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颗仙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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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上翎军营中的氛围尤其肃穆,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不敢扯出大嗓门来,生怕又惹得殿前那位眉头多皱几分。
偏有不怕死的,趁陆旌不在,大声嚷嚷着晨时看到的奇景。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五小姐,世上看到过五小姐的人多了去了,这不足为奇。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哭着的五小姐。昨日发生了如此混账的事,五小姐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定是为林笙那狗东西掉的眼泪,我当时气得,就差拿刀去候府拼命了。”
那人洋洋洒洒地说下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
陆旌安静地听完他讲完,转身出了营地。
他本就见不得她哭,到现在,竟是听也听不得了。
若不经提醒,他差点就忘了,顾宜宁是为别的男人流泪,再怎么伤心可怜,也轮不到他去哄。
去寺庙过段清苦生活,长点教训多好,免得以后再看走眼,碰上第二个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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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过去,陆旌都沉溺于政务和军务中,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外界消息,除了脸色更沉,话更少之外,并无反常之处。
吴川看在眼里,免不了又想起顾宜宁。
寺庙里的饭菜都是素斋,原以为她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姑娘肯定忍不下三日,就会嚷嚷着要离开。
没想到七八日过去了也没听到顾宜宁要回京的动静。
看来,确实是受了极深的情伤。
入夜,陆旌难得回趟摄政王府。陆老夫人正命人收拾着行礼,见孙子回府,立刻笑开了,“怎么,舍得回来了?”
“祖母这是要去哪?”陆旌不动声色地问。
陆老夫人嗔他一眼,要去哪他还不知道?
其他时间不回府,偏偏今日回。
老夫人也不拆穿他,笑道:“明日十五,去静泉寺祈个福。”
陆旌淡道:“明日刚好得空,孙儿送祖母过去。”
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陆老夫人兀自叹了口气,摇摇头,他们陆家,倒是生养了个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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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顾宜宁从又硬又硌的木床上醒来,浑身难受。
开始时相府的人为她带来了足足三辆车的物资,奈何全被小僧人给拦下来了,说是不合寺里的规矩。
她有些睡不惯硬床板,再加上噩梦连连,吃不好睡不好的,近日清瘦了不少。
一直没离开是因为要查证二房参与的生意往来,寺庙里没有二房的爪牙,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等她回家后,偏要拿着一本又一本的罪证往顾汉平眼前仍,物证确凿,就不信父亲还能坚定不移地相信二房。
她用完早膳后得闲,从匣盒中取出针线,继续绣着尚未完成的锦囊。
在病榻上的时光,别的没学会,刺绣的手艺倒是突飞猛进,现在的水平不亚于坊中的绣娘。
春桃没见过她灵活运用针线的模样,全当是自家小姐聪明伶俐,一学就会:“小姐,这是为殿下绣的吗?”
顾宜宁已经连续梦见过陆旌好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噩梦。
男人不是在凶她冒犯他的王妃,就是震怒于她用歹毒的手段陷害人。
听着春桃的问询,她神色恍惚,闷声道:“再说吧。”
能不能送出去还是一回事。
送出去后,他收不收,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收了,也不知会不会佩戴。
连续绣了一个时辰,顾宜宁抬眼看窗外的绿色缓解疲惫。
云灼山地势繁复,这寺里的植株比平地上的种类要更加丰富。
她干脆推开门,撇开周围的仆从,独自一人逛园子去了。
山上这个时节,桃花开的正盛,一簇一簇的挤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漫步在此,像是步入了仙境。
顾宜宁拨来一束花枝,捧在鼻息间轻轻嗅,忽一抬眸,对上一道漆黑的目光。
男人站在花枝旁侧,清冷贵气,淡淡地看着她,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在他面前肆意久了,有时会忘记他也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远远看着,就气势凛然。
顾宜宁的视线从他脸上滑到喉结处,再落到空无一物的腰间,心里已经默默在想,她的香囊到底该挂在左边,还是右边。
想到入神处,听见一道女子的嗓音。
那声音越发真切,不像是幻象出来的。
顾宜宁稍一偏头,映入眼帘的是叶雅容窈窕的身姿。
陆旌顺着对面人的视线,看了眼身侧突然出现的人,再看过去的时候,桃花树下已经彻底没了人影。
第21章
桃林被风吹动, 抖下一地花瓣。
顾宜宁提着裙角,在一片粉嫩中走动,山林不比平地, 坑坑洼洼的地势本就不适宜小跑。
稍微有点起伏不平的地方,就能将人绊倒。
她轻呼一声, 侧趴在松软的土地上,膝盖摔到了凸起的小石子上面,磕碰的地方隐约泛出一点疼。
但心中慌乱异常, 忐忑难安,刚想爬起来继续走, 就瞥到身侧突然出现的一抹玄色衣角。
顾宜宁坐直身子,理了理被风吹凌乱的发尾,而后急忙捂住自己的膝盖。
陆旌居高临下, 看着她吃痛的模样,心中一紧,面上也没显露出分毫, 仍是冷静发问:“伤到哪了?”
顾宜宁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面前的人半跪了下来, 伸出手,欲检查她腿上的伤势。
她紧紧捂住衣衫, 防备地盯了他半晌, 张了张口, 憋出一句话:“殿下到了娶亲的年纪, 该为你的王妃洁身自好才是。”
一字一句。
将他那日说的狠话照搬到了这里。
她哄人的本事不强,气起人来却是从善如流。
陆旌见她死活不松手,也有样学样地翻起了旧账,小姑娘意图染指过他的次数不多, 一只手都数得清。他沉声道:“当初你摸本王胸口的时候,怎么不说洁身自好?”
摸他胸口?
她何时这般流氓过。
顾宜宁愣了下,后来想起自己的确是在马背上检查过他有没有受伤。
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那时候殿下还没说这句话,算不得数。”
吵嘴这件事上,小姑娘的歪理说也说不完。
陆旌懒得同她计较,侧了侧身,露出肩背,道:“上来。”
顾宜宁也怕自己再得寸进尺后会将人彻底惹急,头回这么听话乖顺地攀上了他的肩,爬上去后,还不忘提一嘴旧事:“殿下,其实可以传步撵的,就像上次在王府门口那样。”
她声音娇娇糯糯,仔细一听,还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陆旌合理地怀疑,传步撵三个字,她这小心眼,以后一直计较个十几年也不足为怪。
说到底还是在怨他当初为何不肯背她。
“殿下知道我住哪里吗?”耳边传来她糯声轻问。
小姑娘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紧贴着他耳根说话,吐出的气息温温软软,淌至心尖,激起一阵酥麻,将本就纷乱的心绪勾地更是一团糟。
陆旌不动声色地将人往上提了提。
顾宜宁又慢吞吞滑下来,肩背一片软热。
男人忽地停下脚步,全身气血僵住,身后的罪魁祸首还假心假意地问:“殿下怎么不走了?是不认识路吗?”
陆旌眼神微动,沉吟道:“别乱动。”
顾宜宁哦了声,果真老实了下来。
不一会又道:“我手麻了,能动一下吗?”
“……动。”他语调平平。
这一动,又让他步伐变得克制了不少。他略失神,多绕了两圈石子路。
以前陪着她来过三次静泉寺,几乎将寺庙里的地形景物都大致了解了个遍,他淡道:“还是以前住的那间房?”
“对,”顾宜宁指着一条翠绿的曲径,“沿着这条路直接走便可。”
陆旌低声嗯了下,没再说多余的话。
看起来就像是恰巧路过,顺手帮忙的。
顾宜宁心不在焉地趴在他肩上,摸不清陆旌现在是何心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
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陆旌没送她回自己住处。反而被带到了一位女游医的房间。
陆旌在外面候着,半刻钟过后,女游医将门打开,请他进去,“姑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上了些药粉,并无大碍。”
顾宜宁正在整理裙角,见陆旌从门外的光影中走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全料理完了以后,非常自觉地伸开双臂,等人来背。
她罗裙轻晃,那双杏眼映着撩人的春色,稍微一笑,就勾魂夺魄。
陆旌负手而立,目光移开,看也不看她,“不是想坐步辇?本王派人去请。”
顾宜宁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默了一瞬,伸手去勾他的手指,讨好道:“步辇又慢又硬,哪有殿下背着舒服?”
陆旌没有说话,身上不近人情的气息又减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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