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前到现在
令人讶异的是竟然没有唱礼环节,据说琼姬当年因为护灯使的事,踩了其余十一城的脸,又和涿鹿台撕了一场,现在几乎所有人到场都是来看笑话的。沈柠特意带上了金明灭剑,冲着高台上的男人走过去。
“涿鹿台尊主及孟章护法、监兵护法到——”
沈柠脚步一顿,就这功夫,台上的白发男子已经懒洋洋拖着调子散漫地说:“恭迎尊主、孟章护法、监兵护法。”
随着琼姬这一声,原本四散聊天的荒海弟子如退潮一般,迅速地向两边退去,沈柠几人也顺势跟着退开。所有人深深弯腰行礼,又来了昨天那一套形式主义,甚至更夸张,所有人都低垂着头。
沈柠沈楼肖兰三人也混在人群中微微躬身,沈柠身上的臂环被挤掉,恰恰落在让开的那一条路上。
黑色的衣袍拖拽在地上滑过,忽然顿住,“这是谁的?”
清冽冷淡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沈柠迈出去捡臂环的身体忽然僵住,往人群中藏得更深了,不是顾知寒……
她听到一旁沈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出去将臂环捡起来。
“收好。”柳燕行说着继续往前走,三步之后忽然停下,又回来看沈楼,盯着他那张浓艳的脸渐渐开始发呆。
琼姬这时候也走了下来,看到沈楼穿着飞仙教服饰,撇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扰乱宴会,碍了尊主的眼,拖出去拖出去!”
立刻就有芙蓉城的弟子来拖人,柳燕行还在盯着沈楼的脸,琼姬一挑眉:“慢着,这样,绑好,带到尊主房间去。尊主,您看这样安排合适吗?”
柳燕行盯着沈楼的背影,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竟然慢慢有些红了。
神|他|妈慢慢有些红了?!
沈柠觉得自己快眼瞎了,这是出什么荒诞喜剧,前男友对自己男扮女装的哥哥一见钟情了?
那边琼姬已经带着柳燕行回到台上,焦急地问:“你不是说会有人带着金明灭来找我吗?人呢?”
孟章君开口:“琼姬我警告你别用这种责问的口气!刚刚在外面找了很久,这才来晚了,你没看见尊主也在找吗?”
姚雪倦:“尊主您在找谁,要不要我们安排弟子去找?”
柳燕行:“是沈柠,我看到她哥哥了,她一定就在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穿着朴素的人群里张望,“你见过的,穿着朴素但很美。”
等沈楼被带走,沈柠才发现刚才混乱中,小鹦鹉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肩上了,但她很快找到了这小家伙。深蓝色的大厅里,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盏,小鹦鹉不知怎么竟落在上面,却不敢飞下来。它还没彻底学会飞,晃晃悠悠,惊慌失措凄厉地啾啾叫着。
沈柠养这只小鹦鹉已有段日子,清楚它根本没胆子下来,眼见着站不稳跌了下来,心中一急立刻跃起来去接。
她此时已经融合了洛小山半生功力,虽然心法境界还未到,没能进境宗师,但此刻再用踏影步,早已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紫色的水晶反射着晶亮的光芒,将灯光切成鱼鳞一样细碎,少女仿佛飞天的仙女,被紫水晶闪闪光芒洒在腰间宝石,反射出华丽而盛大的星光,夺去了厅中人的心神。
雪白的抹胸,与胸前、肩头那一抹柔腻雪色相映,竟不知哪处更白、更亮。
厅中人仰头看着,一时都入了迷,飞仙飞仙,就像飞仙教所宣扬的天女从壁画上走了出来,不,甚至更美。
因为壁画中的天女再美,也是静态的、呆板的、虚幻的。
而众人眼中所见,是灵动的、飞扬的、真实的。
沈柠飞身而上抱下小鹦鹉,重新落回地面。
踏影步讲求极致优雅,落地时也仿佛闲庭信步,身姿从容。尤其她从空中落下,长长的发在身后慢一步才飘落,划出一道美得令人心折的弧度。
这一手轻功毫无空中借力、落地无声,干脆利落地近乎帅气,不止男人,连女人都看呆了。
轻功美,人更美。
沈柠一落地,热情的荒海弟子们都激动地欢呼了起来,甚至有人动作夸张地冲她飞吻,还有几个混水摸鱼想冲上来抱她,被肖兰警觉地一一挡了回去。
台子上,孟章君鼓掌:“漂亮!”
也不知在赞轻功,还在赞人。
监兵君是个武痴,犹自单纯地关注在轻功上,赞叹道:“这姑娘年纪这么轻,轻功已胜过你我。单论轻功,恐怕咱们这些人中只有尊主能胜上一筹,后生可畏!”
柳燕行原本一杯一杯喝着闷酒,并不在意他们说的什么美人,但监兵提到武功,他就随意扫了一眼。然而目光触到那边,忽然就再移不开了。
琼姬凉凉地道:“我佩服敢娶她的人。”
武功又高,又有着张扬的美貌,世间大部分男子面对她,就算不自惭形秽,也根本护不住。
柳燕行没有说话,仿佛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孟章君忽然迟疑地看了看赫缇娜:“陵光?那不是陵光吗?她越发不像话了,再怎么说也是琼姬的喜宴,她带着弟子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琼姬冷笑:“干什么,砸场子呗。”
监兵君最果断:“尊主,需不需要属下去将陵光带过来?”他等了等,发现柳燕行心不在焉,怔怔地注视着那边被众人包围的一对男女,只得又叫了两声:“尊主?尊主?”
赫缇娜不嫌事大地叫:“琼姬,我今日实在心情好,因为我教信徒也有一对新人要摆酒,不如便借你这宝地,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吧!”
孟章厉喝:“陵光君,尊主在此,你身为护法,还不上来拜见?大呼小叫,胡闹什么!”
陵光君,也就是赫缇娜冲柳燕行行了个礼,自顾自地指了指沈柠和肖兰:“这是我们舒图雅部的哈苏迪亚和他从中原娶来的妻子,希望大家能为两位新人送上祝福!”
男子如雕刻般的高挺鼻梁,深眼剑眉,轮廓深邃,即便在异族中也是最俊美耀眼的一位。他始终将身后的美丽少女护得严严实实,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珍爱之意。
“咣当——”
不知谁的酒杯摔在了地上,酒液溅洒出来,有人失魂落魄地呢喃:“新人?”
作者有话要说:肖兰:谢谢各位,祝福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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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旧人相见
郎才女貌,全场都开始热烈欢呼。
紫水晶灯盏的光将那一对男女照得如梦似幻, 欢呼祝福与起哄的声音将整个宴厅染得一派喜气洋洋。
热情的飞仙教弟子甚至开始围着他们跳舞, 激扬的节奏和欢快的舞步配着大厅中装饰的红烛、红桌布、红地毯, 远比台子上孤单一人穿着喜服的琼姬更像是主角。
沈柠原先以为到场的是顾知寒,没想到竟然是柳燕行, 那人如今已经全然陌生,纯黑的发和纯黑的衣服, 脸上的笑疏离又冷淡,比帝鸿谷外那一面又俊上几分, 这时也起身,带着孟章、监兵、琼姬、姚雪倦走下来。
他头束高冠, 胸前的水滴状宝石搭扣随着下台阶的步伐而轻微摇晃,晃在了沈柠的心上。
一步一步,还是像从前那样优雅,美貌更胜往昔, 带给人的却不再是温柔与谦逊, 而是沉沉的压迫与冷肃。
随着他走近,热闹的宴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沈柠和肖兰暗中提起了戒备,无论怎么说, 都是闹过一场,如今在人家地盘上,不知这位从正道叛出的新任尊主会翻脸还是直接动手。
然而都没有,他走过来站定, 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那样静默。
赫缇娜朝他行礼,“尊主,您也是来给我们新人祝福的吗?”
不仅如此,她还大胆地倒了一杯葡萄酒。
监兵眼尖:“咦?这姑娘长得,怎么有点像尊主扇子上那个美人……”
孟章为人稳重,早看出不妥,皱眉喝止:“别乱说。”
柳燕行接过去一饮而尽:“这么快又见面了。”
琼姬愕然:“尊主,您认识他们?”
孟章按下一个又按另一个,简直心烦意乱:“你也闭嘴,别乱搅和。”
柳燕行从容地取过银酒壶,又斟满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沈柠,抿抿唇:“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嫁人了?”
可惜沈柠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晃神,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一个人的时候曾经想过,为什么柳燕行只凭那些简单的小手段,就能将自己蒙蔽得如此彻底,难道是自己瞎了一样没有发觉不对吗?
不是的,其实她很早发觉了这个人身上的各种违和。但大概柳燕行伪装的白衣公子实在太戳中她的心,只要看到他穿着白衣的样子,就下意识只想着这个人,想不到其他了。
而现在,沈柠发现了更可悲的一件事,所谓白衣只是借口,只要再次看着这个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忍不住心软。
所以她移开了目光,不愿和他对视。
在她沉默且移开目光后,柳燕行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沉默了几秒,微笑道:“帝鸿谷双星和剑圣的女儿,这么轻易就混进荒海,陵光君,你怎么说?”
“你们是帝鸿谷的人和剑圣家的小姐?”赫缇娜瞪大了眼,转向肖兰:“喂,你到底是不是舒图雅部的?她耳朵上那枚定情耳钉,不是你的吗?”
肖兰正色道:“抱歉,牵连你了,但我确实是舒图雅部的,这枚耳钉,也是我心甘情愿给她戴上的。”
赫缇娜舒了口气,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孟章君和监兵君:“这样看,也没错啊,人家确实是我们飞仙教信徒中的一对儿。”
孟章君扶额。
柳燕行不说话。
监兵君虽然没搞明白状况,但本能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宗师的灵敏感知让他牢牢闭住嘴。
沈柠取过那只酒杯,灌入自己喉中,一亮杯底:“是我们有所隐瞒,但我们绝不是来找荒海麻烦,自罚三杯,请柳尊主不要怪罪陵光君。”
她紧接着又倒了一杯,喝得痛快,放下酒杯后发现这葡萄酒后劲儿还不小,一股辛辣猛地冲上胸口,压得她浑身都窘迫燥热起来。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只能继续倒,继续喝。
第三杯刚端起来,两只手就一起握了上来。沈柠努力睁大眼看过去,柳燕行默默缩回自己的手,低下头。肖兰看了他一眼,拿走那杯酒,轻描淡写喝下去,仿佛喝了一杯水。
“柳尊主,我们来贵宝地,只是为了完成我师父的遗愿,这点你应该清楚。”
沈柠这时已经觉得脸颊有些热了,原来西域的酒这么烈。柳燕行还是低着头,而肖兰已经接下去,缓慢却坚定:“但照顾阿柠,也是我的真心话。”
沈柠握上肖兰的小臂,好兄弟,这时候就得坚强起来,多谢你帮忙撑面子!
那天分手闹得那么狼狈,满身血和土,事后回想满满都是黑历史,她觉得自己没发挥好,一直想有机会补救一下。今天穿着好看的礼服,画着好看的妆,那颗一见柳燕行就跳乱了的心忽然就镇定下来。
就算只是一场骗局吧,可这个骗局中有外祖父家的星夜、有满山的碧桃花、有玉阶上空的烟火,还有她永远也忘不了的后山树上,满面羞红的白衣公子。
柳燕行不珍惜,可她还是想给它一个优雅的结尾。
沈柠想,就算只是一段虚假的感情,也应该留给彼此一个优雅而美丽的退场印象。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借着迷蒙酒气,望向那个眼睛藏在额发后面的人,端出自己最大气最美丽的笑容。
柳燕行一贯追求优雅,所以沈柠也拿出最优雅的语气,认真说:“柳尊主,你知道我对白衣公子一向情有独钟,所以你伪装的宴辞哥哥完全迷了我的眼,那天忽然面对真实的你,一时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追了你很久,后来想想,其实咱们彼此都有错,我不该……不该轻易信你,那半枚涅槃丹,也没有人逼我给你,都是我自己傻而已。”
柳燕行抬头,面无表情:“我……”
陵光君、孟章君、监兵君已经被这话里的意思惊住,但沈柠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她只想把该说的话说出清楚,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如果再哭或再辱骂对方,那实在是太low了。她曾经最不屑的,就是分手后还纠缠不休的人,所以绝对不允许自己也称为那样的人。
“但这段日子我已经想开了,既然当初喜欢的只是一个假象,那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请尊主放心。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尊主利用半枚涅槃丹的内力滥杀无辜,我和肖兰绝对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