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萧枕想了想,“这样吧,凌掌舵使久居江南,据说江南园林十分出名,她应该对园林了解一二,不如等她伤好,让她帮孤看看东宫哪里要动,哪里不动。”
礼部尚书一听,连忙点头,“老臣也正想去探望凌掌舵使,不知凌掌舵使的伤养的如何了?老臣若是这两日去探望她,不知是否打扰了凌掌舵使养伤?”
萧枕本来也觉得打扰,但脑中忽然想起那天凌画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九连环的模样,她兴许不仅不怕人打扰,大约还觉得闷,想人与她说说话,便道:“上元节后,她大约能下床回京了,等她回了端敬候府,你再去找她吧!”
明儿上元节,她估计不想见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意会,又与萧枕说了两句话,才分别,目送着萧枕车驾回府,心里感慨,三年前谁知道凌家幼女告御状,不但给自己告出来了个江南漕运掌舵使,还一飞冲天,成了今日太子的重臣,若是萧枕能坐稳太子的位置,将来凌画便是多少人求的护身符啊。
第785章 私宅
皇帝有了旨意,萧枕让人传了话去东宫,柳侧妃虽然早已料到她们母子落不着好,没有别的路选,但听到她们被送去与萧泽团聚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愿意的。
萧泽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柳侧妃入东宫五六年,不说对萧泽十分了解,但也了解个七七八八,他就不觉得萧泽被废了太子后,以后余生能过得好自己的日子。
她觉得萧泽往后有两条路,一条是不甘心,哪怕从高处摔下来,他也做不到安分守己,怕是要联络以前的东宫从属,密谋翻盘;一条是他自此颓废,萎靡不振,整日喝酒,最后醉死。
萧泽就是这么一个走极端的人。
他能是那个甘于平凡过日子的人吗?
但是柳侧妃没法子,他没的选择,只能先去萧泽身边,希望她看在女儿的份上,别作死。
她牵着女儿走出东宫时,又想着,听说程侧妃服毒死了,陛下特下旨意,让永乐伯府的人来抬她归了家,这可真是奇怪了,就拿她早先去看她时,那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像是求死的人,包袱细软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被人安排了,她会去死?
这里面若不是有人谋害了她,那就是她自己另想了法子借死离开了东宫。
若是以前,柳侧妃不敢想程侧妃敢糊弄人,但是如今,她却敢想了,在她看来,程侧妃外表一副小白兔的样子,内里其实精着呢。
不过她回首看东宫,人还没走完,陆陆续续离开,御林军还没撤,程侧妃若不是真死了,能瞒得住人离开吗?除非……
柳侧妃也不是傻子,她往深里想,想到了如今的太子,若是他让人帮程侧妃,程侧妃借由死悄无声息离开,还是很容易的,不过从没听说程侧妃与曾经的二殿下有什么交情。
“娘,怎么不走了?”小县主见柳侧妃不动,出声询问。
柳侧妃打住思绪,收回视线,往外走,“这就走,去找你爹。”
走出了这宫门,她也当不得女儿一句母妃了,女儿再也称不得萧泽一句父王了,平常百姓都喊爹娘,可见她们以后的日子,她只能尽力往好了想。
待东宫人走空,御林军撤回,大门紧闭,关了东宫。
柳侧妃特意路过乐平郡王府,看到府中挂起了白帆,里面传出一声声很悲恸的痛苦声,心里压下疑惑,带着女儿出了城。
萧泽被废太子后,由人请出了东宫,去了自己在京郊的一处私宅。
萧泽这些年,钱帛如流水地往外花,除了东宫一应用物摆设,他私下里的私产其实已不剩什么了,唯独这一处京郊的私宅,还留在手里而已。手里的银子也不多,当然,对比真正的平民百姓,他手里的银子,不再造的话,还是能够衣食无忧的。
萧泽从天上掉下来,自然一时接受不了,到了私宅后,便昏过去了,醒来后,便病倒了。
往日东宫派系的人,如今没人敢再靠他的边,就连他身边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小望子都死在长兴街,管家那日在皇帝怒气冲冲前往东宫时,为给萧泽求情,抱了皇帝大腿,被皇帝一气之下给杀了,以至于,他身边没亲近的人了,出宫时,宫里以前不再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人乐意跟着他。好在,京郊的私宅里他还养着人,这些人还都在。
所以,他病倒后,倒是有人伺候。
柳侧妃带着女儿被人送来时,私宅的管事儿领着她们去见萧泽。
萧泽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脸病态,满屋子药味,短短两日,人都脱形了,柳侧妃乍见了萧泽,吓了一跳,险些没认出来,“殿……萧……萧泽,你……”
萧泽睁开眼睛,看到柳侧妃,眼里无光,盯着她看了片刻,问:“你怎么来了?”
柳侧妃深吸一口气,“奉陛下命,我和曦儿与殿下来团员了。”
萧泽腾地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她,“父皇……父皇可说我了?可有圣旨让我回去?”
柳侧妃如今也不怕打击他,摇头,“传旨的人说陛下以后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安分守己,才能保一世平安。”
后面这半段,是柳侧妃自己加的,陛下自然没说,怕是都不想提萧泽。
萧泽满脸失望,“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呵……我被贬为庶民,还怎么好好过日子……”
柳侧妃伸手将伸手的小县主往前一推,凌厉地说,“你必须好好过日子,否则我们娘俩怎么活?”
小县主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要父皇,但到底是一个孩子,多少能体会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见到萧泽,看到他的样子,觉得怕的很,一直没出声,如今被柳侧妃推出来,她才怯怯地喊了一声,“父亲。”
她娘早已告诉过她,以后再也不能喊父王了。
萧泽看着女儿,高兴不起来,盯着柳侧妃问,“就你们?还有人呢?”
“没有了。”柳侧妃一再打击他,但说的也是事实,“你倒了,东宫內苑的姐妹们都依照旧例处置了,就算都来了,大约你也是养不起的。”
“程侧妃呢?”萧泽问。
柳侧妃心中恼怒,竟然还惦记着程侧妃,她面色冷下来,腰板挺的直,“程侧妃死了,服毒自杀。”
萧泽惊问:“为何服毒?”
柳侧妃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萧泽拔高音。
“我为什么会知道?”柳侧妃冷着脸,“你倒台后,东宫就乱了,各人自扫门前雪,我收拾细软带着女儿等着陛下的旨意,没功夫理会那些女人都在做什么。”
萧泽怒,“你是怎么跟本……跟我说话呢?”
柳侧妃深吸一口气,“人既然死了,你就别念着了,若是你收留我们母女,我们母女便跟着你好好过日子,若是你不收留,我们也能自己出去讨生活。”
萧泽闻言哑然,“我如今无权无势,你们……”
柳侧妃不说话,等着他说。
萧泽猛地咳嗽起来,捂住心口,咳嗽了半晌,也没人给他如以前一样赶紧倒一杯水,他这两日却已经习惯,他不是太子了,这京郊的宅子虽然没散,但里面的人对他已不恭敬了,伺候他自然也不精心,怕是这里面的人也都开始找出路了。
他止住咳嗽后,对柳侧妃摆手,“你能去哪里?就在这里安置吧,宅子里的人,人心已散了,你看着办,实在不行,都遣散了,然后再买人进来。”
柳侧妃讶异了一下,他没想到萧泽竟然还有理智,这几句话还像是人话,至少没骂她滚,不要她们母女,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好了些,抬步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安心养病,这些我处理。”
她毕竟是昔日的东宫侧妃,对付内宅的人有两把刷子,这个宅子里的人,不能留的,那就都遣散好了,反正以后萧泽和她也没有太多钱养这么多人伺候。
萧枕回到府中,沐浴后,小郑子到他跟前。
他说着萧枕交待的事儿,“奴才问了,琉璃姑娘说今年掌舵使的铺子里制造了很多特别的花灯,花灯刚制出来,便兜售一空,京中很多铺子里,进的花灯拿出来卖的都是掌舵使的铺子出售的,大约占据京城所有花灯的三分之一,京城今年的灯节,一定会很好看,但掌舵使如今受伤卧床不起,自是没办法出门去街上看的。”
萧枕问:“自己铺子可留了花灯?”
小郑子偷眼看萧枕,才小心翼翼地说:“留了一批,听琉璃姑娘说,掌舵使前两日还说,十分遗憾,宴小侯爷说到时候将花灯挂满院子,掌舵使虽然不能出门,但也能让她在屋中赏灯。”
萧枕颔首,倒也没什么不高兴,“这样也是个法子。虽然少了些乐趣,但好歹能看到雪打灯。”
小郑子点头,试探地问:“那明日殿下您还出府赏灯吗?还是去栖云山?”
“出府赏灯,不去栖云山。”萧枕觉得宴轻未必乐意在花灯节看见他,而他也不想跟他把酒言欢了。他明日就替她去街上赏灯好了。这些年他能为她做的事情本来就少,能做一桩算一桩。
第786章 花灯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天空飘起了细雪,正应了流传的那句古话“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飘雪落在花灯上,给花灯蒙了细细一层雪罩,灯光从薄雪中透出,十分漂亮。
每年这一日,宫里宫外,京城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各府的年轻人都会出府,约着去街上看花灯,皇帝若有兴致,也会在这一日微服出宫到民间感受一年一度的盛景。
今年因这一日下了飘雪,尤其显得与往年不同,已有许多年不见雪打灯了。
今年因为长兴街一事,凌画受伤,太子被废,使得这个年都没了喜庆味,虽然重新立了太子,但皇帝到底是影响了心情。所以,他今年本来不打算出宫了。
但在萧枕对他告退时,皇帝看了一眼天色,今日萧枕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说要离开,他问:“外面的雪不大,天色还早,这么早就要出宫?”
萧枕点头,“儿臣想出宫去转转。”
皇帝看了一眼外面挂的花样宫灯,因雪落在上面,分外漂亮,他有了些心情,问:“你是打算去栖云山?”
萧枕摇头,“就是去街上看看花灯。”
皇帝闻言道:“听说今年街上的花灯多种多样,朕也有所耳闻。你可约了别人一起?”
萧枕摇头,“儿臣不曾约别人一起。”
皇帝站起身,“既然如此,朕便跟你一起去街上看看吧!”
萧枕愣了一下,“街上人多杂乱,又下着雪,父皇还是……”
“脱了这身衣服,街上有几个人认识朕?”皇帝摆手,“雪不大,细细碎碎的,这雪打灯甚是应景,若是去往京城的街上,应该很是别有一番趣味,你也换了身上的衣服,我们父子二人还不曾一起逛过街,今日正好去逛逛。”
萧枕看向赵公公。
赵公公笑呵呵地,“陛下既然想跟太子殿下一起去街上走走,太子殿下就应了吧,多派些护卫跟着,再通知京兆尹的许大人和五城兵马司的赵大人让人防卫好京城的治安,陛下转一圈就回来,京中近日太平,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
萧枕抿唇,只能答应下来。
赵公公连忙让人忙乎起来,伺候皇帝换了常服,萧枕也换掉了身上的朝服,二人一起由护卫护着,出了皇宫。
马车由宫门驶到主街,皇帝和萧枕由人护着从车上下来,一起沿街而走。
皇帝看着两旁的花灯道:“今年的花灯确实花样很多,被雪这么一打,沿街看来,的确赏心悦目。”
萧枕点头,心想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可惜,凌画没法欣赏,这盛景便宜了许多人,却没便宜到她。
上元节的热闹,不止是单单的赏花灯,还有杂耍,糖人,各种猜灯谜的游戏摊子,花样极多。
走了半条街,有一处围着的人极多,皇帝颇有兴趣,挤进人群去看。萧枕自然要跟进去,大内侍卫也顺利地挤进人群,护卫在皇帝和萧枕身侧。
皇帝看了片刻,对萧枕说:“这个摊主有意思,猜谜题闯十关,送那对鸳鸯灯,朕瞧着那对鸳鸯灯十分不错,工艺好,材质好,式样也是独特,是这一条街的花灯都比不了的,不如你将他得了。”
萧枕自然也看到了那对鸳鸯灯,声音很温和,“儿子得了它也无用,留给旁人吧!”
“你也该娶妻了。”皇帝趁机提醒。
萧枕也提醒皇帝,“父亲怕是忘了,儿子以前说过,一日不见母亲,儿子一日不娶妻。”
皇帝恼怒,“如今与以前怎能一样?”
言外之意,如今你已是太子了。
萧枕面色平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父亲的儿子而已。”
皇帝一噎。
赵公公见萧枕真没有想得那对鸳鸯灯的打算,连忙凑上前,打圆场,“老爷、公子,前面还有更有趣的呢。”
皇帝哼了一声,因在街上,到底没发作,出了人群,往前走去了。
萧枕却站着没动,对摊主指了指鸳鸯灯旁边的一盏葫芦灯,对坛主问:“这盏灯怎么猜?”
“哎呦,公子,您可真是好眼力,这盏葫芦灯远看着简单,凑近了您就能发现,里面大有乾坤,是一盏套灯。”摊主将那盏葫芦灯拿到萧枕面前,凑近了给他看,“您看到没有?从这里拧开开关,里面还有一个小葫芦,是福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