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扇景
陈还暗自还在为谢景寻想办法,却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又是诧异到瞪大眼睛。
看着自家皇上一脸坦然地说出皇帝忧思过重龙体抱恙,他欲言又止,见姜清筠也是深信不疑的模样,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与其此时打断这两个人,他还是好好想想之后在宫中如何替皇帝遮掩着身份。
听到谢寻同意,姜清筠微微一愣,眼神忽然间无处安放。
她眨眨眼而后垂眸,明明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想他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当真是,义无反顾。
“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谢景寻始终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愣神,便知道她没把自己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那我之后,请你……”之后同谢寻商议好其他的事情以及能入宫的时间,姜清筠斟酌着字句,一时却想不出之后该如何报答他。
他祖上是皇商,家境殷实;能时常入宫,想必他在官场上也有自己的人脉。
谢景寻看着她,琢磨清楚她话里的意思,一笑,“你若是想报答我,不如送我一个荷包便好。”
“铺子里那些都不合我意。”
他都亲自开口了,况且比起他替她做的事情,一个荷包实属不是难事,姜清筠没怎么思索,干脆点头应下。
在宴珍楼用过午膳,又陪谢寻下了几盘棋后,因着谢寻临时有事,姜清筠和他辞别后便回了客栈。
等待谢寻之后的消息。
*
三日后,京城客栈。
姜清筠难得早起梳妆,因着要进宫,她特意换了一身颜色较深的衣裙,三千青丝也尽数挽起,以显得端庄稳重。
前一日,她便收到了谢寻的飞鸽传书,叮嘱她第二天在早朝过后入宫,等皇帝召见完大臣后,她再进金銮殿。
而入宫路上的一切他已经打点好,让她不必担心。
用过早膳后,姜清筠不放心便又去翻阅了账本,确定无误后才让辛夷带好。
“小姐你放心,昨晚奴婢和茯苓都检查过好几遍,不会出错的。”辛夷抱着东西一边下楼,一边说着。茯苓在她身后也点头应声。
“我知道你们两个做事稳妥。”
“胭脂铺的掌柜现在如何了?”姜清筠回头,好笑地看了辛夷一眼,继而问道。
从她发现胭脂铺和成衣铺之间的蹊跷后,便一直派人去寻胭脂铺老板的下落。近两个月的时间,在她及笄前不久,她的人也终于在春红院门口等到了掌柜。
只可惜那掌柜守口如瓶,竟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还在别院里关着,还没开口,但他也已经动摇了。”上了马车后,辛夷放好东西说道。
那掌柜是经人特意培养出来的,极其坚定,不肯透露幕后之人半个字。一段时间下来,他也只承认自己是孙家的人,再无其他的话。
便只能另辟蹊径,让他开口了。
姜清筠阖眼,上了马车后便不由自主地想闭眼靠在软枕上,“这几日让人好生看着,若是有伤便请个大夫过去。”
“过几日便让人送到刑部。”
辛夷和茯苓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
宫门口,谢景寻一早便让陈还打点好一切。禁军见是姜府的马车,确认是姜二小姐后,便直接放人进去。
此时临近巳时,等姜清筠经人带领来到金銮殿前时,远远的便看到殿门大敞,而门前还站着一位身穿朝服的人。
“小姐,那是温大人吗?”辛夷一眼认出温知许,而后在姜清筠耳边小声说着。
姜清筠闻言,定睛认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认出那个人可能是温知许。
“你这次倒认得准。”她说着,打趣了辛夷一句。辛夷抱着东西,笑了两声,却没应她的话。
因着陈还的话,温知许已经在金銮殿前等了好一会儿了,此时他听到动静,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姜清筠,心下松了口气,抬步迎了上去。
“姜二小姐来了,我在里等你许久了。”温知许同她保持五步的距离,没有抱怨意味,温和说着。
“今日劳烦温大人了。”
温知许摆手说了句“不敢当”,而后复述着陈还不久前交代给他的话:“皇上近日身体抱恙,今日之事便由我出面。”
“一会儿二小姐进了金銮殿,切莫东张西望。皇上在屏风后都看着呢。”
“二小姐有话对我讲便好,皇上也在听。二小姐定要控制好情绪。”
姜清筠在心下默默记好,垂眸说着:“我都记下了,温大人放心。”
温知许放心点头,边说边想,确定自己都转述清楚后,便带着姜清筠进了金銮殿。
一进金銮殿,姜清筠便闻到了一股中药味,隐隐的还夹杂着檀香。
此时龙椅上无人,正殿中却摆放着一扇屏风,把窗前的位置隔绝开来。
“姜二小姐来了。”屏风后传来一道声音,尽管沙哑,但气势丝毫不减。
“臣女(臣)参见皇上。”姜清筠朝着屏风处规矩行礼,却依着温知许的叮嘱没有抬头乱看。
“平身。朕听谢公子说,二小姐手中有证据能证明姜大人无罪。”
“朕身体不适,你把证据交给温大人便好。”
姜清筠应下,起身时抬眼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感觉皇上的声音带着点熟悉感。
仿佛她在哪里听过一般。
温知许见状连忙接过话,“二小姐今日有证据交给下官便是。”
科举舞弊之案,从十日前便有了风声,直至八日前有人在朝堂上拿出了完整的证据,认定了姜承文和姜清时有罪。
同时牵扯进舞弊当中的,还有另外几位官员,都是吏部或礼部的中下级官员。
临州有位秀才林朝晖,其父是临州有名的富庶商人。林朝晖苦读十年书,终于成为秀才能进京参加会试。
家中人为了能保他这次能一举中第,便提前托人打点好京城中的关系,经人介绍辗转几次后便知道了姜承文和姜清时。
打点好关系,又交出许多真金白银后,林家人以为林朝晖这次必定能一举中第,拿下状元衣锦还乡。
却不想最后他虽然过了会试,却在殿试中失势,无缘面圣更无缘中第。
林家人认定自己受了欺骗,林朝晖也因此大受打击,大闹了几次官府后被有心人带入朝堂,揭发姜承文和姜清时。
而在姜氏父子被押入刑部大牢后不久,林朝晖便投河自尽。自此死无对证。
科举舞弊,又闹出了人命,温知许因着追查这件事,已经好几夜没合过眼,恨不能早日结束这桩案子。
“这是近一年我父兄名下铺子的进账,从去年六月开始,成衣铺中的盈利便出现了蹊跷。直至今年二月,这笔数目才骤然增多。”
“乡试是在八月末,依照林家人的话,他们是在林秀才快要进京赶考时才买通我父兄,那六月便开始的账,又如何解释?”
姜清筠抬手,示意辛夷把账本全部交给温知许。温知许入朝以来便一直在刑部,经手过许多案子,对于账本自是熟悉不过。
姜府大房底蕴深厚,有地契的铺子也不少,温知许一边听姜清筠说着,一边翻看着成衣铺的账本。
账本做的极为细致隐秘,若不是经验老道的人,恐怕难以做到这种程度。
成衣铺的进账与出账一向都比较稳定,但从去年六月开始,进账与出账同时增多,而仓库中的成衣数量也有蹊跷。
温知许在心中记下,而后便托小太监把账本递给皇上。
“铺子里可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屏风后,谢景寻依着姜清筠方才的话,随手翻看核对着账本,压着声音问道,唇角沾染着笑意。
第61章 燕翎宫 可见到皇上人了?
姜清筠还在回着温知许的疑问, 乍然听到皇帝的疑问,她一瞬愣怔过后连忙回话,将自己的依据都说了出来,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成衣铺和胭脂铺的掌柜,都分别在别院里。”
“若是皇上和温大人要审问, 之后我便将人送到刑部。”
屏风后,谢景寻闻言放下账本, 应声后吩咐了温知许一句让他之后去接人。
温知许听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 之后又问了姜清筠一个问题, “即便贪污是子虚乌有,那那封信件, 二小姐可知情?”
“信件?什么信件?”姜清筠眨眨眼,故作不知地反问道, “是那日温大人从我父亲书房中找到的吗?”
温知许点头, 在姜清筠话落后不久, 之前的小太监便走了出来,将手上的信件递给了姜清筠。
因着姜清筠之前见过陈还, 早就认下了他。此时陈还便也只能躲在屏风后,把跑腿的事情交给了他的徒弟。
姜清筠不解抬头, 得了温知许的允许后才打开那封信,细细读着。一边读着,她也开始蹙眉, 来回仔细看了好几遍后, 她才将信件重新还给温知许。
“这封信不是我父亲的亲笔,是仿造的字迹。”
温知许接过信封却没再看,“二小姐何出此言?”
在拿到信件时,他便让人对比了字迹, 和姜承文的笔迹处处吻合,是他的笔迹无疑。
屏风后,谢景寻一手执棋,却久久不落,等着姜清筠的下文。
“从字迹上看这确实是我父亲的字迹,但是我父亲向来讲究,私下用纸非临州的纸不用,墨更是用的松烟墨,十几年来从未变过。与我父亲交好的人都知晓这一事。”
“而这纸和墨,更是无一符合。”
姜清筠的话掷地有声,让温知许一愣,而后拿出那封信又仔细瞧着。松烟墨留香久,即便经年后都还能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松香。
而这封信的墨迹,确实半点松香都没有,反而有点像是平常的墨石。
“这信的落款也是怪异。我父亲私下与人通信,向来只用字而不用名,更不会自称为本官。即便是在与其他官场好友通信,也从不端架子。”
“私信中,父亲从不用印。他只有一枚官印,始终放在吏部。”
那日自从姜清筠拿到那本书以及这封信件后,从前到后无所遗漏地细细查看过想要找出问题。
之后多日无结果,她甚至动了自己仿造一封重新放回去的念头。
最后却被姜清时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之后姜承文找她谈话,恰好那时他正在练字。
她便撒娇讨了几张纸和一块墨,回到松筠居后,她尝试对比无数次,后来又小心套过姜清时的话,她才敢把那封信又完好无损的放到书里送了回去。
姜清筠一边说着,温知许一边依照她的话去仔细比对。
他在刑部为官,平日里鲜少和姜承文打照面,倒是和姜清时有过几次交谈。此时姜清筠说的,便都是在细节之中。
也是和姜承文父子关系甚好的亲朋才会知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