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市井生活 第41章

作者:沈檀云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说起来,等我那孩子出生,让她认你做义父如何?也喊你爹。”章致拙原本只是随口说,再仔细一思量,越发觉得这主意可行。瞧顾彦汝那样子,这辈子也不会成亲,也就不会有孩子,连族人都被流放到西北,孤家寡人一个,若有个孩子牵绊着,也不怕他像他爹一样,突然就不想继续活着了。

  顾彦汝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颤,将手里的书页都压出一个褶儿。眼神快速地瞥过章致拙,又垂下眼帘,不看他,轻声说道:“这不合适。”他难过心里的坎儿。

  “这有啥不合适的?”章致拙露出不解的神情,正待继续追问,就见屋外小厮急慌慌跑来,着急地对章致拙说道:“老爷,夫人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63章 熙姐儿

  章致拙豁然起身, 顾不上说些什么,就往后院快步走去。

  小厮跟在他身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说道:“夫人刚刚想来书房找老爷您,结果正走到半道呢,就发动了, 青黛姑娘已去把稳婆和大夫唤来了。”

  章致拙点了点头,紧绷着脸,快步到了后院屋外, 丫鬟已都忙活起来了。阿绝站在屋外,指使着各位丫鬟做事。几个二等丫鬟烧水送水, 后厨忙着烧些好入口的吃食和温补的汤药。整个场面忙而不乱, 有条不紊。

  章致拙见阿绝在这, 就放下心来,连忙走进屋内, 想看看姜幼筠的情况。

  屋里,窗户都关上了, 点上了好几根红彤彤的火烛,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大夫在给姜幼筠把脉,稳婆站在一边, 看起来倒还不是很急迫。

  姜幼筠精神看着还好,半坐在软榻上,正在不紧不慢吃着一碗红糖蛋羹, 见章致拙火急火燎进来,还笑了笑,说道:“别急,如今还早呢。”

  “一会儿我在屋里陪你吧。”章致拙紧张兮兮, 十分忧虑,毕竟在古代,由于生育而去世的妇女可不在少数。

  姜幼筠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地说道:“你在这干嘛?碍手碍脚的,去外头等吧。”

  大夫把完了脉,说道:“夫人身体康健,不必担忧,腹中孩儿也活泼。”

  稳婆也上前把姜幼筠扶起,说道:“夫人生育时辰还早,起身多走几圈,活动活动筋骨。”

  姜幼筠扶着腰身,又朝章致拙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出门去。

  不好拗她的意,章致拙皱着眉出门。屋外,丫鬟搬来了桌椅,摆上了凉糕点心,瓜果茶水。

  顾彦汝已在院子里坐着了,捧着一杯茶自己喝着。章致拙在一旁坐下,愁眉苦脸,吃了块点心,又觉得焦虑,站起身来,背着手不住地转圈。时不时想从窗里看看屋里的情形,又关得严实,闷气地坐下。

  如此坐立不安了一下午,到日渐西坠,金乌远飞时分,章致拙才听见屋里传出几声难耐的痛呼声。

  丫鬟小厮已送上了哺食,可这会儿章致拙哪有心思吃饭,随意扒拉了几口吃食,便又担忧地看向屋里。

  好几次都想干脆进去吧,都被尽责的阿绝拦在门外。在这数九隆冬,滴水成冰的大冷天,章致拙头上硬生生出了许多汗,看起来倒像是他在生孩子。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不仅有姜幼筠的惨叫声,还有稳婆的厉声嘱咐。章致拙听得心揪起,在他印象里,姜幼筠永远是美丽的,从容不迫的,就算遇到心有不快之事,也顶多嗤笑几声。

  如今她声嘶力竭,体面不在,若是在平日里哪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出现。

  章致拙叹了口气,想着这次过后再也不生了,太遭罪了。

  如此过了难熬的一整晚,等到天边隐隐出了红日,外头老乡养的鸡咯咯叫了起来,姜幼筠才把腹中孩子生下。

  稳婆喜气洋洋出来喊了一嗓子:“恭喜老爷,得一千金。”

  章致拙见终于结束了,立马冲进房里,先拿一旁的烈酒净了手才到床边。

  姜幼筠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满脸的疲惫憔悴,脸色蜡黄,以往明晰的眼眸暗淡无光,盘好的头发也散落下来,看着像是大病一场。

  她没力气说话,见章致拙急匆匆进来趴在她床前,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困顿地睡去。

  章致拙接过青黛递上的帕子,细细地擦她额上的汗,把碎发一一捋到她耳后。之后怜惜地吻了吻她干涩的唇,方才转过身去看一旁榻上的小女孩。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皱的,脑袋顶上一撮稀疏的黑发也黏在头顶,瞧着颇为丑陋。

  章致拙倒知道新出生的孩子是会比较丑,如今也不敢伸手去摸,只在一旁看着。孩子已哭过了,现在睡得安稳,软乎乎,像是一团红肉。

  之后几日都在忙碌中度过,姜幼筠躺在床上坐月子,精神还好,已缓过来了。

  章致拙在一旁陪着说话,怕她一人孤单。要知道产后的女性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产后忧郁症,严重的还会做出自.杀.自.残等行为。

  作为接受过完整性.教育的好青年,章致拙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减少生育给姜幼筠身心带来的伤害。

  “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章致拙问道,“你可有想法?”之前孩子未出生,他们就还没定好名字。

  姜幼筠整个人都被衾枕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脑袋露在外头,额上还系着抹额,防止受了寒气,落下病根。

  “咱们家的祧字是什么?不过咱们孩子是女孩,也要遵照吗?我看姐姐琳姐儿名里便没有‘致’。”姜幼筠斟酌着说道。

  章致拙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咱们日后又不生孩子了,何必拘泥这些。”

  “章家的祧字是比较长,传了好几辈了。‘鸿新世绪,敬迪前光。传家孝义,华国文章。诗书启秀,英俊联芳。善有余庆,和则致熙。欣逢泰宇,景运延长。政先仁惠,科尚贤良。惟兹后裔,锡福咸康。允循训典,定保荣昌。’”章致拙拿手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自家的行辈字。

  “正好是‘熙’字,女孩子用倒也好。”姜幼筠随意和了一句。

  “‘樵’一字如何?樵者,散木也。正好她在乡野中出生,应了这意境。又有豁达古意,恰好中和了‘熙’字的富贵。也盼她日后不论是在烈火着锦之地还是在贫苦农家之境都能处之泰然,脚踏实地。”章致拙忽然灵机一动,颇为兴奋地说道。

  “熙樵,熙樵。”姜幼筠念了几声,也觉得不错,说道:“咱们女儿名字里有这么多的点,小名就叫点点好了,咱们私底下喊喊,在外头还是叫熙姐儿,如何?”

  “就听你的。”章致拙也觉得有趣,凑到小孩儿面前,不住声地喊了几声“点点,小点点”。

  小孩子还在睡,丝毫不理会自己亲爹殷勤的叫喊,自顾自睡得香甜。

  因着还在孝期,章熙樵的洗三礼便不大办了,只在家中大家吃了碗面便罢。

  顾彦汝在章家住了一月余,过几日便又要出发去游历了。他正低着头瞧着熙姐儿,小心翼翼地在她蜷着的小手上碰了一下。

  章致拙看他谨慎的样子,又开口问道:“你真的不要当点点的义父吗?她多可爱啊。”

  闻言,顾彦汝抬起头来,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说道:“不必了,点点是你的孩子。我这辈子也不想有后代了,独自一人来得更快活。”

  既然好友都这么说了,章致拙自然不再强求。又过了几日,元宵节过去,吃了汤圆,便送走了顾彦汝。

  之后的日子里,章家又平静下来,平日里几乎没人前来拜访。便是老乡间互相走动也只是隔着篱笆打个招呼。

  章致拙一边学习着照顾熙姐儿,一边给远在城里的月姐儿写信教导,也算有事做。姜幼筠好好休养了半年,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孝期换下了鲜妍富丽的衣裳,姜幼筠穿着粗布麻衣,荆钗素面,也抛却往日的奢靡,开始享受起田园农家生活。

  章家在牛膝村的房子不大,统共八.九间房子,一间为正堂,一间为主卧,一间书房,剩余的便用于仆役住处,灶王间,东厕,杂物房。

  姜幼筠闲暇时便吩咐小厮买来花草种子,好生装点了下院子。外头的竹子篱笆拿善攀援的喇叭花和蔷薇钩住,大门那儿种了凌霄花,骄傲似火,会借着高枝炫耀自己的花儿。

  又和丫鬟们一道围了一圈鸡窝,从老乡那儿买了几只稚嫩的小鸡仔养着。后院里和章致拙一起搭了一个葡萄架子,一旁种些小菜,有闲心时来打理打理;不想动了,便让仆役小厮照看着,也长得不错。

  章致拙又把数年未动的雕刻手艺捡了起来,从外头随意寻了一块石头,便开始凿。最后的样子颇奇怪,章致拙信心满满让姜幼筠猜是何物。四四方方一块,中间被他凿空了,外头还雕了一些粗陋的花纹。

  姜幼筠瞅了瞅他志得意满的表情,小声说道:“喂猪槽?”

  章致拙的表情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石块,又露出受伤的神情,控诉道:“我这是花盆!特意雕了给你种花的!”

  章致拙不高兴了,当晚哺食时还气呼呼的。姜幼筠哭笑不得,无奈地哄了他好一会,才让他又开心起来。

  这酷似喂猪槽的花盆还是被留了下来,摆在院子里最显眼的位子,里头种上了月季和兰花。之后章致拙又陆陆续续凿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花盆,都错落有致地摆在一块,种上了香草娇花,颇有一番意趣。

  期间,李珏一家还上门拜访了一趟。今年的春闱,李珏中了进士,名次虽然不是很高,可也十分不易。

  几人难得一块儿吃了饭,说了些家常话。琳姐儿如今更加丰腴了,瞧着就是富贵堂皇的官太太,气质雍容。反而是原本胖乎乎的李珏,到了中年,反而瘦了下去,之前年轻时期有的一些油滑浮躁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瞧着沉静稳妥,非常典型的读书人形象了。

  还有李朔,已是小小少年了,被爹娘教养得很好,进退有度,温和有礼。之前李珏夫妇打算着是让章致拙教一教朔哥儿,可惜一系列的事情让他们猝不及防,有缘无份,如今朔哥儿已拜了孟夫子为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住院中,暂时停更一段时间,为表歉意,后续章节会在作者有话说中免费放出

第64章 李珏访

  李珏一家这时候来, 一是因为他在今年正好考上了进士,过一月便要出发去金陵府下一小县城去当知县,这第二也是正好借此来恭贺章致拙喜得千金。

  章氏一面听着弟弟与他相公说话, 一面暗中打量着章致拙所住的房子。一瞧之下倒放下了些心,前段时日家里人接连去世,把远在江南的章致拙召了回来, 对其仕途的影响颇大。

  更重要的是他爹如此决绝地走了,抛下他们一双儿女,也是狠心。想到这里, 章氏叹了口气,她是不能理解的。纵是爹娘伉俪情深, 也该想着点活着的人, 哪能如此不管不顾就自缢的。儿媳怀了身孕, 也不想着看一眼孙女。

  不过毕竟是自个儿的爹,逝者已逝, 章氏把心里的些许埋怨压下,朝一旁的姜幼筠看去。她正老神在在拿着颜色艳丽的手帕逗弄怀里的小孩儿, 小孩子见风长,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已白白胖胖的了, 眼睛也睁开了,黑葡萄般的眼珠滴溜圆。

  小孩的眼睛虽睁开了,可也还看不清东西, 姜幼筠每日拿些小东西在她眼前晃悠,母女二人玩得颇为开心。

  李朔已上了学堂,学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毕竟年纪还小, 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好奇地往熙姐儿那儿瞥着。

  章氏笑着对李朔说道:“那是你的表妹。”

  姜幼筠听见,微抬了头,也笑了笑,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奶娘,让她抱着去给李朔瞧瞧。

  李朔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眼前软乎乎妹妹不知怎么办才好,伸出手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她微有些黄的胎发。

  “你堂妹小,骨头还软着,别毛手毛脚的,小心伤着了。”章氏连声提醒道。

  “哪有这么娇贵的,朔哥儿亲近妹妹是好事。”姜幼筠笑着说道。李朔和章熙樵算是表亲,若扯远些,有些人还会想着凑个媒,不过说这些都太早了,日后是何光景还说不准。

  两家人又凑着闲话了半晌,李珏一家人便告辞了,毕竟章家有孝在身,还是不留宿的好。

  目送走了李珏一家人,章致拙站在篱笆墙边,叹了口气,随手折了身边的一根枝条,绕着手指打着圈。他这几年总是在送走他身边的人,亲人,好友,伙伴,有些是生死两隔,有些是千里相望,还有些,则是情分淡了,渐渐就不来往了。

  就好比他和林毅轩。

  章致拙扔下手里的枝条,回了书房。想起林毅轩,就想到他的小弟子,前不久她还寄了信过来,得赶紧给她回过去,一解其惑。

  另一边的林家正鸡飞狗跳着,老爷林毅轩不管事,底下的丫鬟仆役都是徐氏管着。自她怀了身孕,简直可是称得上性情大变,以往还把阴鹫癫狂掩在贤良温柔的面具下,如今可是毫不收敛。林府的下人都叫苦不迭,伺候主人家都心惊胆战,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就要吃挂落。

  渐渐的,下人之间就有了龃龉,表面上勤勤恳恳,背地里能偷懒便偷懒,装的个好样。整个林府外头不知情的人瞧着光鲜显赫,可实际上早已是西漏一处,东破一处。

  林蕴月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外头传来喧闹声,不时还夹杂着管事婆婆的厉喝。

  林蕴月自若地喝了口茶,早已凉透了,陈年的旧茶末拉嗓子,丝毫没有普洱的香气,反而隐隐约约有股怪味。

  闺房里只她一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林蕴月蹙起眉头,将手中茶盏放下,闭了闭眼,想着:徐氏今日生产,不过既然没人通知她,也不必凑上去。

  四四面面想了一圈,没甚不妥当的,林蕴月方才睁开眼睛。这时候她的一等丫鬟才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姑娘,夫人刚刚生下了少爷,来请您过去瞧瞧。”丫鬟将门帘撩起,“啪”的扔下,还未行礼便给大小姐报了个好消息,脸上满是喜气。夫人生了,等日后她再运作运作,总能调回那边去,也省得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枉她还背着姑娘给那边递消息。

  林蕴月也不生气,怯怯地笑了声,把书合上,便起身往徐氏那儿走去。

  正院里喜气朝天,来来往往的仆役丫鬟都带着笑意。

  林蕴月进了房,木木讷讷站在远处先行了礼,听见徐氏唤她,方才一板一眼走到床边。

  徐氏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倚在床边,靠着靠枕,说道:“难为你这孩子还来看我,进这产房小心被血气冲着了,不吉利。”声音如飘絮,远远近近,听不真切。

  “您是月的母亲,是我该来的。”林蕴月低着头,眼睛垂着看五彩玲珑攒福被面,一脸认真地说道。

  徐氏脸色蜡黄,眯着眼,定定地盯了她半晌,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有心了,回吧。”

  林蕴月乖巧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正院。刚走出房门,瞧见身边的丫鬟满脸兴奋,之前还跟徐氏屋里的嬷嬷眉来眼去。林蕴月心里的戾气瞬间掀起,狠狠掐了一把手心,才平静下来,心里默念着:沉住气,还不是时候。

  徐氏见她出去,便又躺下了。一旁的嬷嬷有些担忧地说道:“夫人,小少爷早产,哭声都很弱了,怕是身子不好,可要请大夫来看看?老爷也真是的,如此大的日子还在外头忙活,都不回来看看您。”

  徐氏闭上了眼,笑了笑,说道:“请什么大夫,不必管他。你们照看着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