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坤宁宫内一片寂静。
些许妃嫔目瞪口呆, 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姜韵会直接和皇后对上。
这时,贤妃轻抬帕掩了掩唇角, 她转头看向皇后:
“娘娘素来宽和大度, 快别吓唬晗修容妹妹了, 她刚进宫,又胆子小, 万一将娘娘的玩笑话当真,可不得了。”
贤妃捂嘴轻笑, 愣是睁眼说瞎话地将这份对峙说成了玩笑。
皇后脸色稍僵硬,却只能勉强笑道:
“道是你机灵。”
权利被瓜分, 又不得圣上宠爱,皇后自然底气不足,贤妃给了她台阶,皇后自然是顺着下来。
她也不想再去看姜韵,朝秀琦觑了眼:
“愣着作甚,将晗修容扶起来。”
在秀琦上前时, 皇后终是没忍住, 泄了分情绪:“晗修容身子娇贵,你可仔细些。”
这话中的阴阳怪气, 姜韵只作没听见,她稳稳当当地被秀琦扶起来,丝毫不曾客气,末了还垂眸似羞涩地笑了笑:
“臣妾谢过娘娘体恤。”
这人只要脸皮一厚, 对旁人的些酸话讽刺自然没甚感觉。
姜韵初当宫女时, 比这难听百倍的话都曾听过, 皇后这话对她来说, 不过尔尔。
倏地,皇后掐紧手心。
她猜到了姜韵这次回宫,不可能似从前那般老实,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难缠。
仿佛无所顾忌般。
无所顾忌?
皇后顿了下,遂后,眸子中闪过一丝冷笑。
姜韵虽是新妃,却在宫中位份甚高,她坐在贤妃下首,稍偏头就能看见贤妃眼中的促狭。
她刚坐下,就见皇后扶了扶额,似有些疲累,却透着笑,她对淑妃说:
“昨儿个泽儿来宫中,哭闹着要本宫抱,跟个小皮猴似的,他现在重了,本宫只抱了他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阿铭幼时可也是这般粘人?”
姜韵倏地抬头,她捏着杯盏的指尖甚用力而泛着白。
因她动作,杯盏不稳,里面茶水溅了几滴出来。
这番变故落入旁人眼中,皇后轻挑眉,似不解:“晗修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身子虚弱得连杯子都拿不动了?”
皇后脸上挂着深深的笑。
重新入宫又如何?
得皇上宠爱又如何?
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亲子喊她母后!
姜韵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脸上的笑,她抿了口茶水,舌尖轻碰到唇瓣,茶叶的余涩顿时溢满口腔,她被涩得厉害。
皇后脸上的得意,直勾勾地戳在她心窝的伤疤上,刺疼得厉害。
淑妃不是傻的,皇后和晗修容之间的龃龉,她才懒得掺和。
殿内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姜韵才轻轻垂眸,温温柔柔地呵笑了声:
“娘娘说得对,臣妾也不知怎得,刚竟觉得有些头晕,许是跪得久了,有些后遗症罢。”
皇后一噎,扯了扯唇角,愣是对这厚脸皮说不出话来。
先前刺激皇后的所有快感在听见泽儿二字时荡然无存,姜韵索然无味地放下杯盏。
请安散罢,姜韵刚欲回宫,就听前方一声轻唤,姜韵抬头,就见贤妃婷婷立在前方,明显是在等她。
姜韵眸色微闪。
她和贤妃在王府时的确堪称有所交情,甚至她离府前,还拜托了贤妃替她查清真相。
贤妃也说到做到,论来,她还欠了贤妃一个人情。
但一别经年,早就物是人非。
人情她可还,但若说和贤妃交心,一年前,姜韵都做不到,况且是如今呢?
素楠被姜韵留在了宫中,带在身边的是素安和刘福二人,她被素安扶着快走两步,对贤妃轻服了下身子,不解:
“娘娘在等臣妾?”
往日在王府,姜韵素来称贤妃为姐姐,贤妃不是没听出她称呼的变化,贤妃不着痕迹地觑了她一眼,现如今倒还谨慎了不少。
贤妃并不在意,谨慎些,总比当初院子被钻成筛子得好。
“如今六月,正是御花园景色娇艳的时候,妹妹刚进宫,许是还未见过,本宫对妹妹一见如故,倒想和妹妹说几句话,妹妹可赏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贤妃态度亲昵,姜韵自也带着笑:
“承蒙娘娘厚爱,臣妾当然愿意陪娘娘走一程。”
说是逛御花园,但御花园一共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贤妃早就看腻了,姜韵也不例外,二人不约而同地走进御花园中间的凉亭,阴影一遮,二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早就有宫人捧上了两杯凉茶,素安忙忙上前:
“我家娘娘用不得冰。”
贤妃一顿,稍拧眉看向姜韵,女子脸色透着三分病态的娇白,柔弱惹怜,贤妃摇了摇头:“我原当你这是故意的。”
身子当真差到这般地步吗?
姜韵抿唇浅笑:“月中遇火,当初父亲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臣妾身子调养成如今这般。”
“没丧命火海,就是大幸了。”
贤妃将凉茶推到一旁,将果盘往她手边推近,脸上并无同情怜惜,只依旧温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不必自谦。”
这世道,可怜的人太多了,贤妃也很难去做到感同身受。
恰好,姜韵也不需她的同情,如此这般相处,才叫她舒心。
姜韵脸上虽带笑,可依旧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贤妃睨了她一眼:
“还在想适才娘娘的话?”
姜韵似有一顿,却没说话。
“她不过说给你罢了。”
姜韵拧眉:“何意?”
凉茶杯壁上沁着水珠,染上贤妃的手指,她在石桌点了点:“二皇子被皇上养在合颐宫,初一十五才会被嬷嬷带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二皇子如今不过周岁,能记得皇后就不错了,哪会如她所说那般亲昵?”
姜韵没听清贤妃的话,只轻轻呢喃:“合颐宫……”
姜韵未听过这个宫名,为怕她伤心,卫椋近乎从不和她提起二皇子,只告诉她二皇子一切安好,不必担忧。
贤妃反应过来:“合颐宫之前叫作泠雅宫,位于乾坤宫附近,不过皇上许是觉得这宫名不符二皇子身份,就改了去。”
泠雅宫,姜韵是知道的,她忽然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贤妃顺着她的视线,自然猜到她在看甚。
贤妃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她似若无其事地问:
“妹妹这次回来,可是想将二皇子带回身边抚养?”
生不如养。
不养在身边的皇子,可是总有隔阂的。
贤妃觉得,这次姜韵回来,家世、地位、恩宠皆有,必然是想将二皇子要回去的。
可谁知,姜韵却情绪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会。”
姜韵小指的护甲戳破了颗葡萄,汁水顺着护甲留下,黏黏糊糊的,让人甚不自在,可姜韵却毫不在意,脸上平静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贤妃眸孔稍暗,就听女子轻轻柔柔的细声:
“二皇子只会是皇后的孩子,当今的嫡子。”
第119章
当今的嫡子?
身在皇室, 贤妃不得不对这句话多想。
自古立储君皆是立嫡立长。
贤妃不动声色地觑了眼姜韵,看来她们这位晗修容这次回宫所图甚大。
贤妃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姜韵的,但此时却觉得没必要问了。
贤妃离开前, 只对姜韵说:
“翊含宫的白银针味道一直未变, 若妹妹还喜欢, 改日来翊含宫坐坐。”
早在王府时,姜韵和贤妃相熟, 那时姜韵怀孕不得碰任何茶水,偏生贤妃一手茶艺甚香, 姜韵曾道,格外喜爱贤妃所泡的白银针, 即使喝不得,闻闻味也是好的。
贤妃这话既是在说,白银针未有变化。
也是在若隐若现地向姜韵示好。
越是听明白了贤妃的言下之意,姜韵才越有些错愕。
贤妃得皇上信任,身居二品妃位,这满后宫比贤妃尊贵的, 一只手都可数清, 这般情况下,若她是贤妃, 必然选择明哲保身,而不是掺和进她和皇后的纠纷中来。
姜韵搞不懂贤妃的心思,也说不清该不该信任贤妃。
半晌,姜韵稍垂眼睑:“姐姐宫中的茶, 妹妹也一直惦记着。”
不论什么原因, 但送上门的助力, 她没道理不要!
承禧宫离御花园很近, 但也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红色甬道,仪仗被稳稳得抬起,姜韵抬手轻抚额,既是闭目养神,也是在想贤妃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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