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鸣久久
林子里不缺木材,缺的是绳子和工具。
在没有人迹的地方,这些东西就格外稀罕,因此她捡木材的时候便格外用心。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却真叫她在一堆烂草叶子里捡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箭头——和一堆野兽的骨头在一起,若不是看到了骨头,她也发现不了。
想来是此猎物被射中逃脱后死在了这里,应该是那个屋子的主人所猎,不小心让它逃了。
能捡到一个,洛时节本已大喜过望,可接下来又接二连三捡到箭头,她就有些慌了。
这些野兽尸骨皆离房子不远,按道理此屋主人不会弄丢这么多猎物而不来找,且这些尸骨未免也太多了些,屋前屋后都有,洛时节瞅着这些尸骨,心里凉凉的。
若是没猜错,这片地方应该常年有野兽出没。
她吞了口唾沫……
就算如此,有屋子遮挡也总比躲在草丛里强。
天很快就要黑下来,她加快速度捡了些结实的树枝,没有绳子,就只能用粗一些的树藤捆扎,直到天黑才勉强把几个窗户洞堵住,屋顶的漏洞暂时无法修补,门就用桌子和剩余不多的木头充当,又盖了一层草打掩护,一晚上虽听到野兽嚎叫,但也安全挺过来了。
等到第二天,洛时节捡了更多的木头做了门和木梯,补了屋顶,确保野兽进不来后,剩下的时间就专心致志用捡到的箭头做弓箭。
山林里实在太危险,她不可能一直在山里待着,要走出去,就必须有武器防身。
又连着下了两天的雨,洛时节在屋里足足待了两天,连着发了两天的烧。
雨到底是停了,饥饿尚能忍,可洛时节腿上的伤却再也耽误不得。
之前淋了雨受了寒,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虚弱,腿上的疼痛也愈加难以忍受。
名贵的草药她认不得,可治疗刀伤剑伤的普通草药她还能认得几个。
简单洗了伤口重新做了包扎,洛时节便背着弓箭再次出去。
这次不比两天前,山中上了浓重的雾,到处都有听了令人心惊胆寒的怪叫声,或是飞禽,或是走兽,有的远有的近。洛时节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一边找草药一边找食物。
雾气重,山路难行,也不知走了多远,过了多少时辰,等她采足了食物和药准备折返时,眼前的场景却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刚雾气浓的时候她还没注意,此刻雾稍散了些,四周能看到的东西一下子多起来,此刻离她采药的地方不远处正立着一座一人多高的坟冢,坟前灰突突的墓碑正对着她,仿佛已经在雾中凝视着她很久了。
而它后面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大片同样的坟冢隐在雾中,影影绰绰,一个接着一个,看得洛时节头皮发麻。
如今一看,她采的药正成片成片长在离她不远的这座坟前。
心中有无数个理由跑过,才让她没有把采的药都丢掉。
只是坟罢了,而且看着已经很有些岁月,且虽看着渗人了一点……
但药材是无辜的。
碑上没有字,并不是时间长剥落了,而是本来就没有刻字。
洛时节又去看了其他几座,皆是如此,她只好对着没字的碑拜了拜,才带着药离开返回小屋处理伤口。
坟冢离小屋并不远,想来屋主人就是他们。
接下来又是一夜一夜的雨,洛时节就躲在小屋里。
无所事事时,不敢想屋子外面的场景,就想,籽莲是不是平安了,两位差大哥到底有没有救下她。
外面到底如何了。
也会想以前下雨的时候,她和青青籽莲一起打发时间玩的游戏。
还有莫辞彦。
他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后,会不会着急难过。
会不会来找她。
这么想着,她仿佛真听到雨夜里有人喊她的声音。
遥远的,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
一回神,那声音又不见了。
天亮了,雨势渐歇,山林中只蒙蒙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脸上无甚感觉,洛时节才决定出门去。
这次不仅要采药找食物,她还要走的更远些,找寻出路。
再不出去,她怕真要和那些坟中作古的先人一起长眠在山中了。
一路走洛时节一路做记号。按理来说,这里既然有人住,就一定有人出去过,这么多年,肯定会有一条下山的路径。
可她走了许久,找寻了许多可能是路的地方,最后依然一无所获。
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了,以前走过的路早就被新草和落叶覆盖,早没了当年的路径。
直到再也砍不动面前的杂草,洛时节才停下。
天已经有黑下来的趋势,且小雨也有渐渐下大的迹象,她只好收了东西准备返程。可就在此刻,她余光清楚地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小树林里,正有三头狼卧在草丛中,以一种狩猎的眼神和气势盯着她,她顿时僵住!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她的头顶,让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在山中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正面遇到狼!而且还是三头!以前光听到狼叫就足以吓破她的胆,此刻这些东西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伏着,她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冻住了!
她知道要跑,可她仿佛就是动不起来!此时此刻狼已经冲出了草丛,洛时节迅速朝坡下跑去,狼一个猛扑,洛时节便顺着坡滚了下去,她拿起弓,迅速朝一起滚下来的狼射过去。
可她太虚弱,弓箭根本起不到效果,狼在地上翻过身迅速反应过来,朝她再次猛扑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洛时节早已躲闪不及,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一道身影抱着她迅速一滚,狼扑了个空,马上调转了头再次朝她猛扑,身前的人手中的箭便狠狠戳进了狼的脖颈。与此同时,早已伏在四周的狼也袭了上来,莫辞彦捡起地上的弓箭,又快又准地朝领头的狼射去,狼群在一片哀嚎中倒地了几头,可那弓也由于上了年头,几发过后也随之断成了两截。
他迅速抱起洛时节上了树,叮嘱道:“抓稳了,别掉下来”。
洛时节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坐在了树上,她只能死死抓住树干,以免滑下去。
也不知是树在摇还是她的眼睛花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旋转的天地里,猩红的颜色就像翻了的墨,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莫辞彦浑身是血,眉宇间也越来越冷……
*************
她不知道灾难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知道浑浑噩噩中,一直有人喊着她的名字,迫使她真开眼。
她朝喊她的人张了张嘴,她想问他有没有受伤,想知道他那满袍袖上的血是不是他的,可她没有力气。
洛时节只醒来了一会儿,就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续发着高烧,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里有狼有血可怕极了,梦里的莫辞彦也可怕极了,总是冰冷冷的,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让她不敢靠近。
洛时节今夜就是被噩梦惊醒的。
屋里生着火,干燥且温暖。
她身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闭目歇息,听到动静不由睁开了眼。
莫辞彦见她坐了起来,担心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关切道:“你醒了?”
被噩梦惊醒的姑娘便忍不住哭起来。
第68章
莫辞彦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过去查看她的伤口,焦急问她哪里疼,可她摇摇头,抱着他的胳膊哭得更厉害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焦急的人胸口一滞。
心里不禁难受起来。
洛时节哭够了,得知籽莲和所有人都安好,很快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已经不再发烧,也没再做噩梦,这一觉睡得心安极了,等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她也已经完全清醒,默默盯着莫辞彦给她换药,盯着屋内大不一样的环境。
小屋又被重新加固打扫了一遍,屋内四周还撒了驱虫药粉。屋里仅有的一张桌案上铺满了各种草药,以备不时之需,正对着门的墙上挂了一只新的弓。
洛时节这才真切的感觉到真实。
腿上的伤口实在疼痛难忍,把她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她别过脸,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这条腿给废了。
“疼就告诉我。”
莫辞彦见她脸色发白,手上的动作便更加轻缓。
某姑娘坚觉摇摇头,表示不疼。
见她如此,他不由笑了一声。
“平时看你挺能说的,如今成了哑巴。”
“我如何能说了?!还不是你整天不说话,逼得我把你的那份儿也说了!”
她疼的牙齿都打起哆嗦来!她刚刚为何不说话,她只是疼的说不出来而已,某人心知肚明分明就是有意笑话她,她才不怂呢!
看她还能说话且脑子灵光,莫辞彦便低头更加细心地上起药来。
她的腿再不下山医治,只怕会落下病根。
可如果勉强下山,又怕她身体熬不过去……
洛时节也知道自己可能暂时下不了山了,如今看他的神情,便更加清楚了这一点。
她望着墙上的那只弓,不禁又回忆起那晚,忍不住再次望向他:
“我一直不晓得,你竟会射箭,还射得这样好。”
她好奇地盯着莫辞彦。
“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上药的人微微一顿,嗯了一声。
“你父亲对你严苛,逼你读书还教你习武,一点儿也不像普通的山里人……”
莫辞彦包扎好她的伤口,起身捣起草药,对她的判断颇不满意似的道:“我父亲并未逼我读书,一切皆是我自愿,并不似你一般。”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时节忍不住顺着这个话题嘟囔起来,嘟囔完发现自己被带偏了,干脆直截了当摊牌了。
其实顾萧知在嘱托她时,她就隐约猜出了莫辞彦的身世,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回答。
“你就老实告诉我,他们所说的莫老将军,是不是你的父亲?”
她紧张地盯着莫辞彦,见他垂了眸,她的心都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