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皇帝思索许久,才盯住凌画,“你是打定主意,不劝宴轻了?”
凌画无奈叹气,“陛下,端敬候府世代忠心,几代侯爷为后梁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以说端敬候府的列祖列宗赫赫军功用血汗挣下的家业,一直以来无人享受到,如今我夫君不喜入朝,也不是什么大错,他就算躺着享受,也无可厚非啊。”
皇帝一下子失了言语,“这是两码事儿。”
“是一码事儿。”凌画认真道:“若是他愿意入朝,臣自然不会拦着,但他既然有更喜欢的事儿,臣觉得还是遵从他的心意。人生短短百年,有我等效命江山,朝廷今年科举也入了不少有才华的人,您就别盯着他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气的摆手,“你赶紧给朕滚吧,朕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凌画从善如流告退。
凌画走到门口,皇帝又来了一句,“太后想你的紧,去看看太后。”
凌画笑着应是。
出了御书房,凌画去暖阁找宴轻,只见他懒洋洋地歪在软塌上,整个人百无聊赖的模样,见她回来,对她挑眉,“怎么这么久?”
凌画笑着说:“与陛下商量了一桩事情,聊的久了些,让哥哥久等了。”
宴轻站起身,“他是不是又给你派任务了?我告诉你啊,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太后寿诞期间,我配合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维护京城治安。”凌画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一句,“距离太后寿诞还有二十余日呢,那时我的伤养的差不多了。”
宴轻虽然不满,但也知道凌画不可能一直待着什么也不干,毕竟萧枕还没登基呢,她也做不了甩手掌柜,萧枕登基前,想让她闲下来怕是都不可能。
他伸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回府?”
凌画打着商量,“既然进宫了,咱们去看看姑祖母吧!”
宴轻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说不去,“行吧!”
二人出了暖阁,有小太监带着轿子已在等候,又请了凌画上轿子,将她送往长宁宫。
长宁宫内,孙嬷嬷一早就亲自去御膳房传话,今日午膳多加几道宴小侯爷和少夫人爱吃的菜。
二人来到长宁宫时,天色还早,但太后见到了二人后,怕宴轻不坐一会儿就走,刚见面,就说让他们留在宫里吃了午膳再回去。怕宴轻不同意,还严厉地说听她的,不准不同意。
宴轻眼皮掀了掀,到底没反驳,同意了。
太后顿时笑逐颜开。
于是,这一日,凌画见了陛下后,又与宴轻在长宁宫用了午膳,才回了端敬候府。
回到府中后,凌画倒在床上,叹气,“哥哥,我最近都待废了,怎么进一趟宫,这么累呢。”
宴轻也跟着她歪躺在床上,“本来进宫就让人累,何况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累才怪。”
凌画主要是心累,“我其实也不喜欢进宫,以前也是能少进就少进,实在躲不了,才进一回。在陛下面前,既不能畅所欲言,也不能什么时候都不说,说一句,都要在脑子里斟酌半天,哪怕陛下已算是仁慈的,我却也不敢挑战天威。”
宴轻心想你挑战的天威还少吗?对她问:“陛下让你配合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是想留下温行之?”
凌画对宴轻打了个响指,“哥哥你真聪明。”
她与宴轻说了陛下心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的话,然后又感慨,“陛下果然不愧是真龙天子,竟然能感觉出要出大事儿。”
宴轻倒是有不同说法,“陛下毕竟是帝王,掌管天下,而且陛下算是明君,有什么隐隐脱离控制,他从奏疏上便可感觉出一二来。否则帝王若是好做,人人都能做了。”
凌画想想也是,脑回路清奇地又感慨,“哎,萧枕以后好可怜啊。”
宴轻:“……”
第822章 商议
凌画进宫的次日,得了皇帝吩咐的京兆尹府尹许子舟和五城兵马司赵舒城前往端敬候府拜访凌画,商议要事。
许子舟在凌画从栖云山回京后来过端敬候府看望过凌画一趟,那时没有久待,送了补品,没说几句话,便被宴轻已凌画要养伤休息为由,勾着他肩膀将他送出了府。
那些日子,端敬候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能被宴小侯爷亲自送出府的,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
有不少人知道后还羡慕许子舟能与宴小侯爷有几分交情,得他亲自相送,多大的脸面啊,只有许子舟心里清楚,宴轻估计是怕他还惦记凌画。
许子舟虽然对于喜欢凌画这件事儿娶不到人心里落下了遗憾,但也没有执拗的非要惦记着人一辈子非卿不娶,于是,在宴轻送他出府时,他想了想,还是低声说:“小侯爷放心。”
宴轻勾着许子舟肩膀的手松开,讶异地挑了下眉,“我放心什么?”
许子舟默了默,“小侯爷明白的。”
宴轻惊讶了下,想着能坐上京兆尹府尹的人,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见他以前暗搓搓的言谈话语敲打他,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但他能承认吗?当然是不能,素来被人传言大度,所以,小气的名声他不想背。
于是,他拍拍许子舟的肩膀,对他说:“许兄,你想多了。”
许子舟:“……”
他仿佛不认识宴轻,但又隐约地觉得,这才是宴轻。
他失笑,“那在下告辞了。”
宴轻对他轻松地摆摆手。
后来,许子舟再没登门,这一回,是领了皇命,他与赵舒城一起来,本来想着宴小侯爷怕是要旁听,但没想到,宴轻压根就没出来,丝毫没打算干扰凌画在书房见朝臣议事,哪怕这个议事其中一人是许子舟。
凌画与许子舟、赵舒城商议了半日,基本制定了三套计划,当然,这三套计划,都是仅限于温行之来京之后的计划。她要算计温行之,还不能让自己和皇帝背锅,也不能让萧枕背锅,所以,每一套计划,都要缜密。
这等机密,赵舒城是有些紧张的,他一直以来都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没多大能耐,所以,陛下吩咐他来找凌画,凌画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他心里着实对自己信不过。
所以,在凌画问他们有什么意见时,他呐呐地说:“凌、凌掌舵使,你真觉得我行吗?”
凌画微笑,“赵大人自信些,陛下将你放在这个官职上,必是你能胜任的。”
赵舒城闻言多了些底气,“下官实在不解,请凌掌舵使解惑,幽州的温行之……为何要算计他?”
“因为他要反。”凌画简单说出一两条有力证据,“撺掇前太子在初三之日杀我是其一,幽州温家近来有些不寻常的动静是其二。有这两样,便够了。幽州的三十万兵马,不可小觑,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必须交给信任的人。”
最后一句话,才是凌画的目的。
赵舒城懂了,打起精神,“凌掌舵使既然相信下官,下官一定全力配合不出错。”
凌画点头,“那就辛苦赵大人布置了。”
赵舒城连连说不敢,辛苦是应该的。
三人商议完,已到了中午,凌画对二人说:“两位大人留在府中用完午饭再走吧!”
赵舒城觉得不好意思,连连推辞。
许子舟微笑,“我们已扰了掌舵使半日,便不留了,虽然还不确定温行之会不会应召来京,但还是抓紧部署要紧,免得他来了之后,部署没安排妥当,岂不是坏了事儿?待太后寿宴后,完满完成任务,我们再来叨扰掌舵使庆祝也不迟。”
“也好,那两位大人慢走。”凌画起身相送。
二人连忙请她留步。
凌画倒也没多客气,将二人送了几步后,便回了紫园。
宴轻正在逗凤头鹦鹉,见她回来,对她问:“没留人吃饭?”
凌画摇头,从背后抱住宴轻,长舒一口气,“留了,但两位大人急着回去安排部署。”
“累?”宴轻挑眉。
“嗯。”凌画点头,从昨日到今日,她一直在想怎么在温行之来京后给他挖陷阱,一直没闲着,一夜之间想出了三个方案雏形,今儿又与二人就细节商量半天,确实很累。
宴轻转过身,“下午休息。”
凌画点头,“我昨天想事情睡不着,扰的哥哥你也没睡好,下午我们一起休息。”
宴轻默了一下,很想告诉她,她上午见人议事时,他躺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但看着她疲惫的眉眼,还是点头答应,“好。”
二十余日一晃而过。
这一日,距离太后寿诞还剩五日,幽州温家终于送了折子递到了皇帝手里,折子上言:温行之遵皇命,应召入京。
皇帝看着这折子,想着是不是他料错温行之了?凌画也料错了?若温行之是忠于皇权的,如今他来京为太后贺寿让他有来无回,是不是为后梁失去了一个人才?
没错,在皇帝的心里,温行之是一个人才。当然,在凌画的心里,温行之也是个人才。
皇帝拿着温行之的折子犹豫挣扎许久,还是将凌画叫进了宫,再三跟她确认。
凌画觉得皇帝从来没有这般优柔寡断过,包括废太子一事,何等的痛快,但在温行之的身上,却没了这份痛快,似乎生怕错杀。
凌画对皇帝直言,“陛下,不会错杀的,温行之这个人,哪怕如今还没有二心,但是早晚也把控不住。”
皇帝闻言盯着她,“你是料定温行之了?”
凌画点头,怕皇帝依旧优柔寡断,直接说:“陛下,臣不是拿太子殿下开玩笑,也不敢拿陛下的江山开玩笑。”
皇帝敏锐地察觉了什么,盯着凌画问:“你如此肯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凌画闻言顿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回答这话,皇帝眼神蓦地凌厉起来,“凌画,你不要忘了,朕当年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你为江南漕运掌舵使,太子虽于你有救命之恩,但朕才是你的伯乐,你该效忠的是朕。朕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如此肯定温行之会反?别再跟朕说什么他这个人不可把控。”
凌画心里直叹气,沉默片刻,无奈道:“陛下,不是臣不告诉您,臣是怕臣说出来,您不相信。”
皇帝沉着脸,“你只管说。”
凌画斟酌片刻,问:“陛下可知道太祖有一同父异母兄弟,因其母出身江湖,那位自小便随其母学江湖武功,游历江湖,恰逢乱世起,太祖爷招兵买马,请了那位异母兄弟帮他,后来那位陪着太祖打江山,后来新朝建立,那位没有要亲王爵位,而是而是隐姓埋名,去过自己的休闲日子。”
皇帝愣了一下,慢慢点头,“朕却有耳闻,还是先皇给朕将太祖史时跟朕提过。”
凌画问:“那么先皇如何说呢?”
皇帝回忆,“先皇说,太祖感念兄弟袍泽之情,欲封亲王,但其再三而拒,后来在江湖上改名换姓,娶妻生子。似乎……”
皇帝揉揉眉心,想了半天,才道:“姓宁。”
凌画观皇帝神态,心里叹息,想着看来陛下对碧云山真是知之不多,她问:“那陛下可知道那位先祖,坐落于江湖哪里?”
皇帝摇头,“太祖没提,朕也不曾问。”
凌画更叹气了,想着十几代传下来,也许当初太祖让宁家先祖帮忙训练暗卫,后来新朝彻底安稳步入正轨,暗卫不用碧云山训练了,一代代帝王便也与碧云山越来越远了,到了近几代,差不多也就是读史治时,听知情人提几句,毕竟,那位可是不曾载入史册的,当初没要封亲王,也拒绝载入史册,这么长久以来,到了当今陛下这一代,可不就只指剩一段历史和一个含糊的名字了吗?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江湖上的隐世世家过了十几代后会有谋位的野心呢。
第823章 办法
皇帝听着凌画叹气,眉头拧成一根麻花,他用力想,也不能想到更多了。
他盯着凌画问:“怎么?你问这些,与温行之有关?”
凌画点头,“臣大约比陛下您多知道了些,也是得益于臣近三年来执掌江南漕运,接触的人多,想要杀臣的人也多,所以,数月前,还真从一桩案子上听到了些内情,后来追查之下,也查出了些东西,但没有拿住把柄,所以,也没法对陛下上交证据。”
皇帝直觉事情不小,毕竟事关太祖的兄弟,又事关温家,他示意凌画,“你坐下来,慢慢与朕说。”