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白倾沅抹了把脸颊两边的泪珠,往竹林深处远远地望了一眼,那里住着她的心上人,可她却即将启程。
“泠鸢,你说,要是我离开地太久,他还会记得我吗?”白倾沅也不喜欢自己这样多愁善感,可她就是忍不住,一遇到顾言观的事就忍不住。
明明都是重活一回了,还过的跟个黄毛丫头似的,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会,咱们县主这样的可人儿,谁见过了会记不住?”
泠鸢自然只会挑让她开心的讲,白倾沅深谙其中之道,嘟着嘴不满意极了:“你又在敷衍我。”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泠鸢也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打趣道:“奴婢说的可从来都是大实话,哪里是敷衍了?”
“你又不是他,又不了解他,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将我忘了呢?”白倾沅暗自嘟囔着,晶莹的指甲掐进皮肉,心中的不安逐渐爆棚。
不行,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叫顾言观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
第36章 小心机
其实根本不用做什么, 顾言观从来就没忘记她。
这日,他将白倾沅上回留在这里的衣裙晾干收了起来,女子的小衫里衣, 摸起来格外烫手。
他沉着气, 将东西齐整叠好,放在哪里却成了问题。
放在衣柜里, 和他的衣裳放在一处?不合适。
放在床尾,等她何时过来再交给她?不合适。
顾言观思来想去,先将东西包裹好, 放在了桌子上。
外头日光热烈, 顺着大开的窗户照射进来, 明明晃晃,灼人心肺。
顾言观放下竹帘,耳边回荡的一直是寂静林中不时传来的簌簌声, 又开始了吗?自昨晚到现在,又开始派人监视他了吗?
他转到书桌前,打开地下的暗格, 里面躺着的,是几封书信。平常他跟苏疑碎往来书信, 从来都是阅后即焚,但这里面躺着的几封, 不是苏疑碎的,也不是从前他家任何部下的。
这个人他只在前几日苏疑碎的书信中见他提过,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会找上自己。
“此人十分邪门,面上看着是个好人,但其实无论从哪方面看, 都不像个真正的好人。”
苏疑碎的话十分直白,字里行间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要小心这个人,越是君子端方,越是藏得深。
书信都是他反复看过的,人家想要找他合作,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底细。
或许真的该下山一趟,好好看看京城里近些年的变化。
顾言观盯着信纸好一阵发呆,恍神恍了许久,眼角才瞥到桌边放着的包裹,而后他突然想起来,外头现在都是暗卫,那一位,恐怕也难以再过来了。
他知道她不简单,能这样不顾后果地往他怀里扑,哪里是寻常人家姑娘的模样,可他也得承认 ,面对这样直白的小姑娘,他动心了。
不论是何目的,只要没有碍到自己的路,她想玩就随便她玩,他也心甘情愿陪着她玩。
***
召宜自从昨日陶灼走后,便没了好心情,总是独自靠在榻上望着窗外,窗外翠竹深深,天光明亮,地上的光影斑驳变幻,千姿百态。
她闲闲看着,只觉又困的慌。
偏在睡着前,又叫她听见了白倾沅百灵鸟般的笑声,小丫头似乎总有无尽的活力。
她撑着精神,等她进来,见她坐到自己身边,关切道:“婶婶自昨日傍晚起脸色便不好,说好的要帮我解决事儿也没做到,婶婶这是怎么了?”
才相识一日的小丫头都比丈夫要关心自己,召宜心中憋着不快,却也不好将这些告诉她,只能挤出个浅笑来,“听说怀孕的人总是困乏的厉害,我这几日都是这样,休息够了就行,你那棘手的问题,现在便可以问了。”
“不问了。”白倾沅随随便便摇头晃脑,伸出细白的一只手,小心地放到召宜的肚子上。
“婶婶,这里真的会孕育出那样大的孩子吗?”她好奇极了,轻轻摸了几下便收了手,生怕惊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召宜见她一副意犹未尽又不敢触碰的模样,总算笑得更开怀了些,“是,再过几个月,他还会越来越大。”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眨眨眼睛,又问她:“那婶婶觉得生孩子是件有趣的事么?”
是件有趣的事么?
召宜闻言,刚扬起没一会儿的嘴角又平缓下去。
原本她也是这么觉着的,觉着给喜欢的人生孩子是有趣的,幸福的,可事实不是,事实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根本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期待落了空,再有趣的事似乎也失去了兴致。
召宜默默抚着尚还平扁的肚子,脑袋又下意识地转向外头。
外头的竹林,总能让她心思舒缓。
良久,白倾沅才听见她冷静的声音响起,空洞又乏味。
她说:“有趣。”
白倾沅静静看着她,见她情绪不大对劲,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些关于太后与摄政王的事。
可那种事,她哪里好开口问。
她只能按自己的计划走,告诉召宜道:“姜太师家的老夫人今日上山了,是为他们家的长孙求情来的,太后娘娘心软,明日又不得不下山了。”
“下山?”召宜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微有些吃惊,“这不是刚来么?”
“是,但我似乎听说,姜家长孙的事,是摄政王在插手,只有太后娘娘去了,才能解决。”白倾沅小心看了几眼召宜,压低了声音问,“摄政王,很可怕么?”
很可怕么?
召宜一愣,好像的确是,只是从来没有人敢把这句话拿到明面上来说。
在她还没有嫁进王府前,他就已经是权侵朝野的摄政王,皇帝还小,太后势弱,当时朝中的一应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召宜想,那样权势滔天的人,心中尽是手段谋划与算计,怎么会不可怕。可她又真真切切地佩服他,佩服他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佩服他的胆魄与见识,佩服他的智谋与果敢。
所以就算他再可怕,但是当太后告诉她,要把她嫁给摄政王做王妃时,她的心中,还是欢呼和雀跃的。
许是有召家的面子在,婚后她们的生活虽不至于蜜里调油,但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只是那些她自以为过的还行的谎话,都在她有孕后,一个接一个地被打破。
陶灼原来并不在意他们的孩子。
“不可怕。”她又自顾自说着反话,“你叫我小婶婶,他便是你小皇叔,哪有侄女害怕自己叔叔的。”
白倾沅听了,释怀道:“我信小婶婶,不过,小婶婶,明日我也得跟着太后娘娘回去了,你可要与我们一道?”
召宜再次沉默了,如果这个问题是在她上山当时问的,她一定愿意掉头回去,可是不是,她刚被陶灼伤了心,此时只觉得回不回去,差别都已经不大了。
看出她还在纠结,白倾沅便道:“小婶婶若是还要纠结,便再考虑一晚也不迟。我在灵泉寺呆了这么久,还没怎么去过竹林后头的山泉看看呢,听成熙姐姐说那里可适合摆流觞曲水宴了,我明日便要走了,想趁着最后一点时候去看看,婶婶可要一道?”
召宜不舍地叹了口气:“罢了,一块儿去吧。”
白倾沅遂亲自扶她起来,与她往后头的竹林走。
“穿过这片竹林,后头应当就是山泉水了。”白倾沅一边搀着她,一边兴奋地指点着前方。
召宜在她的示意下,张望了一眼,影影绰绰间,瞧见竹林后头有间木屋。
她一时没想起来顾言观的事,随口问道:“那是何人所住?”
白倾沅看了一眼,迷糊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道:“听成熙姐姐说,似乎,是住着从前的一位将军,姓什么来着?”
她一说将军,召宜自然就反应过来了,接过她的话道:“姓顾。”
“对对对,姓顾!”白倾沅一拍脑袋,“明明成熙姐姐还同我说过他的身世,结果我记性不好,还是给忘了。”
召宜听她所言,问道:“长公主殿下见过住在这里的人了?”
白倾沅回她:“见过,姐姐总爱大清早的便往山林各地跑,精力充沛得很,她来的头几天就见过这位顾将军了。”
“是吗……”
召宜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倾沅见她神思有些游离,便提醒她:“婶婶注意脚下,山间土地多凹凸,林中也不平稳,婶婶如今怀着孩子,还是要小心的好。”
“好。”召宜低了头,注意脚下。
没过一会儿,她们便带着几个丫鬟嬷嬷到了顾言观的小屋前,屋里正对竹林的木窗拉上了竹帘,不知有没有人在家。
几人驻足在屋外,白倾沅看看召宜,又看看屋子,问她:“婶婶跟这位将军是旧识吗?”
“算是吧。”召宜沉思了会儿,心下有些唏嘘,“虽是旧识,却也没多大交情。”
“那婶婶是觉着他们家可惜吗?”
“为何这样问?”召宜侧过头,看向白倾沅。
“因为成熙和成柔两位姐姐提起他们家时,也是同婶婶一样的表情,十分惋惜呢。”白倾沅道。
召宜听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的大将军府落寞成如今这样,谁人不会惋惜呢。”
她顿了片刻,又道:“阿沅,有时候,咱们不得不相信,神明恩赐你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讨回来。”
比如大将军顾征,曾列武将之首,富贵无极,换来的却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比如她爹召伯臣,虽贵为京中五侯之一,却与太后兄妹不亲,面和心离;再比如她自己,嫁进了摄政王府,赢得京中多少贵女的羡慕,如今却也落得个日日苦闷的下场。
白倾沅怔怔:“婶婶这是想到了什么?”
召宜抚了抚她后脑的发髻,温和笑着:“我啊,没想什么,只是觉着咱们阿沅如此善良可爱,该得些神明的偏爱才是。”
“阿沅日后,定要嫁个好人家。”
这是召宜最真心实意的话,她看着白倾沅清澈的眼神,心中的那点不忍逐渐放大。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做皇后,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后是真的拥有着皇帝的喜爱和敬爱?伴君如伴虎,这道理孩童都晓。以白倾沅西郡县主的出身,完全可以寻一户她自己喜欢的,长盛不衰的世家大族,以整个西郡为后盾,悠哉悠哉过自己的舒坦日子,比在宫里成日与一群妃嫔勾心斗角不知道快活多少倍。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想法,她会压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召颜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些话她不是没给她讲过,只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说再多都是无益。
寻常姑娘听到旁人提婚事什么的,多半会害羞,到了白倾沅这,却是兴冲冲道:“自然得是好人家,不然,我父王和兄长肯定都不会答应!”
“嗯。”召宜笑笑,主动带着她绕过屋子,往后头的山泉处走去。
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汇聚成溪,自半坡处缓缓流下,蜿蜒曲折的两岸磊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正如成熙所言,坐一席人不成问题。
“倒还真适合流觞曲水。”
召宜在惊叹的同时,挑了块大小正合适的石头想坐上去,结果被身边的嬷嬷制止了。
“王妃千万得小心,如今盛夏,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这石子经过多天暴晒,定然是滚烫,王妃就这样贸然坐上去,可是会闹肚子的。”
这位赵嬷嬷是母家专门派来照顾她身孕的,经验丰富的很,她说的话,召宜不敢轻视。
于是她要坐石子的打算被搁置了,白倾沅在一旁便显跳脱起来。
她一会儿蹦上这块石子,一会儿又要踩着那块,来来去去总共蹦蹦跳跳不知几下,突然脚下石子一抖,她身子一歪,直直地往溪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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