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快晌午,街上的人很多,汗血宝马哒哒哒驮着两个人当街跑过,还是十分显眼的,尤其是这个人是宴轻与凌画。
百姓们更熟悉宴轻,都睁大了眼睛,第一次见小侯爷当街与女子公乘一骑,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有一部分人则是被凌画吸引,虽然紫纱遮面,但是凌画曼妙纤细的身段与她一双露在面纱外如水的眸子,满街的绫罗华椴行走的人群也有不少女子,都无一人有她的婉约灵气,分外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凌画其实很少当街露面,多数时候都是马车穿街而过,只有偶尔出现在凌家的产业里,从来没有这般骑马过。但关于她的传言太多,尤其是紫纱遮面,满京城只她一人,别人只要看到她,就知道这位是凌家小姐凌画,不用想第二个人。
所以,宴轻与凌画这般当街骑马而过,转眼就在京城的街上炸开了锅。
两个人的身份,也从来都不是个低调的人,实在是太好认了。
京城的百姓们最不缺乏的就是新鲜事儿和乐趣,哪家哪户又有了什么新鲜事儿,谁谁谁做了什么,包括养的外室打上门气死正室,包括哪家夫人打死小妾被下了天牢,包括谁谁谁家的小姐与谁谁谁家的公子因为情投意合但家里不同意私奔了等等。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有乐趣可说,京城的茶楼酒肆一天就能聊个七八场。
如今宴轻与凌画这样,这可不就是大事儿吗?
宴轻走了一半路后,便察觉了,脸色有点儿紧绷,对凌画压低声音说,“都是因为你,爷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凌画大呼冤枉,回头一双水眸水汪汪地看着他,指控,“难道不是你醉酒后弄出婚约转让书?我才……”
她想说被迫嫁你的,但觉得这话说出来太不要脸了,于是立即改口,委屈地说,“我觉得你不算毁了一世英名吧?虽然你很好,但我也不算太差啊。”
宴轻噎住。
他很好?
她是不是眼神不好?
他放弃,破罐子破摔,“行吧!你也没错。”
带着她共乘一骑是他答应的,不应该被大家一看,他就浑身不舒服责怪她。
前面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不再顾忌,打马飞奔起来,转眼就出了城门,汗血宝马没了限制,更是四蹄拔起,跑了个畅快。
二人离开后,京城的百姓们顿时津津乐道起来,纷纷都说,果然凌家的小姐就是厉害,就没有她拿不下的人,看看宴小侯爷,以前多抗拒娶妻,如今呢?这是真香?
程初自从自己的诗集出版后,就养成了没事儿逛四海书局的毛病,今儿他从四海书局出来,便看到了远处骑马走过的宴轻和凌画。
程初怀疑地睁大眼睛,他眼瞎了?没看错吧?
他问向身边同去书局的一名纨绔,“刚刚那是宴兄吧?”
“是啊,汗血宝马独一无二,凌小姐的紫纱遮面也独一无二。”纨绔兄弟肯定地点头,自诩眼神很好使,“程兄,你眼神不行啊,连宴兄都不认识了?”
程初默。
他是不认识宴轻吗?他是不认识带着凌画共乘一骑的宴轻。
他感慨,“哎,宴兄自从有了未婚妻,连出去玩都不带兄弟们了。”
纨绔兄弟点头,是啊,好忧伤啊。
第156章 好巧不巧
柳兰溪自从那日柳夫人从宫里回来被太后拒绝后,就病倒了。
一连病了多日,病情不见好,直到京兆尹府尹陈桥岳被斩首抄家,陈夫人与陈兰桂被贬为奴仆送到凌家,千金小姐一夕之间沦为奴仆,无家可归,道一句可怜也不为过。
柳望私下沉着脸对柳兰溪教导,“知道陈桥岳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吗?知道陈家为什么倒吗?我私下里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东宫内部打听清楚,是因为陈桥岳的女儿,她喜欢宴轻,东宫因此做诱饵,说帮助陈兰桂嫁给宴轻,换取陈桥岳监守自盗杀了京兆尹天牢里的四个死士活口。从来被陛下查知,推出午门外斩首。”
柳兰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陈桥岳这么疼女儿?不惜为了她能嫁宴轻参与东宫之事?”
“因为陈兰桂得了相思病,不嫁宴轻就会死的那种。”柳望看着柳兰溪,“生养此女,不如不生,为祸家门。”
柳兰溪震惊。
柳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柳兰溪,“爹不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不说丢官位性命,只说但凡要脸面,就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你也不要想,咱们家一大家子,不能为了你,祸害了整个家。”
柳兰溪垂下头,“爹放心,我省得。”
她也不是真不懂事儿,她只是嫁不了宴轻,就提不起精神,有点儿不想活了,但又不甘心,她悄无声息地死了,怕是宴轻连叹息一声都不会,嫁她的人依旧是凌画。
“你能懂事儿就好。”柳望道,“无论太子将来坐不坐得上皇位,无论东宫有多势头热,无论凌画与东宫怎么明争暗斗,无论这背后还会搅动多少人,我都会保持中立。保持中立有好有坏,好就是安稳,坏就是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有太大权利,做不到帮你得到想要的。”
柳兰溪点点头。
柳望又道,“你娘因为你,这些年没少操心,这些日子你病倒,她更是憔悴忧愁,你娘疼你,你也疼她一二。我们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眼里除了个宴轻,便什么也没有了。这天下不止宴轻一个,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情情爱爱才能活下去。”
柳兰溪咬唇,“女儿知道。”
柳望叹气,“你若是真知道就好了,也许你是心里明白,但却做不到。爹也不求你能有多出息,但最起码,不让我们再操心。不求你像你哥哥姐姐一般,你省心点儿,我们就知足了。”
柳兰溪心里难受,抬起眼,“爹,那女儿能做什么呢?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女儿心里不这么窄?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女儿从凌画的手里将宴轻夺过来?”
柳望心里一突,“你是金娇贵养的千金小姐,你自小学的是师傅们教你的琴棋书画,贵族礼仪,你娘教你的是闺中礼数,教你的是相夫教子,管家有方。放在闺秀里,你是出类拔萃的,但与凌画比的话……”
柳望摇摇头,不想与女儿说这话,但不得不说,“不是爹为凌画说好话,而是凌画太厉害了。你会的她都会,满京城都知道,当年凌夫人教导女儿有多严苛,就连太后当年每次见了凌夫人都直摇头,让她别那么严厉。但凌夫人依旧我行我素,京城的夫人们背后谁不说一嘴?但是如今呢?还有谁会说凌夫人不会教导女儿?她虽然不是文武双全,但却是心思玲珑,手段厉害,三年前,多少朝臣反对她接手江南漕运?但她一力承担起来,雷厉风行地让所有人都闭了嘴,江南漕运除了她,还真没人能担起来。这份厉害,让所有人见了他,哪怕是最难打交道的御史台,都不敢惹她。”
柳望很少跟女儿说这些话,但是今儿既然话匣子打开了,便掰开了揉碎了的与她说,“你与凌画,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你娘养你养的娇惯,凌画却不娇惯,三年前她敢敲登闻鼓告御状,三年后,她一个年芳十六的小姑娘,跺跺脚,京城就会震三震,你能有什么法子对上她,将宴轻从凌画的手里夺过来呢?太子殿下在她手里吃了多少次亏?这次陈桥岳被陛下推出五门斩首,东宫的近臣被腰斩,岂能说背后没有她的手笔?谁知道呢。”
柳兰溪默默听着,反驳不得。
是啊,凌画的厉害,她以前就听了许多,哪怕父亲不说这些,她也知道也清楚,但她从来没想过,凌画会嫁宴轻,会成为她跨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同样的年纪,凌画却让父亲都忌惮,而她,也只会心心念念着宴轻伤春悲秋。
柳兰溪喃喃,“爹,你别说了。”
柳望住了嘴,起身离开,“你好好想想吧!”
柳望离开后,柳夫人进了柳兰溪的房里,对她叹气,“你爹是为你好。”
柳兰溪不说话。
“你这幅样子,生生在剜娘的心,你让娘去为你求太后,娘也求的,再多的,娘也没法子了。”柳夫人的确憔悴了很多,“溪儿,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柳兰溪沉默了好久,勉强打起精神,“娘,你给我点儿时间。”
柳夫人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好。”
只要她的女儿能想开,给她点儿时间不算什么,能救回来就行。
于是,柳兰溪自这一日起,病渐渐地好了,只是人没有以前活泼了,有些闷,常常一个人发呆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看着不像是为了宴轻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了,但也说不上多好。
柳夫人怕她总想东西,越想越想不开,这一日便劝她,“娘与你出去走走如何?听说外面的铺子里,今儿又进了新的胭脂水粉首饰,你也许久没换新的了。”
柳兰溪点点头,跟着柳夫人去了街上。
只是好巧不巧,二人从首饰铺子里出来,正碰见宴轻与凌画共乘一骑穿街而过。
柳兰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的如白纸,而身子发抖如风中落叶,看着像是一阵风一刮就倒。
柳夫人直呼冤孽,她后悔极了,怎么就这么巧?早不早晚不晚,偏偏今日,偏偏这时候,她带着女儿来逛街,若是照她看,她女儿一辈子不见宴轻和凌画才好。
她伸手拽住柳兰溪的手,女儿的手冰凉,没有一点儿暖意,她一时说不出宽慰的话,“走吧!回府吧!”
再待下去,这副样子,被人瞧见了,又胡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柳兰溪倒也不反抗,随着柳夫人上了车。
上了车后,她便默默落泪,“宴轻……宴轻他怎么……怎么会……”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难道他以前都是作假的?只是不喜欢她而已?那别的女子也不见他喜欢,怎么搁在了凌画的身上,便是这样的大不同对待呢?
柳夫人坐在一旁,虽然跟柳兰溪想的不同,但也有相似,想着会不会是看错了?宴轻怎么会当街与凌画共乘一骑呢?
她想了一会儿,转头问车夫,“刚刚骑马过去的一男一女,可是宴小侯爷与凌小姐?”
“回夫人,是,街上的人也都在谈论此事。”车夫恭敬回话。
柳夫人叹息,原来真是啊,若说圣旨赐婚的背后是宴轻迫不得已的娶凌画,那么如今两个人共乘一骑呢?总不能是宴轻被凌画绑着吧?
她对柳兰溪道,“你死心吧!宴轻什么样儿,你该清楚,你追着他几年,他见了你就躲,但是凌画,以前从没追过他,甚至没出现在他面前过,但他如今与她共乘一骑。若是这都不能让你死心,娘不知道还有什么才能让你死心?他们的大婚,是圣旨,婚期就在中秋节后,两个多月而已。”
柳兰溪默默哭了许久,快回到柳府时,才开口,“娘,您将我送出京吧!去哪里都好,只要没有宴轻和凌画在的地方,我再也不想见到今日这样的他们了。”
柳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牙答应,“行。”
她也觉得,再留女儿在京城,女儿这一辈子就真完了,将她送走,出去散散心,等她放下宴轻,就有救了。
第157章 秘密
京城距离栖云山不是太远,汗血宝马撒个欢的功夫也就到了。
来到栖云山脚下,宴轻勒住马缰绳,低头看着已整个身子没骨头一般地缩在他怀里的凌画,“你可以说话了。”
凌画不想说话,汗血宝马太快了,她虽然在宴轻身前坐着,被他虚虚揽着,心里很满足,但是身体并不舒服,她的肉皮子太嫩,再加上当年敲登闻鼓挨板子伤了身了,后来虽然养好了,但到底肌肉落下了疼痛的记忆,受不得半点儿折腾,骑这么快的马,屁股疼不说,大腿内侧火辣辣的,大约磨破皮了。
她如今一动也不想动,动就疼。
宴轻注意到凌画不对劲,对她问,“你怎么了?”
凌画依旧不想说话。
宴轻没了耐心,绷起脸,“说,怎么了?”
凌画撇嘴,露出哭腔,“屁股疼,腿疼,不想说话。”
宴轻不能理解,“骑个马而已,你就算被风吹了,也该是脸疼,怎么是……”
凌画控诉,“你这马鞍子太硬了,弄什么纯金的马鞍?这么快的马,我皮肤嫩……”
宴轻明白了,默了一会儿,嘟囔,“娇气。”
凌画不想搭理他,有点儿后悔跟着他骑马。
想象跟他骑马在一起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打脸,根本就没有多少美好,大夏天的,汗血宝马跑起来,也是带起劲风,哗啦啦地吹,若不是她脸上戴着面纱,如今脸皮子估计都被吹破皮了,他又不紧紧抱着她,她身子开始一直晃啊晃,后来她死命地往后仰,才靠近他硬邦邦的胸膛里,他还算有点儿人性,没推开她,但她屁股被颠的疼,双腿内侧被磨的疼,也很受苦。
宴轻感受到她明显的厌世情绪,摸摸鼻子,“纯金马鞍是个什么破东西,既然让你受罪,这就扔了它。”
见凌画不说话,他又说,“让你坐车你非要骑马,如今受苦了吧?又怪得了谁?”
见凌画依旧不吭声,他语气放软,“那怎么办?你还能动吗?要不……”
他顿了一下,试探地问,“我抱你下马?”
凌画所有情绪瞬间一扫而空,点点头,“你抱我下马。”
她又补充,“不止抱我下马,还要抱我进去,如今马车都没来,你总不能让我自己走进去,我走不了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