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我记得,从前荣安侯夫人倒是很喜欢表哥,常叫表哥去侯府玩耍,还有恭王府的王妃也是,常带她家女儿登顾家的门……”沈知鹤说着说着,意识过来不对,“县主对表哥似乎很感兴趣?”
“感兴趣呀!”白倾沅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顾言观的欢喜,“你表哥可是我在盛都见过最有意思的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我都感兴趣。”
“是吗?”沈知鹤讷讷道。
她不明白白倾沅说的“感兴趣”是何意思,是单纯的欣赏,还是存了男女之情?若是男女之情,她又如何敢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再者,太后不是还属意她做皇后吗,她若对其他人有男女之情,怕也是不妥吧,谁会愿意为了一个要出家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后位呢?
越想越是不通畅,沈知鹤默默低了头,不再去揣测白倾沅的意思,而是将自己的一腔少女心事都藏进了心底,安放妥帖。
待更衣结束,沈知鹤要带人回宴厅,白倾沅却突然捂着脑袋原地踏了几步,眼神迷离。
“怎么了?”
白倾沅靠在南觅怀里,声音软软塌塌道:“今早赶得急,没吃多少东西,现下倒是有些晕乎了。”
“那是否需要休息?”沈知鹤体贴道。
“需要。”
白倾沅说着便往矮榻上栽,一头钻进软枕中,闭眼不起。
见她真的倒头就睡,沈知鹤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自觉地关上门,留南觅在屋里陪她。
而今早亲眼见证白倾沅吃了三盏百合粥的南觅一眼便瞧出她又在装病,待沈知鹤走后,她果然就如同诈尸般,直挺挺从榻上弹了起来。
“南觅,咱们换个衣裳。”白倾沅又起花样道。
“县主这是又要?”南觅自从见到顾言观出现在沈家,便开始担心白倾沅又要伺机去找人私会,如今果然。
只见她麻溜地脱下刚换上的干净外裳,递给南觅,见南觅迟迟不动,便又扑上来扒她的衣裳。
“县主,奴婢,奴婢自己来。”南觅别扭道。
换完衣裳,南觅看着一身宫女打扮的白倾沅,禁不住提醒她,“县主,这是沈家,外头还那么多人,万一叫人看到……”
万一叫人看到,她的名节可就全完了。
白倾沅不以为然,摆摆手道:“那不正好,那样太后就不会再想让我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后了。”
“县主!”南觅最见不得她贬低自己。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白倾沅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推到榻上,“乖啊,上榻上躺一会儿,将脑袋蒙起来,别叫人发现了。”
南觅欲言又止,看着她轻巧离去的背影,心中担忧不减。
白倾沅摸着原路回到方才碰到顾言观的地方,再往他的方向去,半道上正摸索着,不觉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拖进了假山底下。
她瞳孔放大数倍,在正面见到来人之后,又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她的嘴还被顾言观捂着,说话气息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发散在顾言观掌心。
顾言观只觉有些烫手,但还是没轻易放开她,扫了眼她的打扮,轻飘飘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多危险?”
“知道。”白倾沅含糊不清,见他还不肯松手,便悄悄起了坏心眼,放肆地伸出舌尖碰了下他的掌心。
仿佛触了雷电般,顾言观立马便将那只手收了回去。
白倾沅就喜欢看他正经皮囊下的不同寻常,沾沾自喜道,“可是你不来找我,不就只能我来找你了么?”
“我何时说过不来找你?”
“你何时说过会来找我?你太久不来见我,就会把我淡忘了的,我才不要。”白倾沅拉着他的衣裳近了几分,咬着下唇道,“我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你,叫你无时无刻都记得我。”
她说的暧昧朦胧,顾言观却不合时宜道:“那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白倾沅被他不解风情的俗话刹那间拉回现世,戳着他锁骨道:“你懂不懂——”
“算了,你不懂。”她自说自话,思来想去,还是得趁机说点正经的,“我前几日便上山找过你,可是你不在。”
她吞咽着口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几日都是在沈家吗?”
“嗯。”顾言观模棱两可。
“那太后还会派人跟着你吗?你近几日还有空见江韶华吗?”白倾沅话锋一转,一改之前的挑逗。
“见他做什么?”顾言观即使再聪明,也不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疑问。
“现在京中不都已经传遍了,年底的时候皇帝会大查财政,如今已从工部开始下手了,其余各部现在都在抓紧机会亡羊补牢,但肯定还是会有好些补不上的,因为现在才过中秋,他们都还得等着年底下面的庄子收成上来,再将窟窿填上。”
白倾沅灼热的眼神直视顾言观,炽烈温柔,活像要在他心里添一把火,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却与此截然相反。
“今年十一月,盛都会突降暴雪,连下三天三夜,田里的庄稼全都冻死,庄子收成不好,交不上钱,很多官员的窟窿,压根填不上。”她小巧玲珑的身形背靠假山上,笑得人畜无害。
顾言观听她这话,睫毛颤动了一瞬,怀疑道:“你如何会知道这些?”
“算命。”白倾沅眨着一双明目,“我来盛都前,父王母后特地请我们那里最负盛名的巫师帮我算过了,说我来盛都的第一年,会有一场大暴雪,连下三日,我只要撑过这件事,往后便会万事顺遂。”
“你信这些?”
“我信!”白倾沅愉悦地把玩着他的衣襟,细数上头的祥云纹路,“因为那个算命的还说,有贵人在灵泉寺上等我,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你了?”
“我也算贵人?”顾言观低头,将她笼罩在自己阴影下。
“何止是算,你是我这一世,上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最大的贵人。”白倾沅仰头,注视他深邃如漆的眼神,可耻地想要亲一口,亲他的眼睛。
她想,那样一定很美好。
只可惜遐想还未付诸行动,顾言观便开口打乱了她旖旎的思绪,“那你想我做什么?”
她镇定心神,怡然自得,“告诉江韶华,让他现在就准备好银两,越多越好,待到过冬时,大有用处。”
她说完,踮起脚顺势勾上顾言观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你脑袋再往下低些。”
“做什么?”他虽有疑问,但却照做。
下一刻,白倾沅吻到了他的眼睛。
他配合地闭上双眸,感受唇瓣的柔嫩与甜美,眼皮安安静静地呆着,任她辗转。
“顾先生过几日在不在山上?”她脚跟放下,恰好将嘴唇抵在顾言观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顾言观动了动喉结,“你来?”
“我来。”
她总是这样笑意盈盈,叫人分不清玩笑还是真话。
“那我等你。”可他还是接了话。
“真乖。”
白倾沅满意地想摸摸他的头顶,却被他轻轻推开,摁着身子推出假山,“赶紧走吧,别叫人发现。”
“你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白倾沅刚讨到些甜头,哪里愿意就这样走掉。
“顾兄!”
一声男子的叫唤突然自她身后来,将她意犹未尽的魂儿震地压回了心底,她捂着心口回头,只见秦空远不知何时横空出世,到了她附近。
他迟钝地指着白倾沅道:“这不是?”
“我是你祖宗!”
白倾沅被他耽搁了好事,看他比平日还要不爽几分,瞪了眼他,气急败坏地走掉了。
“我……”秦空远似乎是喝得多了,行动间多有迟缓,此时见到白倾沅这样骂自己,竟也反应不过来该怼回去。
“顾兄,你怎和这只母老虎一块儿?”待到白倾沅人都走了,他才慢吞吞道。
顾言观瞥他一眼,“母老虎?”
“是啊,仗着自己出身好,胡作非为!”秦空远仿佛不知疼,靠在假山上捶着身旁的石头,义愤填膺。
顾言观甚少有从他人嘴里听到白倾沅的时候,遂起了兴趣,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秦空远砸吧几下嘴巴,回味道,“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太过分的,说起来还该谢谢她才是。”
他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本是抱怨,却又不知何时换成了夸赞,“这回若不是她,我恐怕就得栽了。”
原来是今日早朝过后,突然有皇帝身边的人来工部查验账本,他被齐尚书指名去接待,跟在人家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口。
直到人走后,他才明白白倾沅前几日那一把火有多重要。
工部里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被查出了点纰漏,只有他是完好躲过。若是当日他将惊鸿台那点不值一锭银子的东西留下来,被人从中谋利贪了,为了这么点钱丢了名声,真不值当。
“那你还讨厌她?”顾言观反问。
“不敢讨厌不敢讨厌。”秦空远拨弄脑袋,“不过也并非很中意就是了,最好两不相干。”
顾言观看着他的憨样,若有所思,“近来工部很忙?”
“忙,近来工部是到处都忙!不过我刚上任倒还行,他们几个干的久了的,有几处地方已经被查出了不对劲,人还没来得及到沈家吃口酒呢,就已经被抓回去处理漏洞去了。”他喝得大了,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记得要遮掩。
顾言观适可而止,“那你多注意歇息。”
“哈,顾兄这是在关心我?”秦空远乐道,“难得难得,难得难得啊!”
顾言观不知他是如何在别人的寿宴上还敢喝成这样的,盯着他绯红脸色静默半晌,还是认命将人带去了厢房。
一路上他的嘴就没停过,“顾兄,我和你说,现在朝廷啊,简直是乌烟瘴气,你当初要走是对的,早知如此肮脏,我也根本不想来。”
他口齿不清,却是句句狂言。
顾言观听了都直皱眉头,想替他捂住嘴巴。
“那些老不休,我,我早就看不惯了,你知道他们都贪了多少吗?那数目简直可怕,若是小皇帝翻旧账翻出来,国库都至少充盈一倍!”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恐怕也只有喝醉的时候敢嚷一嚷了,顾言观一路屏气凝神,用心注意附近的动静,生怕再来个什么人会听到他的胡话,到时候可是麻烦。
幸而现在大家都在前厅吃酒,后头男宾用的厢房院子一个人都没有,他将秦空远扔在榻上,正要离开,却冷不防听到他嘴里又嘟囔道:“江,江韶华是……蜀中,江韶华……”
他念这个做什么?
顾言观刚抬起来的脚顿住了,他深深地看一眼秦空远,问道:“江韶华是什么?”
“他是,他是……”
秦空远话未尽,翻了个身,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这个醉鬼,再说不上别的话。
而另一头,白倾沅正穿着南觅的衣裳往厢房走,还没走出回廊,便迎头见着了召怀遇。
她放缓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巧啊,召大公子。”她冷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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