹,浑身的气氛,可不像是安心享受的样子。

  不过朋友之间忌讳交浅言深,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二人又寒暄了一阵,便告别分开了。

  章致拙抱着章熙樵回家,一路上也心情不佳,连章熙樵自己偷偷吃完了一整根冰糖葫芦也没发现。

  回了家,刚进正屋,就看见小徒弟林蕴月正和姜幼筠相谈甚欢。

  姜幼筠把女儿接过,一摸她的嘴巴,有些黏糊糊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立刻就知道她吃过冰糖葫芦,暗中向章致拙飞了个眼刀。

  章熙樵喜欢林蕴月,一见她在,也不要娘亲抱了,笑呵呵地拉住她的手。

  林蕴月笑着轻轻捏了一把小孩儿鼓鼓的脸颊,又给她师傅行了礼问好,便在一边站定。

  章致拙假装没看见姜幼筠不满的眼神,招呼月姐儿坐下别客气,丫鬟又新上了一盏茶。

  “今儿这么晚了,可有要事?一会儿留下吃哺食吧,新到了一筐蟹,肥美鲜香,一起吃点。”章致拙说道。

  林蕴月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弟子今日前来却有事想与师傅师娘商议,”说着,她垂下眉眼,似憋了一口气,“弟子欲入后宫采选。”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不允许把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那里,说不符合晋江规定,对不起大家了,需要大家伙订阅,到时候买了这章的朋友评论一下吧,我补发红包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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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花与火

  大昭的选秀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个时期。前朝自唐代宗李豫之后便陷入战乱, 有别于另一时空,这里由于大昭太.祖的干预,并未进入纷乱的五代十国阶段, 世家势力也未遭到大幅的削弱,在庙堂之上仍十分有权柄。也因此,世家贵女在选秀中占的比重不可小觑。

  不过由于前朝武曌由后宫开始一步步走向权力顶峰的事迹太过骇人, 官家也不乐于见到后宫中全是朝廷重臣的女儿,便在选秀制度中额外增加了在民间采选低级官员或贫民百姓家女儿这一规制。

  由此,大昭的选秀制度正式确定下来, 女子来源主要分为两类,一是由朝中大臣及清贵世家之女, 哺一入宫便往往占据高位;二则是在民间采选的家世清白的女子, 虽入宫后位分不高, 却能凭借比前者更加出彩的美貌获得官家欢心,二者互相制衡, 这么些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的官家母族出自金陵吴氏,乃是世家大族。不过他这皇位得来主要还是靠运气, 可不如先帝的意。怪只怪先帝不行,后宫佳丽三千却只得了他一个儿子,即便他天资愚钝也没别的法子。如今的太后, 当年的德妃母凭子贵,纵使先帝一直宠爱别的妃子,对她看不顺眼也没办法, 还不是潇潇洒洒当了太后。

  林家官职不高,也在采选范围之内,不过平民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听到风声要采选了便慌慌张张赶紧订下亲事,都不愿意往那吃人的后宫里去, 像林蕴月这般上赶着要参加采选的,还真是不多见。

  姜幼筠已与她聊了半晌,倒是有些明白她的心思。章致拙头回听到,可大吃一惊。

  “你可考虑清楚了?如今官家已快不惑之年,已有两位健康的皇子快要长成,若是入了宫,即便是去皇子府上也不好过。”章致拙皱着眉头,严肃问道。

  林蕴月在一旁的黄花梨扶手椅上坐下,牵着章熙樵的小手,笑了笑回道:“弟子想明白了,想要获得什么,自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能承受。”

  章致拙有些生气,在他看来,将自己置于后宫那种勾心斗角,浪费生命的地方实在非常不划算。运气好能获得官家宠爱,凭着这些许余荫没准能尝到些许权力的滋味,可若是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填补也得不偿失。

  “你如今不过十岁,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章致拙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家中情况略复杂,想要逃离也是人之常情,但要沉下心来,好好思量,不可在愤怒悲伤时做出决定一生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