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毕竟这桩事中,差点死去的是她的丈夫,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谋划这件事的人。
太后是成柔的生母,这她知道。
她也知道,一个母亲总是为孩子打算的最多。
她顾及与成柔还有皇帝的手足情谊,只要太后不是太过分的举动,她平时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此番,陈家满门的声誉荣耀暂且不提,拿她驸马的性命来给别人抬路,太后这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沈知鹤似乎已经猜到了成柔会这样问,她不做亏心事,也不怕成柔的质问,答道:“殿下或许该出去看看,如今下令让蒋少将军去北郡处理此事的旨意,今日早朝,应当已经下达了。”
成柔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楼下说书的已经开始了新的话本,按照成熙的意思,是个没有太多转折的安静故事。
故而,成柔跑下楼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回眸。
章元度坐在窗边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瞧着那下去的翩翩身影,向身旁的姜祁道:“这姑娘,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姜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成柔正好在楼梯拐角转了个身,继续向下。
仅仅是一个侧身,他就认出来了。
“那是成柔长公主。”
“什么?”章元度抓紧机会多瞧了两眼,终于回过味来,“那我方才还看到沈家那位乡君也来了,这么说,她们是一块儿的?”
“多半是。”姜祁将目光转回到窗外,成柔长公主已经上了马车,而马车的方向,是往皇宫去。
*
吃多了山上的清粥小菜,白倾沅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珍馐美味了,糖葫芦,炙羊肉,驴打滚,烤猪蹄尖儿……泠鸢和南觅跟在她身后,手上提满了东西。
“县主您慢点!”泠鸢还在后头喊,白倾沅却已跑到了临江楼楼底下。
她抬头看了看牌匾,用手中的糖葫芦指着那问:“成熙姐姐她们是说在这儿等咱们吧?”
“是是是,县主您慢些!”泠鸢忍不住又劝,跟着南觅一道,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楼梯。
白倾沅嘴里刚咬下一颗糖葫芦,正往楼上跑的欢,在楼梯拐角处也只是随便那么一瞧,却瞧见了自己的冤家。
秦空远也只是闲来无事,嗑着瓜子听着说书,眼睛随便瞧瞧,四处看看,岂不想这一看,也看见了自己的冤家。
上次那顿板子,他花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过来。肉.体虽已痊愈,他的心灵却是因此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以至于他现在不时地回想起来,屁股还疼的厉害。
这样一想,下头坐着的凳子忽然硌应起来,他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嘴里的两瓣瓜子壳被他毫不留情地吐了出来,飞落在几尺远的地上。
“呵。”白倾沅冷笑,嘴里的糖葫芦嚼地也差不多了,只剩几粒山楂籽。
于是,当泠鸢和南觅好不容易提着东西跟上白倾沅的步伐,爬上二楼,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几粒山楂籽从自己的眼前飞出,随后落在几尺外一位玄衣公子的衣袍上,最后啪嗒几声,尽数掉在地上——
盯着脚边滚落在地的几粒山楂籽,秦空远满头黑线。
白倾沅却心情大好,晃着手里的糖葫芦,夸赞他道:“你居然有长进了,知道今日该穿玄色,耐脏!”
第28章 是表妹
秦空远使劲儿憋着气, 拼命稳住自己,他今日本不想惹事,若是不小心动了手, 那一定是眼前这个毒妇的错。
他眼中的毒妇白倾沅正双手环抱胸前, 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他,她虽人比他矮了一截, 眼中气势却半点不输,纵横睥睨间,威武地像个领兵大将。
泠鸢和南觅心思细腻, 一下就认出这是上回在山寺门前闯祸的哪家少爷, 赶紧一齐护在白倾沅跟前, 生怕她又挨了打。
虽然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讨打。
“稳住,再上她的当,你的屁股板子可挨不住。”
秦空远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后头的姜祁见他落了下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凑上来,不客气地问道:“秦兄, 这是哪位?”
这是哪位?
秦空远眉心跳了跳,正要开口, 便见那毒妇挤出前头两个丫鬟的保护,自作主张张了嘴, 自报家门道:“你姑奶奶我,西郡嘉宁县主白倾沅!”
西郡嘉宁县主,姜祁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他不仅知道这是西郡王唯一的女儿,西郡唯一的县主,还知道她的母亲是从前京中宁王府的康平县主陶乐婉。
不怪从前冯不若说地方四郡的县主跟京中的不同,就比如这西郡县主的母亲, 康平县主陶乐婉,虽也是县主,她的父亲却只是个闲散王爷,比不得地方各郡王爷,那都是掌着实权的。
京中的县主,大多只有个封号,而地方的县主,有的是封地,更稀少的同时,也更金贵。
他眯着眼,没想到跟这位西郡县主的头一回见面,会是这样的场合,也没想到,这位县主,是这样一个脾气。
盛气凌人的很。
姜祁微微颔首,正欲同她一样自报家门,肩膀冷不丁攀上一只大手,章元度噙了笑站在他身边,先他一步道:“在下,南安章家章元度,见过嘉宁县主。”
他鞠躬作揖的动作是如此娴熟,娴熟地叫姜祁和秦空远都愣住了。
但姜祁一想就明白了,将来不管是不是这位县主做皇后,以她西郡的背景,他们这群人,都是要对她俯首的。
秦空远得罪了人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可不能得罪了。
他刚思索完毕,正要讲话,又被旁的声音打断,白倾沅对着章元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上回跟他一块儿在灵泉寺的?”
章元度一愣:“县主好记性。”
白倾沅稍显淡定地点点头,将他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收入囊中,当做了赞美:“我记性一向不差。”
说罢,她的嘴里又咬了一颗糖葫芦。
想起秦空远被吐山楂籽的下场,章元度不觉眼睛微瞪,脚步有向后移的趋势。
白倾沅好笑地看着,安抚他道:“放心,咱们无冤无仇,你怕什么。”
他讪笑几声,收敛了动作。
倒是姜祁,心里头总算做好了准备,脸上端着大方的笑,躬身行礼,嘴刚张开,便听白倾沅高兴道:“我知道,你是姜祁!”
此言一出,几尺范围内的众人皆是一怔。尤其是秦空远和章元度,看向姜祁的目光突然变得哀怨和深邃起来,好似在控诉他不知何时的背叛。
姜祁却是无辜的很,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位县主是怎么认识他的?
白倾沅道:“我在宫中见过你的画像,京中世家公子里排得上号的好看!”
言下之意,便是秦空远和章元度都排不上号了。
姜祁一双狐狸眼忽然失了邪魅,染上不少的无措。
从前宫中搜集各世家公子的画像,多半都是为公主或其他的贵女择婿,现如今两位长公主都已经有了着落,宫中最金贵的未出阁姑娘,就剩眼前这位了。
可是不对,眼前这个不是要做皇后的吗?那还有哪个贵女,用得着看画像挑夫婿?
姜祁想来想去想不着人,他又哪里能知道,白倾沅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呢。
见他困惑,白倾沅也不去点破他,反倒朝泠鸢和南觅道:“咱们上去吧,姐姐们还等着呢。”
对着她甩着头上流苏离开的背影,秦空远生了半天的闷气,忍不住举起拳头挥了挥。
却不想白倾沅跟感受到了似的,立时回了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你最好祈祷,我今天不会受伤。”
她说的其实不够大声,隔着十几级台阶,秦空远也没听真切,可那不妨碍他读出了她的唇语。
“她威胁我?!”秦空远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是啊。”章元度回他。
“凭什么?这人真是好笑,她受了伤难道就一定是我干的?她说是就是啊?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凭什么她一张嘴,口红白牙就能污蔑我?!”
他叫嚷的声音实在太响,导致白倾沅人上了三楼,还能听见声儿。
凭什么?她在心底里冷笑,就凭上一世,他毁了她哥哥的一条腿。
她如今这些都不过雕虫小技,秦空远的仇不至于她设计什么大圈套去报复,日后两人若是碰不上也就罢了,若是再碰上,她还会变本加厉,把该讨的公道都讨回来。
泠鸢和南觅还以为她会受这些话的影响,却不想她跟个没事人似的,挥挥手,走的比她们俩还要潇洒冷静。
小二领着人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只剩成熙和沈知鹤二人。
县主高了乡君几级,沈知鹤一见到她,便起身行礼。
白倾沅客气地回了礼,拉着她的手道:“你认识我?”
沈知鹤实话实说:“殿下方才说了,待会儿进来的,是嘉宁县主。”
“原来如此。”沈知鹤是真不认得她,带着两世记忆的白倾沅却得是认识装不认识,“可是公主姐姐还未同我说过,你是?”
成熙顺势介绍道:“这是沁和乡君沈知鹤,大理寺少卿沈知觉的妹妹。”
“大理寺我知道!”白倾沅没心没肺地笑着,“我进京前,母亲就总是叮嘱我说,若是在京中不小心与人起了冲突,我又是占理的,就只管往大理寺去,那里断案是最清正廉明的。”
沈知鹤听了禁不住笑道:“县主真可爱。”
“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官员可亲可敬才是。”白倾沅拉着她坐下。
沈知鹤是沈家的女儿,顾言观的母亲华原县主也是沈家的女儿,她向来理不太清京中亲戚间的弯弯绕绕,但隐隐也觉着,两人应当是有什么联系的。
她糊里糊涂问着成熙:“前些日子说的那位顾家夫人,华原县主,似乎也是姓沈的?”
成熙告诉她:“不错,那位华原县主,名叫沈徽羽,是知鹤的亲姑姑。”
原来真是同一个沈家,还是姑侄俩!
白倾沅心中暗忱,既然华原县主是沈知鹤的亲姑姑,那华原县主的儿子顾言观,岂不就是沈知鹤的亲表哥?
原来是表妹啊!
白倾沅恍然大悟,只差没直接扑过去冲着沈知鹤喊,我是你表嫂!
多了这样一层关系,她看向沈知鹤的眼神中不觉冒起了星星,成熙看在眼里,觉得甚是奇怪。
“阿沅看起来很喜欢知鹤?”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白倾沅点着脑袋,回头冲沈知鹤又明媚地笑了笑。
笑过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环顾一圈雅间,她问道:“成柔姐姐呢?”
成熙靠在窗边面不改色道:“成柔有事,回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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