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甘棠
赵西源闻言不由得苦笑,“夫人我又不是人口贩子,哪里都能放眼睛。”
卫令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如若当真是生病倒好,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她想起来回京的时候面见皇帝,那面色红润的样子,哪有看起来身患重病的预兆。
“我们且再看看吧。”赵西源想了想,如是说。
第二日早朝便恢复了,却是太子代政,百官深觉不妙,难免各有动作。
到了春日过半的时候,宫里头不声不响地传了消息来。
“眼下皇后娘娘不应当在侍疾,怎么会如此突然地让你进宫。”赵西源一面瞧着琏碧为卫令仪更衣,一面问道。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大太平的直觉。
“你就别想了。”卫令仪道,“总之皇后若是想加害于我,也轮不到我活到今天。让我今日进宫……想来太子代政也快半月过去了吧。”
屋内不免有些沉闷起来,近几日宫里头也着实情况复杂,便是赵西源自己手里的人,也平白无故被拔出了不少。
倒不像是有意拔出,反而像是有谁在无差别清洗内廷。
“好了,我进宫了。”卫令仪穿上外衣,转身对赵西源道,“你在家里好好呆着,若是有事我自然会让筠书和琏碧回来报信。”言下之意提醒赵西源切勿轻举妄动。
皇宫依旧是如此奢华曼丽,却有无尽的女人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里,有些人甚至还不曾发出过自己的声音。
卫令仪深知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令仪,你来了。”皇后神情平和,手中的珠串在指尖滚动,暴露了她此刻焦虑的心绪,“对不住你,在这种时候让你进宫。”
“没事的母后。”卫令仪在皇后的身边坐下,她上一次离皇后这么靠近的时候,还是在幼年时,“宫里头一直也没有传消息出来,儿臣心中也很是担忧母后的安慰,眼下见您看起来没什么事,心里头倒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听到此言,不由得反握住卫令仪的手,苦笑道:“没想到我这一生,能得你与旻儿这样的两个孩子。是我亏欠你太多了,令仪。”
“母后……”卫令仪没想到竟听到皇后这样说,心中不免有所触动,另一方面,却越发觉察到宫中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母后,眼下您不应当在皇上身前侍疾?怎么却在坤宁宫中……难道是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说着说着,她倒是想起来,于是问道。
“侍疾……”皇后闻言神色微变,“本宫甚至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生的病。”
卫令仪另一只手别在身后,不禁攥紧了些许,声色如常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日我听到皇上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还砸了什么东西,将一个小宫女从里头赶了出来。”皇后回忆道,“而后……皇上便去了冷宫。”
冷宫?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夜里在冷宫里见到的那个小太监。
皇后没有察觉卫令仪的走神,只是继续道:“皇上回来便病了,太医说是受了风寒,可不知为什么,这风寒却越发的厉害。皇上许是烧坏了脑袋,竟将冷宫里的那个接了回来。”
余常在也算是隐忍了三年,如今终于能重回这权力场,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或许,这本就是她亲自为自己缔造的机会呢。
“那位回来,皇上那边没什么动静吗?”卫令仪压低了声儿。
皇后抬眼瞥了她一眼,心里头明白她的意思,这也是她自己想过的。“如今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眼下只留了她在身前,这动静也不过是个时间罢了。”
“母后说的是。”卫令仪道。
“说起来今日叫你进宫,倒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告诉你。”皇后说着便皱起了眉,“母后记得你与那定南将军府的丫头关系不错,皇上今日似乎想把唐将军召回京,此事事关重大,虽不知皇上是如何起的这般心思,却绝非偶然之故。”
近日将她召回京来,或许是皇帝自己的主意,西地此时平定三城,可南边的动荡却并未全然消除。在这种时候将唐将军也召回来,此事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谢谢母后。”卫令仪真心实意地道,皇后对她虽然谈不上疼爱至极,却也是真心把她当自己孩子看待的,“如此重要的消息……”
“好了。”皇后伸手为她将落在鬓前的一绺青丝挽在耳后,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令仪,你我都是世家遗女,本宫没能为白氏做些什么,你却为卫家做到了,本宫也很为你高兴。”
卫令仪得了如此消息,因此也不曾久留,待依仗刚走出坤宁宫的时候,却正巧碰上了一人。
“等等。”卫令仪喝令下人们停下,掀帘下轿,向来人行了半礼,“令仪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倒是没想到会遇到嘉临王,回礼道:“采苓见过嘉临王。听闻嘉临王收复三城,堪当女子之首。”
“不敢当。”卫令仪侧过身子,只承了半礼,“良妃娘娘这是来找母后的吗?”
“是的。”良妃笑容温和,她一面说着一面朝身后道,“珏儿,来拜见嘉临王爷。”
卫令仪这才发现,良妃的后头还有一顶小轿,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正是皇六子贺珏。
贺珏看起来极听良妃的话,或许是血缘使然,他与良妃间总显得尤为亲密。
“珏儿见过嘉临王爷。”贺珏许是刚在轿中睡着了,脸蛋透着微红,一双大眼睛也是水汪汪的,宛如初生的小兽般绵软可爱。
“六皇子应当已经九岁了吧,已经长这么高了。”卫令仪记得上一次看到贺珏,他还个子不高,眼下已经长到了她的下颌高。这便是孩子的生命力吗。
良妃瞧着卫令仪的目光,便知道她是一个喜欢孩子的女人,虽然不知为何嘉临王与靖国公成婚多年却未能生育,不过她也并不是一个会去多嘴的人。
“皇后娘娘前年将珏儿放在我的宫里养,眼下妾身也只希望能好好保护他,其他的别无所求。”良妃淡淡地说道,眼神中的情愫却是极为冷淡的。
不知为什么,卫令仪总觉得良妃看起来似乎毫无所求,仿佛贺珏,这个她的唯一的血缘至亲,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那本王恭喜良妃娘娘了。”卫令仪微微欠身道,心中是实打实地祝福,她希望这两个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良妃这一次却没有应承,她只是轻轻抚弄着贺珏的头发,目光中透出柔软的笑意,“能帮她做这些,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卫令仪知道,她说的是那位红颜薄命的梅才人。可眼下,昔年夺走贺珏的那个人,却已然重回了权力的中心。
良妃若有所觉地回眸看了卫令仪一眼,那眼神中有温暖有守护,更有决绝与强硬。她朝她扬眉一笑,眉眼弯弯的柔美里潜藏着无尽的坚定。
卫令仪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着什么,等到筠书来叫自己的时候,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夫人,您怎么了?筠书姐姐叫了您好半天呢。”琏碧见筠书去了好久,卫令仪才从轿中下来,不免问道。
筠书瞪了她一眼,琏碧自觉坏了规矩,连忙下意识捂上嘴。
“瞧你跟着夫人去了几年的边陲,怎地连规矩都忘了。”筠书骂她道,她用余光瞥了眼主子,好在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
待一行人还没到院中,便见赵西源身边的言生已经守在门前了。言生见卫令仪回府,赶忙上前来,连声道:“夫人、夫人。”
赵西源鲜少有叫言生来叫自己的时候,说明眼下他正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
“言生?”卫令仪道,“可是有何急事?”
“府中来了贵客。”言生微微压低了嗓音,“爷脱不开身,让夫人您去一趟明来院。”
明来院虽然是赵西源未成婚前的园子,但成婚后大多是用来议事,便是卫令仪也极少去的。
“好,我知道了。”卫令仪对琏碧道,“正好本王也有事要找他,如此也算是顺路。”
如此一来,便改道明来院。等到了院门前,倒是一派正常,言生便带着卫令仪往书房去,只见越接近书房,仆人也越少,等到了书房前,已经是除了他们之外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夫人,言生在外头候着。”言生微微躬身,低垂着脑袋,轻说道。他站在原地,倒是一动也不动了。
“令仪,进来吧。”书房里传来赵西源的声音。
卫令仪踏上门前的青石台阶,她还穿着进宫时的宫装,华美的裙摆拂过青灰色的石阶,裙摆的流苏珠玉敲击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推开书房的门,赵西源坐在主座上,而他身边的位子上坐着一名玄衣男子。
那男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庞,丹凤眼眉梢微挑,无限风情。
“嘉临王,久仰。”
卫令仪微微一笑,“嘉临见过陶相。”
来人正是,陶相,陶玉之。
☆、陶相之求
“令仪,陶相今日所求之事,恐怕还要相求于你才行。”赵西源慢条斯理地品茗杯中新茶,慢悠悠地说道。
“哦?”卫令仪难免有些差异,且不提陶相此人心机颇深,贺家姐妹曾经就是他拿捏着的线人,如今竟然求到了自己这来,倒让她有些好奇所为何事了。“令仪不过区区一个弱女子,却不知怎么能帮的上陶相这般的人物。”
“嘉临王真会说笑。”陶玉之人长得美,声音也是男人中独一无二的清朗明丽,“嘉临王已女子之身拿下西地三城,这若也是弱女子,恐怕在下也是弱男子了。”他手中折扇翩翩,生出几分风流韵致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陶玉之从袖中取出几页纸来,“这几个东西,便是今日在下送给嘉临王的见面礼,也是贺家人忘了带走的东西。”
卫令仪不由得瞟了一眼,正是贺家三兄妹的契书。若是陶玉之拿着这东西去了官府,他们三人恐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你想要什么?”卫令仪眸色微深,压低了嗓音。
陶玉之将折扇挡在面前,只留下一双如墨玉般的眼,“在下之所求,不过是想请嘉临王为在下带一句话给宫里的人。”
“问如若不过是带一句话的事,陶相何必来寻本王。”卫令仪反倒是不懂了。
“这这句话,我是想带给良妃。”陶玉之苦笑着说道,“眼下她几乎谁也不见,在下也只能相求于您。”
“良妃?”卫令仪心中诧异,陶玉之怎么会和宫里的一个妃子有所关联。
“听闻陶相与叶太傅之女的好事将近,倒是还没有恭喜。”卫令仪笑着道。
“嘉临王可就不要取笑于在下了。”陶玉之起身拱手道,“在下所带之话,绝不会给两位带来任何麻烦。”
“可是这……”卫令仪迟疑道,“且不说本王眼下进宫也并不容易,良妃也并不见得会愿意见本王。”
陶玉之早已得了卫令仪今日进宫的消息,因而越发清楚眼下她不过是在想拿到对自己更多有利的东西而已。
“在下之所求,不过是将她从宫中救出来。” 陶玉之无奈的说道,“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走,我心知她惦记着六皇子的安慰,但……”
“你……”卫令仪到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错。”陶玉之心知眼下的这个人说的话,或许她还能听一两句,“我喜欢采苓。”
他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盯着面前的两个人,“昔年伴驾南下江陵游玩,在游云台偶遇了采苓。江陵县丞在得知此事后,便打算将她献出用于讨好在下,可在下心中所求,却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她再次相见,谁知道最后……”
陶玉之的话没有说完,卫令仪却已然知道了结果。
想来那位县丞不过是想讨好远来的贵客,一个女子罢了,谁看上便送给谁而已。
卫令仪微微沉默了一瞬,就如同陶玉之所说的一样,越是知道良妃的性情,便越是清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抛弃贺珏自己离宫的。
“本王可以帮你带话。”卫令仪道,“东西本王收下了。但是本王并不能保证良妃会作何回答。”
陶玉之闻言微微一笑,“在下也不过是,不想负她第二次罢了。”
“如此便多谢嘉临王了。”陶玉之缓声道。
带到陶玉之离开后,赵西源看向卫令仪,眼神中的情绪不由得越发的复杂。谁能想到,陶相这样的人,也会被心上人的事情所烦恼,如果说良妃是女人中的异类,那么眼前的这个,恐怕已经是女子中的妖怪了。
“你看我做什么。”卫令仪又哪里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因而撇过脸去,“我与良妃不同。”
赵西源闻言,倒是觉得刚才的自己是魔怔了。至少眼前的这位,倒也不会出现保护不了自己的事情,与其担心她,倒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卫令仪见他松了眉头,自己的心里也是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皇上召唐将军回京,此事你可知晓。”卫令仪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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