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林秋曼又语重心长道:“当初吴嬷嬷曾说过,两个人得讲究情投意合,才能凑合到一块儿。强扭的瓜不甜,殿下何苦非得按着二娘的头逗您乐呢?”
李珣默了默,缓缓说道:“我费尽心思爬到如今的地位,若看中一样东西,还得讲究取不取,那我当初何苦拼命,还不如就那样任人糟践罢了,反正拿一样东西也得遵循他人的意愿。”
林秋曼又被噎着了。
李珣好整以暇,“强扭的瓜不甜,我管它甜不甜,先抱到手再说,总不能等着那瓜被他人摘了去再抢,那多无趣。”
林秋曼:“……”
李珣继续说道:“只要是我李珣刨进碗里头的东西,甭管我喜不喜欢,哪怕放馊了,也不会施舍出去,你就死了这条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番话,林秋曼居然生出几分错觉,他二人当真臭味相投,都是护食的狗。
林秋曼愈发觉得把李珣了解得越多,就越能看透自己。
他在某些时候很像她的镜子,比如护食论,比如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再比如他想驯她,她想把他拉下神坛,种种……
大家的面具都已经撕下来了,好像再这样装挺没劲儿的。
林秋曼自顾站起身,坐到椅子上,问:“殿下当真不收回去了?”
李珣端起茶碗,“除了王府玉牌外,你倒还从未在我身上讨要过什么,这玉既然是你自个儿讨的,便当作订情信物赠与你了。”
林秋曼的手又抖了抖,“好烫手。”
李珣失笑,“可莫要磕着碰着了,若玉损了,你自个儿也是会损的。”
这话林秋曼听不懂,困惑问:“怎么个损法?”
李珣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再尊重你的意愿。”
林秋曼:“……”
李珣似笑非笑,“这块玉是我最后的底线,你最好祈祷我在你跟前还愿做个人。”
林秋曼破天荒的被他那眼神看得发憷,她咽了咽唾沫,不自在地东张西望。
幸亏华阳在这时候进来了,解了她的局促。她忙起身行福身礼,华阳说道:“林二娘你怎没去观成婚礼?”
林秋曼:“人太多了,看不着。”
华阳:“人确实有点多,那裴六郎一身喜服,衬得委实俊逸,不愧是京城四君子。”
稍后裴六娘来寻,林秋曼道:“奴出去会儿。”
华阳:“去吧。”又道,“别走远了,等会儿开席同我一块儿。”
林秋曼应了一声。
裴六娘说柳四娘想见她,林秋曼颇觉诧异,“她这会儿不是在新房吗?”
裴六娘:“我带你去。”
结果林秋曼到了喜房门口还是没有进去,她不知道柳四娘想与她说什么,也不想去知道。
在门口站了会儿,林秋曼转身走了,她终究是过不了心里头的那道坎。
眼里头还是容不下沙子。
第119章 李狗子
见她面色奇怪, 裴六娘困惑问:“二娘怎么了?”
林秋曼说道:“那毕竟是喜房,不能坏了规矩,她如今嫁进了你家, 也算如了愿, 往后还望六娘相互帮衬着。”
裴六娘点头。
林秋曼:“我先回去了,大长公主还在等着呢。”
主仆离开后, 莲心小声说:“小娘子心里头藏了事。”
林秋曼想了想,不痛快道:“我到底是埋怨的, 怨她利用我, 知道我与晋王府走得近, 心急火燎来哭诉, 赚我的怜悯替她圆场子。这样的手帕交,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莲心:“小娘子若是不痛快, 往后便渐少来往吧,省得您糟心。”
林秋曼“嗯”了一声。
流水宴席上,不知是谁八卦永安侯府的薛三娘在家里哭闹得凶。
在场的女郎们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有人说道:“林二娘,听说你与新妇是手帕交?”
林秋曼抬头, “怎的?”
那小娘子掩嘴笑道:“能把永安侯府的薛三娘欺负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当真厉害着呢。”
林秋曼没有说话。
华阳插话道:“你们这些女郎是来吃人家的喜酒, 还是来砸场子的?”
所有人噤声, 不敢再议论了。
林秋曼味同爵蜡, 愈发觉得这喜宴吃得无聊。
待宴席散去后, 她没逗留多久便回了朱家院。
独自坐在闺房里, 林秋曼取出李珣给她的血玉端详。
她虽然不懂玉,却也能瞧出那东西是价值连城的。心里头愈发觉得自己长出息了,尽都干些闷声作大死的事来。
张氏送热水进来, 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好奇问:“小娘子在瞧什么呢?”
林秋曼朝她晃了晃,“讨了件物什玩玩。”
张氏定眼一瞧,诧异道:“这不是晋王随身戴的玉吗?”
林秋曼“唔”了一声,并道:“订情的。”顿了顿,“昭妃的嫁妆,留给他的遗物。”
张氏:“……”
林秋曼的表情很丧,“我就是看裴五娘不顺眼,讨了这个玩意儿去醋她,结果还不回去了,捂在手里烫手也得接着。”
张氏憋了憋,“小娘子总有一天会把自个儿给作死。”
林秋曼差点哭了,“当时就脑子一热,也没想那么多。”
张氏坐到她身旁,“你去醋裴五娘做什么,难不成见不得她想攀晋王?”
林秋曼理所当然道:“晋王拆了我两段姻缘,我也得拆他的。”
张氏半信半疑,“就没有其他心思?”
这话林秋曼听不明白,露出困惑的表情。
张氏正要接茬,外头传来莲心的声音,“小娘子,有位娘子来找。”
林秋曼应了一声,把血玉放好,出去接待。
一位莫约十七八岁的小娘子端坐在正厅里,五官清丽柔美,衣着素雅,表情怯怯的,有些紧张。
见林秋曼来了,她忙行福身礼。
林秋曼冲她笑笑,问道:“这位小娘子贵姓?”
“奴姓程,丘家村人。”
“原是程娘子,坐。”
程娘子有些拘谨地坐下,她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奴听二娘打过好多官司,很是了不得,就是不知道,奴有资格请二娘出出主意吗?”
林秋曼:“只要走进朱家院,便有资格请我帮忙。”
程娘子咬唇沉默半晌,低声道:“奴是妾,是家主买来的玩意儿。”
林秋曼轻轻的“哦”了一声,“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先斟酌斟酌。”
莲心进来伺候茶水。
程娘子待她下去后,才期期艾艾道:“奴家里穷,是佃户,父母养大奴不容易,底下还有一个在上学的弟弟。两年前弟弟生了一场大病,家里请不起大夫,他们便把奴卖给了一家商户的老头作妾。”
林秋曼皱眉。
程娘子似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轻颦眉头道:“起先他们哄奴说去做丫鬟,奴信以为真,去了才知道是做玩意儿。”
林秋曼:“你想离开那商户?”
程娘子点头,嫌恶道:“那老头有些奇怪的嗜好,奴受不了他,曾逃过两回,均被逮回去毒打了一顿,并威胁奴,下回再逃,便去找娘家的麻烦,奴怕了。”
林秋曼困惑问:“奇怪的嗜好?”
程娘子的脸红了,尴尬道:“就是……他不行,但还有需求……”
林秋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这是买卖活契,可曾问过家里人,他们是否愿意再把你赎回去?”
程娘子幽幽道:“奴上过两回当,一次便是他们卖奴的时候,第二次便是奴偷偷攒了私房钱给娘家,盼着他们把奴赎回去,结果那钱却被拿去给弟弟娶媳妇儿做彩礼了。”
林秋曼:“……”
程娘子:“他们都是奴的血亲,却净在奴的背后捅刀子,让奴彻底寒了心。”停顿片刻,“奴想离开那个地方,想求得一条生路,二娘能帮奴想想其他法子吗,光明正大地走。”
林秋曼有些为难,“你这情况我还是第一次接手,得容我斟酌斟酌再议。”
程娘子:“只要二娘愿意替奴想办法就已经不错了。”
之后两人又细说了阵儿,程娘子才离开了朱家院。
张氏送她出去后,折返回来见林秋曼紧皱眉头,问道:“这回又是什么棘手事?”
林秋曼把程娘子的情况粗粗讲了。
张氏摆手道:“小娘子还是放弃吧,这事你是救不了的。她家里人已经把她当摇钱树了,卖了闺女贴补儿子,以后要靠儿子养老,哪还管得上闺女的死活。”
林秋曼颇觉无奈,“摊上这样的娘家人,委实糟心。”
这样的事情张氏瞧得多了,叹道:“小娘子毕竟是官家娘子,若是市井娘子,命运多半由不了自己,被家里人贩卖的女郎多得数都数不清,且多半都是因为家里有男丁需要抚养。”
林秋曼没有说话。
张氏继续道:“莲心不也是被卖掉的吗,林府从人牙子那儿把她挑进来的,只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若是运气差的,便像那程娘子,半点不由人。”
“若是遇上饥荒时,被卖的女郎则更多,哪能救得过来呢。程娘子的事情,小娘子还是莫要插手得好,省得自己糟心。”
林秋曼不以为意,“我干的事哪一件不是糟心事?”
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