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召颜的手是不是你害的?”他单刀直入,似乎没什么耐心同白倾沅废话。
“嗯?什么手?”白倾沅一脸茫然,而后又豁然开朗,“哦,该不会是召六姑娘又被人害了,你又要把这罪名安到我头上吧?”
“上回是我的错,可是这回——”
“可是这回,你妹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白倾沅打断他的话,“被人害了一次还不够,还不长点记性,身边多带些人手,那不就是等着人上门来杀自己吗?”
召怀遇沉下脸,“你说话真要如此难听?”
“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人就是看人下菜碟,见好人呢,我说好话,见恶人呢,我说恶话。”白倾沅鄙薄地瞧着他,“你那好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清楚,我也清楚,你又何必替她来自取其辱呢?”
“所以,召颜的手是你干的吧?”召怀遇极力忍耐,逼自己忽略掉她那些难听的话,只想听她一句真相。
白倾沅眼里没有畏惧,堂堂正正地与他直视。
不必她回答,召怀遇已经知道答案了。
白倾沅也已经准备好接收他更加难听讽刺的话,可是出乎意料地,召怀遇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
“召颜告诉了我父亲。”他的脸上积满了乌云,压抑沉闷,“你自己注意些。”
“什么?”
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变了味儿,白倾沅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召怀遇会对自己说的话。
“小心别死在召家的刀剑上。”
好言好语她不信,召怀遇只能同从前一般阴冷恶狠。
她挑挑眉,“你不知道?你父亲早就派人来杀过我了。”
“你说什么?”
“八月初九,你们家应该死了一批侍卫吧?你可以回去问问銥誮你父亲,那些原来都是要去杀谁的。”
白倾沅高昂着下巴越过他,不复多言。
召怀遇却又回身抓住她手腕,告诫道:“你要报复可以,不许再动召颜。”
“你还真是疼你那宝贝妹妹啊。”白倾沅轻蔑道,“我也有哥哥呢,若是我哥哥叫你们召家人不要杀我,你家人都答应吗?”
“他们不会答应,所以,我也不答应。”
***
中秋之后的好几日,朝廷上下都不得安稳,近到长安殿天子跟前,远到四郡地方大员,都因着皇帝亲政而开始的一连串动作虎躯一震。
严查贪污,从本就最忙却又肥水最多的工部开始。
秦空远刚走马上任,有着运气保住一条小命,其他几个早就干了不知多少年的侍郎可就难说了。
若只是侍郎自己单独贪污那也算事小,可偏偏,这种贪污往往能一抓抓一窝,将其后头的整条链子都揪出来查个干净,才是小皇帝陶宣要放的第一把火。
“朝廷往年修路,建造寺庙道观,都是工部先行确定经费,再由户部拨款,儿臣查过了,从工部评估造价,再到采购材料以及调度人工,这整条链子,每个环节都能贪上一大笔油水,若是将这些都一一落实,查个清楚,那定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产。”陶宣踌躇满志,说这话时,已将自己日后大展一番宏图伟业的愿景设想完全。
召未雨阴着脸,并不是很想听他这番大业。
“所以你查这些的时候,想的是将你舅舅家也一并端了?”她甩了脸色道。
陶宣面色一梗,如芒刺背,“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话!”召未雨语气加重几分,陶宣忙低头为她倒一盏茶,“母后息怒。”
“息怒息怒,你要我如何息怒?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你舅舅家!是我母家!你千不能万不能就是不能动他们,动了他们于你没有半分的好处,将来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召未雨不厌其烦地同陶宣说着不知反复过几次的话,陶宣只觉耳朵都要生出了茧子。
“母后教训了儿臣这么多,可母后怎么就不想想,若是舅舅家自己问心无愧,清清白白,又如何会让别人抓到把柄?”
“你!”召未雨恼羞成怒,干脆摔了手边的茶盏,“你这是非要同我对着干了?”
“儿臣从不敢忤逆母亲。”陶宣坚定着目光躬下身。
“好,皇帝你好得很,你叫哀家替你把皇叔除掉,你转头就要来把哀家也束之高阁是吗?”
“儿臣只是按照太师教的做。”
“太师教你羽翼丰满了就该大义灭亲了是吗?”
“儿臣不敢。”
召未雨怒视着他,心中的怒火久久难以平息,“给哀家滚出去!”
陶宣深切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在临走前还是给了她台阶下,“如今舅舅家只是被查出来缺些银两,与其他那些并无不同,况且数目也不是最多的,只要在来年开春前将窟窿填上,那便不会有问题,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望母后谅解。”
“滚出去!”
召未雨一句不想多听,随手又捡起手边的琉璃球砸了出去。
陶宣再不敢言,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自他掌权后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日里,他和召未雨之间便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召未雨每每召他过来,不是说这家不能查,便是说那家不好动,翻来覆去地阻挠他,搅得他到现在第一把火都还没烧完。
再加之周美人的脸,本来太医都说了过一两个月便会有好转,可是直到昨晚他去看她,发现那大片的红疤痕还是没有多少会消退的迹象。
周美人为此天天晚上窝在他怀里哭,他听得也烦,只是如今偌大的后宫只剩她一个妃子,他若不宿在她那,便只能自己卧在居正殿。
出了慈宁殿,他望着眼前漫长无尽的宫墙,疲倦至极。
不若出宫走一走,他想。
只是平日里最会玩的成熙明日要在灵泉山上设秋日宴,这几日干脆都宿在了那里,他如今出宫,便只能找成柔玩儿。
陶宣跟这两个姐姐的关系倒是并无不同,不论是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亲厚。
他们小时候,兄弟姐妹本就不多,又早夭了好几个,能活着平平安安长到现在的,只有他们三个,关系自然也就不差。
只是如今他的两个姐姐之间,似乎生了些嫌隙。
陶宣不明白其中缘由,想着今日正好也打算出宫走走,那便干脆去成柔处,打探打探她们俩之事。
这样想着,不过两个时辰,他便到了成柔的公主府。
因着召未雨的要求,成柔的公主府比成熙的要更气派些,陶宣在她府前下了马车,人还没进去,便见左手边摇摇晃晃地,也过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出于好奇,他在原地等了一番,想看看这辆华丽程度只比自己低了一点的马车里坐着的,会是何人。
如他所愿,车门打开,里头下来一个衣着锦绣,品貌非凡的男子。
若单单只是这样,那便也就罢了,陶宣没想到的是,自己在与那人视线对上的一霎那,浑身就如同过了闪电一般,走不动道了。
这个人,他定是在哪里见过,他想。
第67章 李成画
成柔不知自己这皇弟要过来, 今日一早便派人去珍珠楼请了江韶华来闲谈,彼时见到他们一同进来,画面颇为诡异。
陶宣一身紫衣常服, 佩椭圆玄玉, 身上并未有明显能表明身份之物,但叫旁人一看便知其非凡俗。
“姐姐。”便于区分, 陶宣都是称呼成熙为长姐,成柔为姐姐。
成柔听他这声叫唤,手抖了一抖, 问道:“你今日怎么想到要来我这儿了?”
陶宣看一眼江韶华, 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些自己和召未雨吵架的事, 便先搪塞道:“今日难得事少,想着久未见过外头景象,便出来走走。”
他边说着, 边自觉坐到上首,与成柔平齐,徒留江韶华独自站在原地。
本以为他不明自己身份, 不会向自己行礼,不料他拱了手, 旋即就朝自己拜下了。
“草民拜见皇上。”
陶宣的手跟着也是一抖,吃惊地看向成柔。
成柔对江韶华这般的机敏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对陶宣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惊讶。
“你如何知道朕是皇帝?”陶宣震惊过后,满是兴趣。
江韶华依旧跪在地上,抬头不卑不亢道:“民间早有关于当今圣上的传闻,有道是,鲜衣怒马, 丰神如玉,俊朗似风,方才一在公主府前见到您,草民便自觉将您代入其中,而进门后又见您不必同长公主行礼,稳坐上首,那想来便是圣上无疑。”
陶宣毕竟还是个少年,往常听到手底下的人夸他气势足帝王范什么的,他听的也腻了,如今居然来一个夸他是鲜衣怒马的,他很受用。
“姐姐这是哪里来的门客,朕喜欢。”
成柔知道以江韶华的口才,必定会讨得陶宣欢心,只是真到了这一步,她却开心不起来。
如若可以,她希望陶宣与江韶华,一辈子都不要碰面。
“哪里是什么门客,这是蜀中来的富商,今日我请人家来,是想叫他为我送新到的料子来的。”成柔面色不显,淡定喝茶,“江老板赶紧起来吧,皇上都这么夸你了,还跪在地上多不像话。”
“多谢圣上,多谢长公主殿下。”
成柔隔着茶盏悄悄瞥他一眼,只见他神色自若,并未有何异样。
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这样的人,藏的真是太深了。
她睫毛微动,在江韶华刚站直身子时便开口:“今日不凑巧,圣上在这,江老板有什么新料子,便下回一起带来吧,麻烦你走一趟了。”
这是赤.裸裸的赶客,陶宣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江韶华毕恭毕敬道:“是,草民先行告退。”
陶宣刚觉得这人有意思,转头便见成柔要赶人走,忙诧异道:“怎么就要走了?”
“我请人家来是办事的,如今你还在这,我又如何好撇下你,单独与他挑料子去?”成柔义正言辞道。
“朕也可在一旁看着。”陶宣心直口快,成柔却不乐意了,“可我不想你在一旁看着,从前但凡是我们挑上的好料子,你哪回不做几件给你那周美人?你以为我真想日日都见到她与我穿同样的衣裳?”
陶宣理亏,被她怼的没话说,只能遗憾地眼睁睁看着江韶华离开。
不过外人走了,倒也叫他自在了不少,抱怨那是张口就来。
“姐姐你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闹心,母后她只知道一味地偏袒舅舅家,若非看在大表姐身子还未痊愈,受不得刺激,他德昌侯府被查出来的东西又何止是这些。”
成柔倒是已经看透了这些,她看着陶宣烦躁的样子,平静道:“咱们母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要查舅舅家,怎么也得背着她来才是。”
“我背着了!可是不知舅舅又在背后同母后说了些什么,搅的我不得安宁。”
“那你便干脆先如了他的意,叫他爽快一时。”成柔沉稳道。
陶宣眼里泛过狡黠,“姐姐的意思是……”
“有时候站的越高,一招毙病的时候,摔的才会越重。”
姐弟俩默契十足地互看了一眼,陶宣称赞道:“姐姐怎么会想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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